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不期而至的四娃
一個一歲多的小男孩坐在金絲軟席上,他穿著胭脂色的紅肚兜,渾圓的小屁股光溜溜露在外邊,又短又肥嘟嘟的四肢如同雪白的藕節一般,他咧開小嘴,露出兩顆小門牙,晶瑩的口水順著嘴角嘩啦啦流下。
段樞白陪在搖床邊,有一搭沒一搭逗著孩子, 「這個不能吃,乖,看這邊。」
搶過孩子手裡的積木塊,捏捏他肥嘟嘟的小胖臉,在他下一秒要變哭臉之前,拿起一根奶酪磨牙餅乾戳戳他的小臉頰。
「乖,吃這個。」
果不其然,有了奶香味餅乾的小胖子立即被轉移了注意力。
段樞白輕輕笑了一聲,拿起一個撥浪鼓,在他耳邊吧嗒吧嗒搖個不停。
小胖子滿意無比地點點頭,伴隨著吵鬧的響聲,自顧自啃自己手中的東西。
「要!要!」
吃了一塊餅乾,還不滿足,睜著葡萄一樣水靈靈的大眼睛,直直地望著他。
段樞白又揪了一把他的小肥臉,重新給他拿一塊。
又吃光了,還要!
段樞白:「……」
爲什麽我段家的孩子又貪吃又肥又胖,更重要的是--嗓門還大!
段樞白在心裡咂摸了一下,這娃比他家肥團小時候還能吃!!!!!
所以……果真不愧是他家肥團的孩子麽?子承父業、青出於藍勝於藍、長江後浪推前浪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段樞白直直地盯著那顆葡萄一樣的大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
眼前這個肥嘟嘟、胖墩墩的小傢夥,正是他的大孫子,也就是段紹戎與孫若徵的長子,大名叫做段天顥,小名甜甜……這小名是他不著調的親爹團團給取的。
說是要兒子留下一個永生難忘的小名--
小甜甜。
對於一個男孩子來說,這小名的確足以永生難忘。
「小甜甜……」這名字叫起來,他這個做親爺爺的都覺得無比羞耻,段樞白不禁在腦海裡遐想,團團那小破孩子,故意給孩子起這個名字,還把孩子丟給他養,就是在折磨他吧!!
當段樞白一邊逗孩子一邊胡思亂想之際,蕭玉和一直站在他身後,拿著一把銀梳子,小心翼翼認認真真兢兢業業無比仔細地在替他梳頭髮。
梳了差不多一個半時辰。
段樞白感覺自己的一層頭皮都被他扒了下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當皇帝,退休後的日子,每一天也過得無比艱辛啊!
段樞白的長髮披在肩上,他的頭髮又黑又濃又粗,抓他一把頭髮,好像握著一把黑芝麻一樣。蕭玉和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裳,腰間是鵝黃色的綢帶,好看的眉目一如往昔,他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在手中的頭髮裡面翻找著東西。
蕭玉和在找白頭髮。
他就不信他家夫君沒有一根白頭髮!!!!!
蕭玉和固執地咬了咬唇,繼續在一頭黑亮的長髮中尋找自己想要看見的東西。
事情的起因是蕭玉和今天早上起來,陡然發現自己的鬢角出現了一根灰白的長髮,不顯眼,却扎心。
這一根灰白頭髮,在他那一頭如同綢緞似的齊腰墨色長髮中極其顯眼,刺痛了蕭玉和眼睛,以及他的心。
蕭玉和:憑什麽我每天認認真真早睡早起藥膳補品不斷注重養生最後還是長了一根白頭髮,而那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還偷酒喝的人一根白髮都找不到!!!!
明明年紀還比他大了好幾歲!!!!
蕭玉和好氣哦!
蕭玉和磨牙,氣得雙頰鼓鼓繼續和那一頭粗糙的黑髮做鬥爭,奈何--真的沒有白頭髮,手上的頭髮都黑亮得嚇人。
他放下手中的頭髮,心裡酸酸的,明明都是做爺爺的人了,却越發地英俊迷人,招人得緊,在學校裡,蕭玉和是醫學院的榮譽院長,手底下有一群跟著學醫的雙兒和女孩,段樞白則是校長,每次都會來接他一起回去。
蕭玉和當然欣喜自家夫君十年如一日地對自己如此體貼,可是,每次夫君一來,那些小雙兒們眼睛都往誰身上看啊?一個個眼睛裡的仰慕和欽佩讓蕭玉和不舒服。
明明就是一個糟老頭子,孫子都一歲了,還招蜂引蝶!!!
蕭玉和心裡冒酸水。
酸水泡泡咕嚕嚕冒出來。
他家夫君還如此俊朗,他却開始老了,還有那些漂亮的小雙兒,萬一被那些年輕又好看的女孩雙兒勾走了怎麽辦?
蕭玉和蹙緊了眉頭,他終於放弃了,不找了,悶悶地手脚利索將手中的頭髮捆成一束,戴上墨冠。
前面的段樞白悄悄鬆了一口氣,暗自替自己的頭皮祈福,酷刑終於結束了。
蕭玉和怏怏不樂,他盯著段樞白的側臉發楞,突然--一個絕妙的好主意竄上了心頭。
蹙緊的眉頭散開,蕭玉和語調上揚,歡快地撲進段樞白懷裡,段樞白抱穩了他,蕭玉和在他懷裡挪了挪位置,找准最舒適的地方窩著。
這麽些年下來,早已成了習慣。
「夫君啊。」蕭玉和抱住他的脖頸,眼睛亮晶晶的。
段樞白低下頭來對上他的眼睛,輕輕一笑,「嗯?」
孫子小甜甜繼續自顧自在旁邊磕餅乾。
「夫君。」蕭玉和的聲音放軟了,段樞白却不敢大意,每次他家夫郎撒嬌提要求時就喜歡用這種語調對他進行糖衣炮彈攻擊。
在敵人的糖衣炮彈到來之前,雖然也沒什麽大用,但也還是得修築一下城墻意思意思。
「夫君。」蕭玉和又嬌軟地叫了一聲,緩慢地跪在對方大腿上,把下巴抵在段樞白肩上,紅潤的嘴唇悄悄凑到對方耳畔。
段樞白似乎從他的衣領間嗅到了一股暗香。
他在心裡大叫一聲:提防美人計!
蕭玉和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小小聲提建議道:「夫君,你以後開始蓄鬍鬚吧。」
「我不。」段樞白一口回絕,乾脆利落。
蕭玉和眉眼一凝,把自己的身體往後退,直到兩個人面對面,眼睛對視。
他捧著自家夫君的臉,再一次道:「夫君,你蓄起鬍鬚吧,玉和想看你有鬍鬚的樣子,你看看柳太醫,那一臉飄逸的美髯多讓人艷羨。」
段樞白心頭呵呵一笑,柳太醫那一臉花白鬍子,美髯垂膺,的確是--嘖嘖,仙風道骨啊。
「我不蓄鬍鬚。」段樞白再一次嚴肅地拒絕。
他憑什麽要留一下巴鬍鬚,當他是「關公」麽?
夫郎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蓄鬍鬚?吃東西的時候豈不是滿鬍子的食物殘渣?一想到這種場景,見了鬼才會答應這種要求,他段樞白也是很講究的人好嗎?
被段樞白連續拒絕兩次,蕭玉和更不高興了,他板著臉,直接拍板:「管你答應不答應,從明天早上開始,你不許剃鬍鬚。」
「這是夫郎决定的,拒絕無效!」
「喂喂喂!!!玉和,咱們得講點道理。」段樞白抱住他家氣鼓鼓的小狐狸,捏捏他的臉,在他秀美的臉上親了一口,「怎麽突然要夫君蓄鬍鬚啊?以前不是還嫌弃有鬍渣,扎人,以後蓄了鬍鬚,不是更扎人?」
「那夫君要怎麽親我家寶貝玉和?」
段樞白給他一意孤行無理取鬧的小狐狸「擺事實、講道理」。
「扎人就扎人,玉和可以忍。」
段樞白心道:可我不能忍。
「怎麽突然要求夫君蓄鬍鬚?你總得給點理由吧。」
蕭玉和心裡酸溜溜地想:理由?哪還要什麼理由,當然是避免你招蜂引蝶啊!
雖然心裡這麽想著,但是蕭玉和麵上不顯,無比冷靜對自家夫君說:「咱們都是做爺爺的人了,做爺爺就要有做爺爺的樣子。」
「你以後留一臉像柳太醫那樣的美髯,抱著咱們的甜甜出去,人家才能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他爺爺。」蕭玉和的聲音越來越小聲,實際上他覺得自己的邏輯很有問題。
段樞白嘴角抽了抽,果然是被他家玉和無與倫比的邏輯給鎮住了。
「不是啊,爲什麽我要讓別人一眼就看出我是甜甜的爺爺?」
蕭玉和眼睛危險了,「你不想當甜甜的爺爺?」
段樞白哼笑著在他眉心點了一下,「我不需要別人看出,我本身就是甜甜的爺爺。」
「好了,你心裡那點小九九我也能猜得到。」段樞白這麽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掉了蕭玉和額角的那根「罪魁禍首」。
蕭玉和發現了那根灰白頭髮後,單獨把它留了出來,放在眼前,雖然越看心裡越不舒服也還要看。這下可好,被段樞白一舉釜底抽薪了。
「好痛!!!你為什麼要拔我的頭髮,你混蛋段樞白!!!」
段樞白揪下那根白頭髮,一口氣吹飛了,蕭玉和被氣得眼睛紅了,「這害人的頭髮不拔掉,你不知道還要想多少鬼主意。」
「不就是一根白頭髮嘛,那麼在意幹嘛?傻玉和。」段樞白笑著用手指替蕭玉和梳了梳他身後的長髮。
蕭玉和有一頭瀑布一樣潑灑下來的齊腰墨發,這麽多年下來,蕭玉和注意保養,依舊是黑亮細膩,比最上好的綢緞還要柔軟。
段樞白拿起對方的一縷長髮,低下頭來在那墨發上親了一口。
眼睛裡的喜歡毫不掩飾。
看見段樞白的動作,蕭玉和心裡却是更加不舒服了。這麽些年下來,段樞白知道他蕭玉和極其在意這一頭長髮,却不知道,他在意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爲他家夫君喜歡啊。
他怕他這一頭長髮漸漸變得花白,失去潤澤,也同樣失去那個人的喜歡。
段樞白親完之後抬起頭,却對上了蕭玉和紅彤彤的眼睛,他有些手忙脚亂,「哭了?都說了只是一根白頭髮啊,你看看,其他的頭髮不是都很黑亮嗎?別在意了,乖,好好好,夫君答應你了,從今往後,夫君開始蓄鬍鬚好不好?」
蕭玉和紅著眼睛埋進他懷裡,「一點都不好,我就知道,你嫌弃我了,你嫌弃我變老變醜了……」
「我冤枉啊,我哪裡有嫌弃你了,夫君明明很喜歡。」
可對於此時的蕭玉和來說,段樞白的喜歡就相當於嫌弃,喜歡他還能保持年輕的樣子,嫌弃他將來可能會有的蒼老模樣。
「你照照鏡子看看,鏡子裡那麽一個漂亮的大美人,你要是能算變老變醜,那別人怎麽活?」
「傻玉和。」
蕭玉和淚眼朦朧的,聲音也變得沙啞,小小聲道:「可我終究有一天會變老也變醜的。」
段樞白笑了,握住他的手,「變老變醜夫君也喜歡。」
「夫君期待有一天能看到你白髮蒼蒼的模樣。」
蕭玉和把他的手甩開,別彆扭扭道:「誰會讓你看到白髮蒼蒼的樣子,我的頭髮才不會變白,哼。」
「對對對,咱家玉和的頭髮才不會變白,哎,玉和,你說你今天脾氣怎麽這麽奇怪,陰陽怪氣的,又很情緒化,就跟懷小土豆那會兒一樣,盡折騰人。」
想起以前的事情,段樞白忍俊不禁,他想他家玉和,也許是到了傳說中的「更年期」,想到這裡,段樞白嘴巴一賤,忍不住打趣道:「我來給你把把脉,看看你肚子裡是不是又有孩子了。」
段樞白作勢就要 蕭玉和把脉,他裝模作樣地搭在蕭玉和脉搏上,蕭玉和癟了癟嘴,隨便他的動作。
孫子都一歲了,懷什麽懷?
蕭玉和不在意,只當段樞白在逗他--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見段樞白大叫一聲:「咦,真的是喜脈!!」
蕭玉和無語凝噎,喜你個大頭鬼。
段樞白說完之後,忍不住也笑了,他的確是在逗蕭玉和,不過,他也仔細感受了一下蕭玉和的脉象。
這麽多年下來,和一個名醫同床共枕二十年,段樞白還是學到了那麽一點蹩脚醫術。
蕭玉和此時的脉象,圓滑如滾珠,像是一個個小玉珠滾落在地上跳啊跳……好像是那個什麽滑脉。
等等……
滑脈!!!!!!!
段樞白瞪大了眼睛。
「你愣在那做什麼?」蕭玉和狠狠瞪了他一眼,做戲也不要誇張成這樣。
回過神來的段樞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指了指他的手腕,「你要不要自己把把脉看看。」
還演?
蕭玉和在心裡冷笑一聲,行,配合你,把脉就把脉。
蕭玉和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脉搏--
下一秒,他也瞪大了眼睛。
段樞白認真地盯著蕭玉和的眼睛看,他看見對方先是楞了一會兒,然後無比冷靜的眨了眨眼睛,口中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夢,我睡著了,還沒有醒過來。」
「玉和,你……你也把出了那個脉象?」
蕭玉和勉强冷靜下來的臉一秒奔潰,他羞憤欲死,「我不活了!!!」
段樞白在他眉心敲了一下,「說什麽傻話呢?」
蕭玉和把頭扎進段樞白懷裡,「丟死了人,我我我……我爲什麽會有身孕?」
他都是做爺爺的人了,大孫子都快一歲了,二兒子段璟元上個月也被診出了身孕……
丟人丟大發了!
和兒子一同懷孕。
蕭玉和都不敢去確認一下,到底是自己肚子裡面的孩子月份更大,還是他的外孫月份更大……
「有孩子,那說明我和我的皇后恩愛啊,哪裡丟人了?傻玉和。」段樞白輕輕拍他的後背,語氣溫柔地安撫自家夫郎。
蕭玉和一臉麻木:我不想要這種恩愛。
「那這樣。」段樞白抱穩了他,小心翼翼道:「我們把這個孩子拿掉。」
段樞白的這個建議是認真的,蕭玉和雖然外表看起來依舊和二十歲時一樣,但他的年紀畢竟還是……段樞白捨不得自己夫郎以身犯險。
蕭玉和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你才說傻話呢!」
「行行行,我說傻話。」
「段樞白,你就認命吧,你以後不僅要給你孫子洗尿布,你要要給你兒子洗尿布,還要給你外孫洗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