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6.the silence of the lambs-1
4月17日凌晨兩點二十分,鑫海市師範大學漢語言文學系的大三女學生李曼雲的屍體,在藝松胡同隧道入口被人發現了,所在地距離她所租住的公寓不足五十米。
發現屍體的是附近的一對年輕小夫妻,他們租住的房子離李曼雲所住的公寓只隔了一個路口。
這小夫妻都是電影迷,當天剛剛看完某美帝大製作的首映,在凌晨打車到藝松胡同路口,再冒雨步行回家。
他們在路過隧道口的時候,發現了倒在雨中的年輕女孩兒。
當時少女的頭部、胸口和上腹都被一件透明雨衣蓋住,但兩夫妻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女孩兒毛衣上暈開的血跡,在備受驚嚇之餘,二話不說就報了警。
轄區片警接到警訊,迅速趕到了命案現場。
他們掀開蓋住姑娘頭臉的雨衣,一眼就看到了少女大張的嘴巴,口腔內側連同上下嘴唇都被利刃割得支離破碎,當即意識到這個案子絕對不是單純的搶劫殺人案,立刻保護現場並且層層上報,很快就驚動了市局,並且聯繫了法研所進行勘察。
死的是個大學在校女學生,必然會引起很大的輿論關注度。法研所的值班法醫收到警方的通知之後,當然半點不敢輕忽,馬上就給病理鑒定科的頭兒打了電話。
恰巧柳弈這晚就睡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聽完彙報,馬上簡單整理整理,跟車直奔現場。
柳弈到達藝松胡同的時候,已經下了五個小時的雨還半點沒有停歇的意思。
老城區的這些胡同本來就很是狹窄,加上排水設施老舊,每回下雨時間一長,必然就會開始積水。他淌著漫過腳背的污水,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不知那女學生是何時死的,不過,屍體在這樣深的積水裡泡著,身上的血跡、皮屑、指紋等證據都很可能會被淹沒和沖刷掉,更不會留下可供他們採集的腳印,甚至連死亡時間推斷,也可能因為屍體被大雨沖刷和浸泡過的緣故,造成不可避免的偏差。
「柳主任,來,死者在這邊。」
市局的警車比法研所的車先到一步,這會兒已經有幾個警官打著傘,守在屍體旁邊了,看到柳弈帶著助手過來,紛紛往旁邊挪開數步,讓出了被他們擋住的一片空地。
柳弈只看了一眼,心就頓時猛地「咯噔」往下一沉。
他看到,因為隧道入口的地勢很低的緣故,這時積水已經浸到幾個警員的小腿中段了,而少女嬌小的身軀幾乎完全浸沒在水窪之中,簡直都要看不見了,只餘下她黑色的長髮、深藍色的裙擺連同蓋在身上的雨衣漂在水面上,隨著水波漾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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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0日,星期二。
這一日,柳弈大早就挾了一摞厚厚的文件,風風火火趕到市局。
他今天是來開會的,為的正是前幾天連續發生的兩起殺人案。
柳弈從電梯間出來時,就碰到等在走廊裡的戚山雨,一看到他,立刻快步走過來,邊走邊說道:「柳哥,你過來啦。」
「嗯,來得早了點。」
柳弈看向戚山雨,眼神裡滿是柔和的笑意。
他們都看到了對方一雙滿布血絲的眼睛,還有下眼瞼的淡淡烏青,於是默契地相視苦笑,感到既心疼,又無奈。
「隊長他們都在會議室了,我帶你過去吧。」
戚山雨對柳弈說道。
於是柳弈跟著戚警官走進一間辦公室裡,他朝裡面一看,明明距離會議開始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一張六米長的大會議桌旁已經差不多坐滿了人,看得出來,市局對這個案件也是極為重視的。
畢竟一個大學女生在深夜的雨夜裡慘遭殺害,兇手既不圖財、也不劫色,反而還將死者的口腔劃了個稀巴爛,此等駭人聽聞的案子,即便警方在通報此案時,已經對案情細節做了一些修飾,但依然讓全國民眾為之沸騰。
「變態殺人狂每日深夜在鑫海市街頭遊蕩,專對年輕姑娘動手」的謠言一時間甚囂塵上,整個城市頓時人心惶惶,尤其女性群體,更是到了晚上沒法安心出門的地步。
「來,柳主任,請坐。」
戚山雨的頂頭上司,刑警大隊的隊長沈遵的位置正對著會議室大門。
經過上次富商劉陽獨子劉凌霄的綁架撕票案,沈遵沈大隊長已經和柳弈混得很熟了,這會兒看到他,也不多客套,直接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空位,讓柳弈坐下。
「就差一個了,等人到齊了就開始。」
柳弈和眾人打了聲招呼,坐到沈遵指定給他的座位上。
他朝四周環視一圈,繞著桌子放的二十四張椅子上,已經坐了二十三個人,一眼看過去,都是市局裡的熟面孔,除了刑偵一隊的安平東等人,還有技術組的鑒定員,唯有他右手邊還留著一把空椅子,應該就是給沈隊長口中還沒來的最後一人的。
柳弈略略疑惑了一下,心想這差的人到底是誰呢?
不過他並沒有等上多久,兩分鐘後,一個女警就叩開了會議室的大門,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柳弈的座位背對著大門,聽到開門聲,回頭看去,等看清了來人是誰之後,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睛,感到很是驚訝。
「介紹一下,這是X大心理學系教授嬴川嬴教授,也是市局特聘的犯罪心理學與人格側寫顧問。」
沈遵站起身,和嬴川握了握手,態度算不得多熱絡,不過好歹是在當著眾人的面,給足了來人的面子。
沈隊長安排嬴川坐到剩下的空位上,立刻不再廢話,直接宣佈開會。
趁著警方在做案情陳述的時候,柳弈側頭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嬴教授。
他覺得有點兒好笑。
上回見到這位的時候,嬴川還對他說,在華國,警方容許犯罪心理學專家介入調查的案子數量十分有限,結果才過了幾天,就在這樣重大的連環殺人案的案情分析會上見到他了。
由此可見,嬴川的這個「特聘顧問」身份,遠比柳弈以前猜測的有分量得多。
仿佛是感受到柳弈的目光一般,嬴川也剛好在這時轉頭看了過來。兩人視線相觸,嬴教授勾起唇角,朝他笑了笑,表情一如第一次見面那般,顯得禮貌又溫和,像一位涵養極好的紳士。
柳弈回了他一個笑容,很快把視線轉了回去。
警方的案情陳述完畢之後,就到柳弈的發言時間了。
「我們仔細對比過黃子祥和李曼雲兩人屍體上的刺創痕跡,已經基本可以確認,他們身上的刀傷都是由同樣型號的刀刃造成的。」
柳弈說道:「初步推定,兇器可能是一把長約9釐米左右,刀身呈流線形,且刀刃後部帶龍牙狀鋸齒的軍刀。」
儘管這兩樁案子的受害者,黃子祥和李曼雲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無論是姓別、年齡、背景還是生活經歷,甚至遇害地點特徵與死亡方式都完全不一樣,但在他們兩人的屍體上,卻發現了同樣的刀具留下的傷口。
雖然刀傷不能像槍械子彈的彈道那樣,具有不可複製的唯一性,但黃子祥和李曼雲兩名受害人身上的刀傷形狀均十分特殊,不是普通的制式長柄菜刀之類的刀刃能夠戳出來的。加上兩人的死亡時間只相差了一天,怎麼想都不能用「巧合」來解釋——兇手是同一人的可能性,就變得非常大了。
「另外,本月4月8日,在我市東城郊在建中的新長垣影視基地南側,挖掘出一具無名氏白骨,東城郊公安局的法醫部門一周前曾將屍骨送到法研所,委託代為核實該無名氏的確切死亡年齡。我們在檢查中發現,該白骨與百麗社區的入室殺人案死者黃子祥一樣,十指皆在近節指骨近中下三分之一的位置被切斷了,且在埋骨現場沒有發現任何斷指部分的骨殖。」
柳弈說著,從資料夾裡翻出無名氏白骨屍的兩隻手骨還原照,遞給坐在他對面的沈遵。
「我們昨日要求東城郊公安局的法醫部門將這一具無名氏白骨屍送到法研所進行二次檢查,然後,我們在屍體的肋骨、胸骨和右側肱骨上都發現了一些銳器砍創所致的平直的線狀骨折,並且在第二胸椎椎體上發現了一處三角孔狀骨折,在進行過仔細對比之後,我們高度懷疑,該無名白骨上的銳器傷,與黃子祥和李曼雲兩名死者上的刀傷,是同型號刀具造成的。」
「那骨頭,不是說爛了得有五年以上了嗎?」
沈遵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鳥窩頭,「就算是模仿,也不可能連這種特殊型號的軍刀都找到一模一樣的,兇手就算不是同一個,也絕對是關係緊密的人!」
他一拍桌子:「東城郊的白骨案從現在開始也歸到這系列殺人案中了!查!給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死者的身份挖出來咯!」
然後,柳弈又講解了一番他們法研所在兩個案子上找到的線索。
黃子祥的入室殺人案現場保存得相對比較完好,可供調查的痕跡自然比較多,但兇手顯然準備充分,雖然從犯罪細節上來看,他應該在死者家中逗留了不短的時間,但到目前為止,並沒有發現他留下的任何指紋、血液、皮屑或腳印等痕跡。
法醫們雖然一寸寸排查過,找到了幾根不屬於死者本人的毛髮樣本,但由於黃子祥「工種」的特殊性,常常會帶外人回家睡覺,所以也無從確定,這些毛髮到底是不是真的屬於兇手的。
至於女大學生李曼雲的死亡現場,因為完全暴露在大雨中的緣故,保留下來的線索只能用「少得可憐」來形容,除了死者身上的特徵性刀傷之外,柳弈他們找到的,最有價值的證據,就只剩下兇手蓋在屍體身上的那件雨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