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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逃妻》第19章
第十九章 三叔公憐香惜玉

 左手握著她的手腕, 右手在腰間輕輕一勾, 便把錦宜“請”到了身旁。

 猝不及防,錦宜毫無反抗,輕而易舉地就給他拽了過來。

 “你……”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錦宜下意識只覺著奇異之極。

 她當然不會以為桓玹是要“非禮”自己, 一來是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輔國大人,有些不入流的行徑他絕看不上,也不會做。次要來說,這位可是她名義上的“三叔公”, 德高望重到可以刻成牌位擺在高臺上禮拜的長輩。

 但是這想法極快發生了轉變, 因為錦宜發現桓玹的手在掀她的裙擺。

 “輔國……三叔公?!”她瞪圓了眼睛,與其說是後知後覺地位自己的清白擔心,不如說是完全不解桓玹為什麼突然中了邪。

 錦宜沒有辦法解釋這種桓玹為何舉止失當,她甚至異想天開地覺著桓玹是想打自己一頓。

 因為過於震驚,錦宜只是瞪大雙眼想看桓玹到底要做什麼,完全沒有任何危機來臨奮起反抗的自覺。

 那修長的手指君不是徒有其表的,他們非常有力,甚至……不似主人一樣的冷, 掌心裡反而透著暖意, 這只手堅定地握著她的腳踝,撩起她的裙擺,然後……

 桓玹的手指輕輕按到錦宜的膝頭, 然後他發現錦宜非常的安靜, 她在叫了自己一聲“三叔公”後, 就保持著怪異的沉默。

 桓玹抬頭,對上她瞪得如同波斯貓般圓溜溜的雙眼。

 “疼麼?”桓玹沉聲問。

 錦宜的目光從他的臉上移到手上,最後落在了自己的膝頭。

 ——先前從酒樓裡奔出來那一摔,兩個膝蓋都疼得失去了知覺,但是心裡的痛太過巨大,所以身體上的痛幾乎都被忽略了。

 此刻被桓玹一問,才遲鈍地想了起來。

 “腿!”錦宜終於有了身為活人的自覺,嘶地驚叫起來:“我的腿好像斷了……三叔公,我的腿是不是斷了?”

 真倒楣,被林清佳打臉不說,還摔了個狗啃地,摔了個狗啃地不說,還被桓玹捉了個現行。

 現在腿又生死未卜。

 錦宜覺著自己今日出門沒看黃曆,上面一定寫著:諸事不宜。

 此時她無所依靠,雖然知道桓玹不是個可以訴說的人,但仍是禁不住透出了驚慌失措的委屈口吻。

 就像是真正的小孩子面對長輩一樣。

 “斷不了。”桓玹似乎從錦宜呼痛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怯生生的依賴意味,嘴角悄然上挑。

 ***

 這邊馬車裡波瀾不驚,但那廂酒樓裡卻風雲變幻。

 子遠本想稍微應付一下那相識即刻就回來,誰知那屋裡足有七八號人,大家見他來到,齊聲驚呼貴客,紛紛拉住子遠,要敬他的酒。

 就像是子邈在書塾裡地位猶如清明節的紙鳶般扶搖騰空一樣,子遠在同學跟知交裡的角色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之前愛答不理的那些,會主動過來跟他攀談結交,先前跟他有過節的,也會一臉忐忑跟諂媚的示好……子遠置身其中,儼然有眾星捧月之勢。

 比如眾人聚會吃酒,放在以前,酈子遠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但是今非昔比,子遠已貴為“坐上賓”,能請到酈子遠出席那是一種榮幸。

 但子遠比子邈清醒的多,他並不自大,反而覺著這些人只因桓輔國的緣故而對自己前倨後恭,實在叫人不齒。

 但另一方面,子遠心裡又隱隱覺著喜歡,畢竟桓玹對他們這些少年而言,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祗般遙不可及,如今居然跟自己“沾親帶故”了。

 雖然子遠跟錦宜一樣曾為父親的這親事憂心忡忡,但自從桓素舸進門後,所作所為,言談舉止,足足名門淑媛的風範,且這“小繼母”竟也十分合格,所以子遠對桓素舸的抵觸就像是要逃之夭夭的八爪魚的觸鬚,刷地都收斂了回去,同時對於桓玹的仰慕,卻漸漸地“高山仰止”般,越發高大起來。

 而對子遠那些相識而言,作為桓玹親戚的子遠,當然也是炙手可熱,他們見不到桓玹的面,過來奉承奉承這位小爺也算是“望梅止渴”,就像是能透過子遠單薄的身軀瞻仰到桓輔國的英姿一般與有榮焉。

 子遠好不容易從眾人的爭搶跟吹捧裡逃了出來,到房中一看,錦宜卻已不見蹤影。

 他心懷僥倖地一路下樓找過去,樓下卻聽那小夥計說,有個身份不明之人,把個小姑娘給“擄”了去。

 這瞬間,天上的雪好像都變成了雪水,齊刷刷地澆透了子遠全身,子遠心驚膽寒地站了會兒,彷徨無措,猛地想起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誰而起,頓時怒從心底起惡向膽邊生,回身噔噔噔地上了樓。

 樓上,林清佳正不知用什麼法子鎮壓了那位受驚匪淺的朋友,一抬頭,就見子遠像是發怒的鬥牛,尥蹶子往這邊兒奔來,鼻孔噴火地叫道:“姓林的!”

 林清佳一愣,見子遠如此失態,突然也想起方才錦宜自個兒走了……他不大敢信,忙先問:“妹妹呢?”

 子遠已經奔到跟前:“你問我?你這混蛋!”不由分說,一拳揮了過去。

 林清佳看著斯文一表,不料身手也竟不錯,他一歪頭,抬臂握住子遠的手,皺眉問道:“她方才下樓去了,你沒見到?”

 子遠掙了掙,氣的紅著眼叫道:“你去找!滿大街連個人影都沒有,說是被個不知道什麼人帶走了!”

 林清佳的心涼了半截,滿口伶牙俐齒也發揮不了。

 子遠憤怒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姐姐要是有事,我要你償命!”

 他拼盡全力將手腕抽了回來,轉身狂奔下樓。

 剩下林清佳眼睜睜看著子遠背影消失,他回頭瞧一眼仍在推杯換盞熱鬧非凡的雅間,略站了一站,終於做出了艱難的抉擇,也急急地追著子遠下樓去了。

 而在林清佳去後,他那一班朋友見他久不回來,派人去找,卻聽酒樓夥計說林公子走了,大家瞠目結舌,不知究竟。

 其中,那個窺知端倪的朋友,心癢難耐,幾度想要洩露天機,話到嘴邊,卻又堪堪壓下。

 懷著有趣的秘密而不能告訴他人,就像是藏著一樣稀世罕見的寶貝,心癢難耐蠢蠢欲動地想跟人炫耀,但一想到林清佳……這人只得牢牢地閉上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隨嘴吐露出來。

 ***

 桓玹打量了一眼錦宜的雙膝,顯然是磕破了,冬日天冷,凍得地面僵硬,骨頭卻越發脆,難為她之前竟未察覺。

 他的手動了動,目光順著點綴著小繡花的粉白色褲腳往下,因方才被他唐突地撩起裙擺,露出了一抹玉白而纖細的腳踝。

 桓玹的手勢便停了下來。

 “自己提起來。”簡單地吩咐了一句,回頭向著身側的匣子裡翻找什麼。

 錦宜不知道要提什麼,呆頭呆腦瞪了會兒,遲疑地看著自己的裙子,然後她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了自己的衣衫不整。

 於是,在桓玹找到兩個瓷瓶回身的時候,發現錦宜已經整理好了裙子,且正在奶狗撒賴般往後蹭。

 他才微微一皺眉,錦宜立刻後發制人地求道:“三叔公,你是要給我上藥嗎?不妨事的,我的腿既然斷不了,那回家裡上藥也是可以的。”

 她打破腦袋也想不通桓玹為何要對自己如此“盡心”,但正是因為這種反常才更叫人覺著可怕。

 何況她早就下定決心絕不跟桓大人牽扯更多關係的,不管他是好意歹意,錦宜自覺自己是萬萬地“消受不起”。

 而且雖然叫他一聲“三叔公”,可他畢竟不是什麼風燭殘年的老頭子,而是個當世無雙風靡萬千少女的美中年……不不不,是美青年。

 雖然錦宜也決不至於自作多情到認為桓玹有任何“輕薄”自己的意圖,可畢竟男女有別。

 自從錦宜過了十歲後,她的一切私事都是自理,外加沈奶娘協助,連雪松都不得親近,雖然平日跟子遠子邈打打鬧鬧,但也很有分寸,像今日這樣當著一個男子的面撩起裙子,還是破天荒第一遭。

 “你想回去上藥?”桓玹掃她一眼,看著手中看似不起眼實則特製的藥瓶。

 錦宜點頭。

 桓玹道:“那若有人問你,是哪裡摔的這樣狠呢?”

 “我……”錦宜心裡回答:“我只要隨便說是在院子裡那處摔倒的就是了。”

 但當著桓玹的面承認自己想說謊,還是有些難為情。

 不料桓玹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意:“就算你謊稱是在院子裡摔了的,你覺著你這副模樣,可以自己走回府裡麼?”

 錦宜目瞪口呆,才要嘴硬說自己撐得住,桓玹卻微微仰頭,雙眸微閉,似隨口般說道:“讓我猜猜看,你先是‘路過’寫意樓,然後……你摔傷了腿,雖然你的腿一時半會斷不了,但膝蓋骨已經受創,按照我的經驗你走不到十步,就會再度倒下動彈不得。所以你絕不會安然無恙地偷偷回府,你的謊言也沒有發揮的機會。”

 頭頭是道,邏輯縝密。錦宜越發瞠目結舌:“我、我……”

 桓玹沒有理她,繼續說道:“然後,你大概會被酈家的下人發現,大家都覺著奇怪,大小姐不是人在府裡麼,怎麼在府外倒地不起?於是將人帶回府中,叫大夫一看,竟是雙腿摔的重傷……剩下的事還要我說嗎?”

 直到現在,他才又睜開眼睛,瞥向錦宜。

 跟桓玹相見的次數倒是不少了,但是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

 又這樣絲絲入扣,仿佛……是他親眼所見,又像是真的會發生、或者真的發生過一樣。

 錦宜屏住呼吸。

 是的,如果按照桓玹所說,這個謊言她連出口的機會也沒有,甚至更糟。

 如果她在外頭摔傷,府裡一定會追查她怎麼出的府,那必然會追到子遠,就運算元遠會維護她,但桓素舸何等心思縝密,必有法子查到他們兩個人偷偷出府做了什麼。

 她的聲譽……

 錦宜心頭慘澹:這件事的確瞞不住。

 不過……瞞不住就瞞不住,雖然寫意樓上跟林清佳一見,結果並不是她所想要的,但如果不見,她的心裡始終過不去。

 索性破罐子破摔,唯一放不下的是子遠,大不了要跟父親苦求,不要連累子遠就罷了。

 錦宜只顧亂想,桓玹道:“這瓶藥是外用跌打最為有效的,尤其才傷之後便塗,不出三日就會大有起色……”

 他緩緩收聲:“你只要按照我所說的去做,今日的事,會瞞天過海。”

 ***

 錦宜提起褲腳的時候,偷瞥一眼桓玹,見他抱臂垂眸,仿佛已經睡著的模樣。

 有些奇怪,輔國大人的樣子看著威嚴怕人,但是假寐時候的樣子,卻竟透出幾分奇異的溫潤跟風雅,完全無害。

 正詫異地盯著,桓玹道:“看過傷處了麼?”

 錦宜窘然,但當她垂首看見膝頭傷的情形,忍不住又低低驚呼了聲。

 右邊膝上被什麼硌出一道頗深的傷,血把外褲都濕了,左邊雖輕些,卻已透出青紫紅腫,滲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先把藥粉撒到破損之處,再厚厚地塗一層藥膏。”桓玹語氣沉穩。

 錦宜突然後悔,……去他的男女大防,倒不如讓桓玹為自己上藥,強如她現在親自動手,目睹自己的傷口,心驚膽戰,先怯的不行,那疼也趁機加倍作祟一樣,恨不得撒手不管,再哭出來發洩。

 但是方才是自己硬不許他動手也不許他看的,現在再回頭求……錦宜咬唇,戰戰兢兢地料理起來。

 等上好了藥,額頭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正想鬆口氣,突然聽到竜竜窣窣的聲響,錦宜抬頭,卻見桓玹舉手入懷中,他似乎想掏什麼東西,可遲疑了會兒卻仍是抽手出來,反而又去袖子裡掏摸片刻,這次終於成功地拿了方上好的素緞帕子出來。

 雙手微微用力,桓玹將帕子撕成了兩片:“系在傷處。”

 桓大人倒是個君子,此刻仍是不曾睜開眼。

 錦宜將這一幕從頭看到尾,驚訝之餘,為這價值不菲的精美絲帕心疼惋惜,何必這樣糟蹋東西。

 錦宜無奈地歎了口氣,正要如法炮製,誰知目光一動,看見桓玹的胸口,因為方才掏手帕的緣故似乎帶出了一物。

 那潔白的一角物件兒不甘寂寞地從他胸口探出頭來,倒也像是一方手帕,奇怪的是,質地似乎十分低廉,跟桓玹這人很不相襯。

 最主要的是,看起來如此眼熟,就像……

 “這是……”錦宜喃喃。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過去,想把這東西拉出來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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