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抓走
過去是什麼日子,現在是什麼日子,傻子才願意恢復過去。
「唯有維護皇家正統,順應天命,老天爺才會降下福祉,保佑我民……」
「你們忤逆天子,有損朝廷,好日子不會久遠。」
……
新陽城門口圍了一大群人又一大群人,聽著荀柏口中滔滔不絕如江水,荀柏心頭喜悅,愉悅地等待著這群人的反應,他們聽了他震耳發聵的一席話,一定會如同當頭棒喝。
只是,新陽城的百姓圍觀了半天,見他們跪在那裡,一會兒說什麽國家危難之際,一會兒說什麽國家大義,天地報應,聽了半天之後,指指點點了一會兒,各就散了。
他們還是去喝點茶,吃點柿餅比較有意思。
「娘,這群人在幹什麽?」
「別看他們,他們是瘋子。」
「守衛叔叔們怎麽不把他們趕出去?」
聽到這群愚民的反饋,荀柏幾乎要被氣得翻白眼,果然是什麽樣的官教什麽樣的百姓,段樞白治下,全是一群不通事理的愚民莽夫。
他嘴上說的更難聽了,拼命抬高自己,說自己救國救民,駡他們麻木不仁,不顧國家安危,尤其是段狗賊,更是罪惡滔天,千古罪人,要被遺臭萬年。
「是男人,就和我們一起北上,將望夏叛黨逐出北方!」
「我一介書生,乃乾髮此宏願,你們孔武有力,却要龜縮一隅……」
荀柏說的是泡沫橫飛,嘴巴都要說乾,想喝水,可又跪在這裡不能動,他們一群人跪在這裡繼續大鬧,可偏偏愣是沒有一個人站在他們這一邊。
人群中讓出一條路來,幾個人拿著籃子走上前,荀柏再開口,一個臭鶏蛋正好在他嘴邊炸開,臭蛋液濺了滿臉,隨著臭鶏蛋而來的,還有爛菜葉,餿了的猪食和牲畜糞便。
荀柏等人在城門口駡駡咧咧,同樣招致了諸多新陽城百姓的不滿,敢駡他們的段將軍,真是腦子有病,段將軍沒來之前,他們在陽州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
匪盜猖獗,貪官作亂,民不聊生……段將軍來捉拿秦海珠游街時,他們心中恨得牙癢癢,却窮得連臭鶏蛋和爛菜葉都扔不起--若是有臭鶏蛋和爛菜葉,餓極了的人們恨不得自己吃下腹中。
那時朝廷爲他們做了什麽?
而今他們日子過得好,有東西吃,有衣服穿。有段將軍在這裡,沒有剝削的重賦,不用交巨額稅款,沒有惡人橫行鄉里,城市管理井井有條,人民安居樂業。
他們寧願段將軍在這裡割據一方,再不願再回到朝廷的統治之下。
荀柏跪在最前面,挨了幾顆臭鶏蛋砸在臉上,渾身臭烘烘,惡臭的蛋液滋潤了他的嘴巴,他將嘴裡的東西吐在地上,呸呸呸幾聲,一袖子抹掉臉上的東西,渾身臭烘烘,散發出一股腥臭叫人嘔吐的味道。
他的手指著那群敢砸他臭鶏蛋的人,渾身顫抖不已,聲音也顫抖了起來,他徹底破口大駡道:「你們這群目不識丁的愚民,段樞白的走狗。」
「你們衣冠楚楚,卻不知北邊百姓疾苦萬分。」
「你們這些蜜糖裡泡出來的臭蟲。」
「你們比這臭雞蛋還要惡臭萬分!!!」
「段狗賊,你會遭報應的。」
人群中有人走出來說話,「前幾年我們得了瘟疫,全村人都要死絕了的時候,朝廷在哪?」
「幾代皇帝貪於享樂,諸事皆有閹黨做主,賣官鬻爵,欺壓百姓,縱容權宦……這樣的朝廷,氣數已盡,早就該被推翻。」
「北邊百姓疾苦,那還不是朝廷害的,你這些話說的好沒有來由,正是在朝廷的治下,百姓才民不聊生,你卻要讓我們維護朝廷的統治,這不是說笑話嗎?」
「順應天命?聽由閹黨教誨的皇帝才不是天命,只有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的才是天命。」
荀柏大叫道:「你們居然能在這種光天化日之下說出推翻朝廷的大逆不道之話,其心可誅! !其心可誅啊!!」
「你們沒有讀過半點聖賢之書,屁字不識的愚民,果然愚蠢至極。」
「你們這些目不識丁的人,和畜生有什麼區別。」
這邊鬧出來的事件,終於招來了新陽城的守衛,領頭的守衛走過來,輕輕說道:「畜生尚且知暖知熱,何况是人,百姓不傻,誰對他們好,他們心中自然記得 。」
人群中起哄道:「就是,你們才目不識丁,別以爲只有你讀過書,會說大道理,我們也上過學堂識過字。」
「動不動就駡人愚民,你才是讀書讀傻了。」
「你說我們不知百姓疾苦,你吃過樹皮,啃過泥巴嗎?你知道那種餓極了的滋味嗎?」
……
在新陽城城民的包圍下,這群跪地的書生還是被抓走了,但是抓走他們的原因不是其他,而是--有損市容。
這群人如願以償被段樞白的人抓走了,但他們却沒有半點開心,因爲他們的光明正大被却被一群人拿著臭鶏蛋砸,他們是要以「正義凜然爲百姓請命」的英勇畫面來宣告天下,現在却被他們口中的百姓砸了一臉臭鶏蛋,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他們的臉往哪裡擱。
「他們怎麽能用臭鶏蛋砸我們,搞得我們犯了彌天大罪一樣,明明是他們……」
荀柏罵道:「這是一群畜生,不尊禮法,不敬聖上。」
「他們絕不是百姓,他們是段樞白的同夥,統統都是叛黨!!」
「叛黨--」
一盆水澆下來,澆了荀柏一個透心凉,冬日裡一盆冷水,衣裳濕透,髮絲粘在身上,冷風吹過,冰寒刺骨,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哆嗦打完後,荀柏卻是更加興奮,口中叫道:「你們迫害忠良,你們遲早會早報應的!!!」
「你們對我們用再多的酷刑,也不會令我們反叛朝廷。」
「你們濫殺讀書人,等天下人知道了段樞白的惡行,我要你們這些爪牙跟著他一起遺臭萬年。」
領頭的守衛於舟輕輕一笑,擺了擺手,掩著鼻子,讓人再給這些污垢滿身的正義書生再澆一盆水,「你們可別誤會啊,我們才不是要迫害你們,看清楚點哈,我們是在給你們洗澡,洗完澡上路。」
荀柏罵道: 「上什麼路。」
「就算是黃泉路我們都不怕!」他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
「休想收買我們。」
於舟笑著搖搖頭,「我們可不敢送你去什麽黃泉路,各位書生一心爲君,將軍深受感動,决定派遣我們親自送你們去容州,效忠聖上,報效帝王。 」
「什麼??」
荀柏心中慌了,他們在宣州,一不用事農桑,二不用爲勞碌奔波,一心只讀聖賢書,結交好友,享盡書香滿院指點江山的快活,雖是受了旁人的鼓動,爲了青史流芳才來這裡鬧上一鬧。
可偏偏事事盡不如意,百姓不聽他們的,他們還被砸了一身,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傳出去以後他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他們來鬧事是爲了給自己博得個好名聲,可現在名聲的事情還沒落定,他們是來要求段將軍去北地效忠聖上,可爲何現在被送去容州的是他們???
難不成真要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去和北方的猛將鬥?那豈不是以卵擊石?
奈何事已如此,荀柏等人也只好硬著頭皮上。
「去了去,我們馬革裹屍都不怕。」
於舟帶人將他們洗刷乾淨,換上一身簡陋的粗布衣,給他們喝了一碗蘿蔔湯,人群裡面許多人不滿,「怎麽沒有肉??」
「我們要吃肉,一點蘿蔔如何能填飽肚子。」
於舟不理,這些人口口聲聲說是體察百姓疾苦,却連一口蘿蔔湯都喝不下去,他閉了閉眼睛,讓人把他們押送上馬車,馬車上還有另一個人等著他們,那就是宗忠海。
宗忠海見了荀柏,大喜:「荀兄咱們一起去容州報效朝廷,那賊人段樞白還乾了件好事!」
「咱們這些書生也是七尺男兒,不信不能把望夏人逐出京城。」
荀柏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他。
他見慣風月,眼睛毒,眼前這人留戀風月場所,只會在名伶身上逞威風,去了北方,還不被切西瓜一樣一刀給切了。
渡江前往宣州,車輪子一路向北,他們這隊伍又增加了許多要爲國家效力的讀書人,嘴裡念叨著也是要擁護正統。
荀柏這群最先被抓的却沒有以前的熱情,於舟沒有餓著他們,却讓他們吃了一路的番薯乾,一日三餐,就是煮番薯乾,要是餓了,就吃番薯乾,管飽。
荀柏等人已經吃成了滿臉番薯色。
更讓他們受不了的是,他們一路北上,路上却有許多身高八尺的北邊大漢南下前往陽州,這些大漢有的是北邊的舊兵,因爲仰慕段樞白,因此南下投奔陽州。
沒錯,就是仰慕,雖然在文人圈子裡,段樞白的名聲被容州聶琨敗壞殆盡,武人圈子裡,他的名聲卻越來越響徹。
他在南邊做出來的事情,雖然不符合什麽仁義大道,可確實做事爽快,陽州百姓衣食無憂,祥和安穩,他將四州治理地如同遠離喧囂的太平盛世,四州的百姓都服他,他們這些外人又能說什麽呢?
朝廷統治敗壞,也只有瞎了眼睛,或是昧著良心的人,才能說上朝廷的幾句好話。
這些北方人,受到朝廷和閹黨的迫害更甚,早就對朝廷充滿不滿,他們覺得段樞白的那封信,雖然是一通歪理,讀完之後想到那禍國之君氣急敗壞的模樣,都心道一聲:「暢快。」
咎由自取!
這個朝廷氣數已盡,你我盡可各奔東西。
北邊段樞白的舊部,大規模南逃下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