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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罪者》第160章
第160章 9.dark water-15

  看到屋中景象的時候,賴文華一開始是既震驚,又惶恐的。

  當時他的第一反應是出人命了,必須立刻報警。

  可他當時嚇得腿肚子直哆嗦,連叫都叫不出聲音。

  賴文華蹣跚著走進2806室,看到了倒在地板上的古麗雯。

  根據他本人的供述,當時古麗雯仰面倒在地上,身上穿著一套粉白色的過膝睡裙,脖子上纏著一根尼龍繩,繩套深深地勒進了她滿是血污的項子裡,雙目半閉、手腳外展,已經是一動不動,胸膛都看不見起伏了。

  當時賴文華覺得,眼前的這姑娘,八成是肯定已經死透了。

  然而,就在他驚慌失措,尋思著想要去報警的時候,卻忽然看到古麗雯前伸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

  「其實……我當時是想要救她的……」

  賴文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仿佛是真心悔過了一般,抽抽噎噎地說道:「但是……但是我那、那時候……那時候鬼迷了心竅啊……」

  他看到古麗雯的手指動了以後,不由得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探女孩兒的呼吸。

  但在賴文華碰到她之前,古麗雯的手指先一步揪住了他的袖子,人也轉動眼珠,看向了她的鄰居。

  賴文華看到姑娘的嘴唇動了兩下,從她的口型來看,分明是「救命」兩個字。

  人在被勒頸之後,很容易損傷到舌骨或者甲狀輭骨,還會出現舌後墜及聲帶受損,讓人難以發出聲音,加上遷延的窒息過程造成的腦缺血缺氧,即便當時沒有死去,意識通常也會陷入昏迷,就算能做出些許動作,但其神智也很難完全恢復,多半是處於模糊不清的狀態之中的。

  所以,當時女受害人古麗雯其實只模糊地看到有個人影蹲在自己的身邊,並沒有認出那人是誰,只是本能地想要開口求救,卻因為勒頸傷到了喉嚨,連一個音節都無法發出。

  其實,如果當時有人能夠及時施救的話,以古麗雯的情況,是有極大的機會能夠救回來的。

  只可惜,可憐的姑娘遇到的,是一個人面獸心的妖怪。

  古麗雯以前從來都看不上年近三十還不務正業只知啃老的賴文華,對他從來不假辭色,沒給他看過一次好臉。但此時,這個漂亮又冷漠的年輕姑娘,卻柔若無助地躺在地板上,奄奄一息,只能任人魚肉。

  「我當時……腦子裡好像有個魔鬼在叫囂……」

  賴文華一邊哭一邊拼命地抓撓自己的頭髮,「他叫我……叫我……叫我對她……」

  經過警方的反復盤問,賴文華終於交代,他是眼看著古麗雯因傷重倒地,失去了反抗能力,又思及以前求而不得的種種過往,在色心和忿怨的雙重刺激之下,忍不住對人動了歪心思。

  在下手之前,他還想起了剛才看到的一幕——那個入室搶劫的陌生男人在出門時,用戴著手套的手,脫掉了腳上的鞋套。

  於是賴文華想到自己不能就這樣直接動手,他飛快地回了自家一趟,拿了一盒保險套,又在從廚房門前經過時,順手摘了一對手套戴上,做完這些之後,他關好2806室的屋門,回到女受害人身邊,對她實行了侵犯。

  聽到這裡,審訊室裡的幾個刑警臉色都已經黑得跟鍋底有一拼,心中翻騰著滔天的怒火,只恨面前這人被捕時太過合作,沒給他們機會將他摁地上教訓一頓。

  明明是這麼個又慫又壞、猥瑣不堪的貨色,但卻偏偏對一個柔弱而無助的可憐姑娘做出了禽獸不如的噁心事兒,現在竟然還有臉在審訊室裡哭得涕淚橫流,好像他賣個慘做出個懺悔樣子,就能將先前的下作勾當一筆勾銷似的。

  剛好有個國字臉的中年警官,他家裡有個十四歲正值花季的獨生女,所以每回遇到奸殺案,看到那些比自家女兒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受害者時,都會忍不住氣得心絞痛。

  這回他看到賴文華那假惺惺的嚎哭,更是恨得牙癢,當即「砰砰砰」連拍了三下桌子,把審訊桌上的紙筆都拍得嘩啦啦彈跳起來,「你忒麼給我閉嘴!再廢話一句我就騸了你!」

  雖然他的話說得粗暴,但沒有人開口提醒他這不符合審訊規定,因為不止那位警官,從審訊員到記錄員,人人都有相同的想法,覺得此等人渣,就合該摁在地上直接切掉作案工具才對!

  在警官們仿似能化作利刃,將他千刀萬剮的嚴厲逼視之下,犯人終於不敢再哭嚎了。

  賴文華雖然心性猥瑣又卑鄙,而且心胸狹隘、冷血無情,但他畢竟只是個生長在和平年代的市井小民,在面對員警,罪行無可隱瞞的時候,他先前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根本無法維持,很輕易地就被警方的盤問所擊潰了。

  那之後,他交代了自己全部的罪行。

  在侵犯侮辱了女受害人古麗雯之後,賴文華冷靜下來,才忽然感到了害怕。

  他覺得,姑娘如果不死,之後肯定會將他指認出來,於是為了掩蓋自己強`奸施暴的事實,他惡向膽邊生,決定殺人滅口。

  他抓起纏在古麗雯脖子上的尼龍繩,打算將她勒死。

  但在賴文華試圖扯緊繩子的時候,卻發現繩子在末端纏成了一個死結,根本沒法完全扯緊繩圈,而且塑膠尼龍繩質地滑溜,他又戴著廚房洗碗用的手套,摩擦力不夠,十分不好用力。

  賴文華生怕光用繩子沒法將古麗雯勒死,於是乾脆抄起電視櫃上的黃銅小鹿,在女孩兒的頭上連敲了數下,直到人頭破血流,再也不動了之後,才丟下沾血的擺件,提上褲子,匆匆地逃出了犯罪現場。

  「你當時在她的頭上打了幾下?」

  負責審訊的警官問道。

  「不記得了……」

  賴文華搖了搖頭,臉頰神經質地抽搐著,呐呐地說道:「可能……六七下吧……後來她就完全不會動了,我才回過神來,覺得害怕……然後就跑了……」

  「嗤!」

  有人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

  事實上,在警方聽賴文華描述自己回自己家拿了保險套,再偷了廚房門上掛著的洗碗手套,才回轉到犯罪現場進行暴力侵犯的時候,就已經排除掉了「衝動犯罪」這個選項了。

  無論嫌疑人——不,現在已經可以稱為「殺人犯」了,無論他再如何狡辯自己只是一時衝動,還在交代案情時給自己加了一籮筐的心理活動,在一個人能夠想到要在實施犯罪前掩飾痕跡時,就足以證明他當時腦子很是清醒,所做的一切都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更別提賴文華最後還為了不讓受害人指認自己,選擇了殺人滅口,硬是用一個黃銅擺件,將一個年僅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孩兒活活打死了。

  古麗雯的案件審到這裡,真凶已經很明白了。

  但是,這一樁入室搶劫殺人案,卻還遠遠沒到能夠結案的程度。

  即使侵犯和殺害古麗雯的是住在2808室的鄰居賴文華,但先前闖入2806室的陌生男人X,卻不能就這樣簡單放過。

  更何況X本人也充滿了疑點,從他的真實身份,到作案動機,乃至於最後又是被和人敲頭後丟入海中,導致他死在了開發區的海濱橋墩下,這一切的一切,也必須繼續追查下去。

  …… ……

  ……

  審問完賴文華,將他羈押起來之後,專案組的警官們再次在會議室聚頭。

  沈遵對這個案子目前的偵破進度非常滿意。

  畢竟入室搶劫奸殺案的社會影響非常惡劣,只要是見了報,就肯定會引發全城乃至全國的廣泛關注,而輿論的關注度,對負責偵辦的警方本來就是一股沉重的壓力,拖得越久,他們就會越被動。

  不過這一次,多虧了戚山雨足夠機警,在調查時迅速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只用了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將凌虐和殺人的真凶捉拿歸案,也算能給關注此事的民眾一部分交代了。

  沈遵對戚山雨自然是一百個滿意,覺得這小夥兒真是越來越出息了,這段時間的成長有目共睹,眼看著就快成他們市局刑偵大隊的頂樑柱了!

  不過,作為一個資深刑警,沈大隊長除了關心結果之外,還對過程也很感興趣,因此他對戚山雨的偵察思路頗有些好奇,所以在交代接下來的偵辦方向以前,就先問了自家愛將一個問題:「對了,小戚,你是怎麼懷疑到2808室的鄰居身上的?」

  「其實,我那時也不敢肯定,不過只是有點兒懷疑而已。」

  戚山雨回答得很老實。

  「第一點,是有關2806室兩名女住戶的流言蜚語,明顯是有人故意在社區裡四處散播的。這就說明了,在她們的鄰居之中,有人對兩人心懷不滿,甚至可以說是有仇了。」

  眾人聞言,都紛紛表示同意。

  「然後,最讓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死者古麗雯的室友告訴我,她們家丟了一對洗碗用的手套。」

  「哦,原來如此。」

  沈遵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因為昨日法醫給出的凶案現場痕跡鑒定報告稱,在死者家裡,他們沒有找到新鮮的可疑指紋,這就說明了,當時涉案的兩名嫌疑人都是戴著手套的。

  但2806室的住戶卻發現她們家丟了一對洗碗用的手套,那就很可能意味著,最起碼有一個嫌疑人,他在作案的時候,原本並沒有準備手套,只能臨時就地取材,拿了別人家掛在廚房門口的手套。

  而豐富的刑偵經驗告訴沈遵,像這樣沒有準備的兇犯,最可能的就是忽然闖入犯罪現場的人。

  如果那人沒有選擇報警,卻偏偏選擇了加入施害者的行列,那麼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這個人當時正巧就在案發現場附近,而且還和受害者有私人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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