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租借男子，三十〜三十五歲，無不良嗜好，相貌端正，有正當職業，大學畢以上，酬金優，職務內容：假裝孩子爸，詳細情形面談。

　　意者請洽程小姐，電話：0918××××××

　　「喂……牛郎？不是，我們不是要找牛郎喔，再見。」程之玲不耐煩的掛斷電話，拿起桌上的杯子大口灌著水。

　　厚，她快被小芸異想天開的方法給搞瘋了。

　　今天她已經接了一整天的電話，面談了幾個經過電話過濾後覺得還OK的人選，誰知道一見面快昏倒，沒一個人可以上得了枱面，就算她勉強讓他們過關，到了小芸那邊，也應該會被打槍吧。

　　唉，什麼租借男人嘛，會為了金錢出賣自己的男人，想必也不會是什麼好貨色，她卻得當面試官，簡直就是苦了她。

　　算了，今天再面試一個人，她就要下班了。反正應該也不會是什麼好咖，隨便聊一聊就打發他走人好了。

　　程之玲坐在咖啡廳內，一邊攪拌著已經冷掉的咖啡，一邊想著要怎麼勸好友打消租借男人的念頭，直到一個高壯的陰影遮住了眼前的光線，她才回神望向那堵「牆」。

　　「請問是程小姐？」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鑽入了耳內。

　　不看還好，一看，程之玲的嘴巴就因為驚訝而闔不攏。

　　超級大帥哥耶！

　　身材高挺勻稱修長，立體的五官宛若精心雕刻的傑作，黑眸深邃犀利，宛若會將人的靈魂攝入其中似的，讓人忍不住心兒撲通撲通的跳著。

　　「程小姐？」男人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明白自己對女人會造成什麼影響，對她的反應並不意外。

　　「呃……」她尷尬的吸回差點要流出來的口水，擠出個甜膩的笑容道：「是是是，我就是，請坐請坐。」

　　柏崇燁點點頭，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哇，姿勢真優雅。程之玲暗自讚嘆。

　　「你是……」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隨手抄下的筆記，「柏崇燁？」

　　「是的，妳好。」他露出了迷人的慵懶笑容。

　　「你好你好，要喝什麼？」哇，笑容一百分，她快被電昏了。

　　「我自己來。」柏崇燁朝服務生招招手，點了杯黑咖啡。

　　他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貴族氣質，看得程之玲評分表的分數一直往上狂飆。

　　不過，這麼優秀的男人，怎麼會想來應徵租借情人呢？真的好奇怪喔！難道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嗎？

　　「請問你是Gay嗎？」否則應該有女友或老婆吧？死會的人不可能會來應徵這個工作才對。

　　柏崇燁挑起眉，拋給她一個充滿疑問的眼神。

　　「呃——我不是對Gay有意見，只是我很懷疑，像你這麼出色的男人，你的女人會放心讓你應徵這份工作嗎？」程之玲趕緊解釋。

　　「我不是Gay，也沒有女人。」柏崇燁扯扯唇道。

　　「怎麼可能！」程之玲忍不住驚呼，「若你不是Gay，女人怎麼可能放過像你這麼可口的男人——」發現自己失言，她不好意思的趕緊閉上嘴。

　　「我曾經有過深深相愛的女人。」他的黑眸閃過一抹憂傷。

　　「是喔……」看他英俊的臉龐因為痛苦而微微扭曲著，程之玲有股想把他抱在懷中安慰的衝動，哪忍心追問啊。

　　柏崇燁的長睫微微垂下片刻後又揚起，雙眸又恢復了光彩，「就當我是想轉移注意力吧，我需要這份工作。」

　　喔，一個帥哥當面做出這樣的要求，有哪個女人拒絕得了？

　　「沒問題！」想都沒想，程之玲拍胸口保證。

　　「不需要更進一步的詳談嗎？」他挑眉問。

　　對喔，她只在電話中得知他三十一歲，身高一八一，體重七十五，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私人資料耶。

　　不過，看在他這麼帥又氣質出眾的份上……「不用了，我相信她一定也會很滿意的。至於工作細節，你們再自己私下談吧。」

　　「她？」柏崇燁佯裝不解。

　　「嗯，其實要應徵男友假裝孩子爸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她？」話一出口，他希望自己沒有流露出急迫的神情搞砸事情。

　　「當然越快越好，等等我們就一起吃晚飯吧。」程之玲爽快的拍板定案。

　　＊　　　＊　　　＊

　　「潘先生？潘先生？」蕭綺芸對著話筒叫喚著，換來的卻是無情的嘟嘟聲。

　　該死！她掛斷了手機低咒了聲，清麗的臉上佈滿懊惱神色。

　　自從那天潘國棟不悅的拂袖而去，他便完全拒絕接聽她的電話，連讓她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眼看著整個建案因為那塊地遲遲無法收購而一直延遲進度，公司的損失也越來越大，蕭綺芸一想到總經理的位置可能因為這個失誤而從指縫中溜走，原本就緊擰的眉頭又鎖得更緊了。

　　「幹麼眉頭皺得這麼緊？當心待會吃飯消化不良。」程之玲的聲音自蕭綺芸的頭頂飄了過來。

　　「妳來啦？」她頭都沒抬，有氣無力的打招呼。

　　「不只我來了，我把妳孩子的爸也帶來了。」程之玲輕鬆愉快的口吻剛好跟蕭綺芸沉重的語氣成強烈對比。

　　孩子的爸！？「妳找到人了？」蕭綺芸精神為之一振，抬眸朝上方望去，這一看，卻頓時怔愣住了。

　　「是你！？」她詫異的瞪圓了眼。

　　「真巧。」柏崇燁故意裝出一副驚訝的神色，可眸底卻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你們認識？」程之玲是第三個面露驚詫之色的人。

　　「我們見過。」這次她該不能否認這一點了吧？柏崇燁的黑眸直直瞅著蕭綺芸。

　　「那太好了，這世界還真是小耶，可見你們有緣分嘍，你注定要當孩子的爸。」程之玲沒發現好友臉上怪異的神情，開心地自顧自的說著。

　　「他不行。」蕭綺芸立刻否決。

　　「妳瘋了！這麼優秀的男人妳還嫌喔！我這陣子不知道面試過多少男人，就只有他上得了枱面——不，應該說他比任何男人的條件還優越不知道多少倍，像這種極品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帶去給你們總裁看也才不會失面子啊。」切，應該讓她自己去面試的，就知道這個男人有多優了。

　　「總之他不行，另外找人吧。」蕭綺芸板起臉堅持。上次的事還讓她心有餘悸，就算他不是瘋子，她也不想冒險找個情緒管理不當的人假扮她孩子的爸！

　　「我想妳對我有些誤會，或許我們可以談談。」看著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柏崇燁的心一陣絞痛，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好言勸說。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對不起，我時間寶貴，我要先走了。」蕭綺芸猛地起身，眼前卻一黑，整個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方倒去。

　　「小芸！」

　　在程之玲的驚呼聲中，柏崇燁眼明手快的將她攬進了懷中，讓她安穩靠在他的胸膛上歇息。

　　一種熟悉的感覺與氣味在他擁著她的剎那湧入她的腦海，勾起她記憶深處的某種悸動，卻又瞬間消逝殆盡，讓她來不及捕捉。

　　「小芸？妳沒事吧？小芸？」程之玲緊張的搖晃她的身軀。

　　蕭綺芸眨了眨長睫，秀麗的臉龐毫無血色，揚起纖細的手臂抵住他的胸膛，虛弱的抗拒著自己繼續賴在他懷中的慾望。「我只是血糖低而已，沒事。」

　　「還說沒事！我看妳根本就站不穩了，不行，妳現在是孕婦，一定要特別小心才可以，我帶妳去醫院。」柏崇燁心急的道。

　　「不用了。」蕭綺芸離開他的懷抱，用手支撐著虛弱的身子，「不耽誤你的時間。之玲，我們走吧。」

　　果然是他的May，頑固的個性與神情都一模一樣。

　　柏崇燁搖頭苦笑，不多說一句，突然伸出長臂將她攔腰抱起。

　　「你幹麼？放開我！」蕭綺芸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止，又驚又惱的低喊。

　　「我送她去醫院。」無視她的怒眼相視外加粉拳伺候，他直接對著程之玲說道。

　　「我不去，放我下來！之玲，幫我報警。」蕭綺芸氣急敗壞的道。

　　「呃……」程之玲看看好友，又看看柏崇燁，最後敗給了柏崇燁深邃又堅定的瞳眸，朝好友抱歉的笑道：「我也贊成妳去醫院檢查檢查。」

　　「程、之、玲！」這個見色忘友的傢伙，竟然把她隨便塞給一個陌生的男人？

　　「謝謝。」柏崇燁朝程之玲輕笑點頭，隨即抱著蕭綺芸大步走了出去。

　　哇塞，超性感的笑容，真是迷死人了！她還真希望被抱在懷中的是她，好友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王八蛋，放我下來，救命，綁架啊——」掙脫不了，蕭綺芸懊惱大喊，引來了不少側目。

　　「妳再喊，我就要親妳了。」柏崇燁低頭在她耳邊輕語。

　　這個警告馬上有效的阻止了她的呼救咒罵聲。

　　他是真的會這樣做——從他的眼神，她得到這個答案。

　　「只是夫妻吵架而已。」柏崇燁朝靠近的路人解釋，滿意的笑容帶著些許的失望，他還真希望她罔顧自己的警告而繼續呼叫，這樣他就有理由親吻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瀲灩紅唇了。

　　「放我下來，我去醫院就是了。」蕭綺芸悶悶的道。

　　「等到了車上，我自然會放妳下來。」他怎麼會不了解她的個性？想必他一鬆手，她就會落跑了吧。

　　「你——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壞人，想把我帶去賣掉？」蕭綺芸沒好氣的回嘴。

　　「賣掉？」柏崇燁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

　　他的笑聲震動了胸腔，撩撥起蕭綺芸內心深處某種異樣的情感。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覺，帶著甜蜜的酸澀，讓她的眼睛驀地熱了起來，有種想哭的感覺。

　　她是怎麼了？胸口翻滾的情緒因何而起？為什麼一顆心揪得好痛好痛？

　　「你笑什麼？」趕緊收回紛亂的思緒，蕭綺芸板起臉問。

　　柏崇燁凝視著她搖了搖頭。如果她能用錢買得到，那他不惜傾家蕩產也要得到她。

　　正因為她是用錢買不到的，他才會無法克制的深愛著她，無法自拔。

　　「那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吧？大庭廣眾的，這樣讓我很不自在。」蕭綺芸迴避他灼熱的視線開口要求。

　　不自在？想到以前他們無時無刻的親暱互動，不自在這三個字還真是諷刺極了。

　　「放心，等我們上車，載妳去醫院，我自然會放開妳。」柏崇燁繼續大步的走向車子。

　　「你——」可惡的傢伙！

　　蕭綺芸索性閉起眼睛不再理會他，採取消極抗議。

　　但隨著他胸腔沉穩的起伏，和男性氣息不斷鑽入她的鼻子，好像有強力的催眠效果，讓她不自覺的鬆懈心情，墜入夢鄉。

　　＊　　　＊　　　＊

　　真是糗死人了，她竟然會在他懷中睡著了！？

　　蕭綺芸尷尬得好想找個洞鑽進去，坐在副駕駛座上，根本連看都不敢朝他的方向看一眼。

　　「營養不良跟睡眠不足？」柏崇燁蹙著眉，聲音中帶著責備的意味。

　　這是方才就醫後醫生的診斷。

　　她抿了抿唇，不打算回應他的質問。

　　「妳為什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該死，她要讓他擔心死嗎！

　　「我一點都不覺得我有什麼不好，況且，會不會照顧自己是我的事。」意思就是叫他別多管閒事。

　　「就算妳不為自己想，也該為肚子裡的寶寶想，沒有健康的母體，怎麼會有健康的孩子？」這丫頭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懷孕了啊！

　　「夠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用你多嘴。我要下車！」蕭綺芸拉不下臉承認自己的失職，乾脆懊惱的道。

　　沒錯，她的確為了處理潘國棟的事情而好幾個晚上沒睡好，加上害喜讓她什麼都不想吃，但她哪知道會這麼嚴重。

　　「今天開始，由我來照顧妳。」柏崇燁堅定的表態。

　　「你瘋啦！」蕭綺芸錯愕的瞪向他，卻在接觸到他充滿情感的眼神而心悸了下。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些誤會，不過我真的不是瘋子。」他誠懇的道。在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後，他實在不放心，除非他親自照顧她。

　　「我並不覺得我們之間有誤會。」為了否認自己好像被他電到的事實，蕭綺芸收回視線，努力平穩自己失控的心跳。

　　「我承認我給妳的第一印象或許並不好，但那是因為妳實在是太像我認識的一個女人了。」

　　「哼。」蕭綺芸不信的嗤笑了聲。這種把妹的老招數，她會信才怪。

　　「不管妳相不相信，她是我這輩子最深愛的女人，所以那天我才會這麼失態，對不起。」

　　他話中的痛苦與憂傷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她離開了？」蕭綺芸忍不住問。

　　她不得不承認，柏崇燁的確是個好看又充滿魅力的男人，像他這樣的男人，身邊應該不缺女人，如今有個女人讓他念念不忘，真想看看那是個怎樣的女人，竟能讓他如此死心塌地的想念著。

　　柏崇燁沒有回答，唇畔勾起一抹惆悵的笑容。她忘記了他，在跟不在有什麼不同？

　　他的沉默讓蕭綺芸誤以為自己猜對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不是瘋子，我叫柏崇燁，今年三十一歲，單身，從事企業管理，平時喜歡閱讀、健身，涉獵各種不同的知識與活動。」他忽地開口自我介紹了起來，「妳還需要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妳。」

　　「為什麼？」蕭綺芸稍稍卸下防備道：「你為什麼願意假裝我孩子的爸爸？」她想他應該不缺錢吧？除非這台BMW是借錢買的，又或者他渾身上下的ARMANI是仿的。

　　「算是我想轉移注意力吧。況且我剛剛也說過，我喜歡涉獵各種不同的知識跟活動，包括模擬為人夫、為人父的角色。」他微笑回答。

　　他說的理由可以接受，就他的條件也百分百適任這個職務，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身邊，她的情緒老是莫名洶湧，令她有些無措。

　　「租用我吧！我可是入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我保證妳肯定不會後悔。」柏崇燁察覺到她的動搖，趕緊強力推銷自己。

　　蕭綺芸不得不承認，他的聲音充滿了說服力。

　　她遲疑了半晌，終於鬆口道：「這只是短期的，一旦我生下孩子，成為公司總經理之後，我們的租約就解除。」

　　「沒問題，妳說了算。」YA，成功了！柏崇燁英俊的臉上瞬間漾開笑容。

　　「你手機二十四小時不能關機，以便當我需要找你陪我應酬時能隨傳隨到。」她繼續道。

　　「沒問題。」他用力點頭。

　　「至於你的酬勞跟福利，你有什麼要求？」他的興奮彷彿有傳染力，讓她的心情也不知不覺輕鬆了起來。

　　「無所謂，只要讓我照顧妳，我什麼都不在意。」他開心的回道。

　　蕭綺芸一愣，隨即忍不住輕笑出聲，「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像你這樣的員工，要是公司每個員工都像你一樣，也就不會有勞資糾紛了。」

　　「我不是妳的員工，我是孩子的爸爸。」聽到她熟悉的笑聲，讓柏崇燁的唇咧得更大了。

　　聞言，蕭綺芸的臉蛋一陣燥熱，心臟突然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不好笑，請你以後不要再開這種玩笑。」她故意板起臉以掩飾自己的情緒。

　　「我不是在開玩笑。既然要我假扮孩子的爸爸，我們就要演得跟真的一樣，讓別人看不出破綻。」柏崇燁深情的凝視了她一眼道：「從今天開始，妳要習慣我『真的』是孩子的爸爸。」

　　他說的沒錯。

　　蕭綺芸咬了咬下唇，認同道：「我知道了。你也是，千萬不要搞砸我的計畫，否則你一毛錢也領不到！」

　　「放心，我可是打從心底覺得這個孩子是我的呢。」沒錯，他要當爸爸了，她將生下他們的孩子……「謝謝妳。」

　　「幹麼跟我道謝？」

　　「謝謝妳給我這個機會。」謝謝妳讓我當爸爸。他在心底道謝。

　　「總之，你好好扮演你的角色。」

　　他的笑容使他臉上增添一分稚氣，讓蕭綺芸忍不住將視線停留在他臉上好一會兒，才驀地回神收回目光。

　　奇怪，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被他牽著鼻子走，失去了主控權？

　　蕭綺芸將視線望向窗外，雙手輕輕摸著肚子。她陡地有種強烈的感覺，未來的日子，將會變得非常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