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府
兩個女護衛,一個叫梁紅,一個叫梁玉。
她們倒不是親姐妹,只是幼時父母雙亡,被收養以後都改了姓名。
大約兩個人都常年習武的緣故,梁紅梁玉的身材比尋常女子健壯不少。她們長相普通,皮膚略顯黝黑,但身上自有一股英氣,板起臉時,眼神犀利,生人勿近。
宋嘉月對她們沒有任何的不滿意。
她高高興興把人收下,比照秋月夏露的待遇,也直接放在自己身邊。
梁紅梁玉都話少,辦起事情來乾脆利落。
從此宋嘉月出門便會帶上她們,她們會騎馬、能趕車,反而用不上車夫了。
進入八月,中秋將至。
一場秋雨一場凉,夜裡也慢慢有一二分的冷。
朱氏回祖籍奔喪未歸,但遞了消息回來,說是已經啓程回鄴京了。縱能趕在過節前到,可過節須得提前做些準備,這個擔子自然落到宋嘉月肩上。
好在她有徐嬤嬤和管家幫忙,俞景行也會幫她看一看,才不至於手忙脚亂。因爲大部分事無須親力親爲,一件一件梳理清楚、仔細交待下去,便順順當當。
畢竟不是第一年過中秋,該怎麽辦自有舊例可循且底下的人都有經驗。
宋嘉月幷沒有費太多的心神。
俞景行仍舊日日要去張神醫那裡,宋嘉月話本也看過一摞又一摞,漸漸無趣,轉而學起了葉子牌、捶丸、投壺……比起整日悶在屋子裡,總歸要好一些。
八月初十。
宋嘉月晨起從房間出來,便見梁紅手裡托著一隻絨團子。
那是一隻綉眼兒,體型小巧,黑喙,上體爲綠、下體爲白,下頦連帶尾下覆羽的羽毛是淡黃色的。看起來毛絨絨的一團,又鳥聲婉轉,愈發討喜。
「這鳥怎麽了?」
多看兩眼,發現這綉眼兒似乎不太對勁,宋嘉月問了一聲。
梁紅說:「應是翅膀受了傷,這會兒飛不起來。」
正縮在梁紅手心的小鳥配合般弱弱叫一聲,聲音怯怯的,聽著好不可憐。
「長得可真好看……」伸手摸一摸這隻綉眼兒,宋嘉月做出决定,「那就先養它一陣子,等傷好了以後再放它走吧。」頓一頓,她問梁紅,「要請大夫嗎?」
「不用。」
梁紅搖一搖頭,「我以前學過怎麽處理。」
「好,那你看著辦吧。」
宋嘉月愉快且放心地把這隻小可憐交給梁紅去安排。
俞景行今天比宋嘉月起得早一些。
這會兒見他沿著長廊過來,宋嘉月便迎上去,和他一起到膳廳用早飯。
吃飽喝足,宋嘉月手裡捧著盞熱茶,慢慢喝一口,對俞景行道:「秋月說這兩日後花園的桂花開得好,正適合摘來做桂花糕吃,香氣兒足。」
她巴巴看著俞景行:「能摘嗎?」
俞景行點點頭,給出肯定的答覆:「沒什麽要緊。」
於是,宋嘉月暗戳戳開始在心裡盤算,桂花糕要做,桂花露、桂花糖藕、桂花紅豆粥、桂花茶都不能落……朱氏他們快要回來了,這幾個人的份也不能忘。
她一面琢磨,一面跟在俞景行身後往外面走。
膳廳門口却跪著個人。
走在前面的俞景行突然停下脚步,宋嘉月差一點撞上去,注意到福安跪在前頭,免不了莫名其妙。不過這是俞景行的隨從,又不清楚怎麽一回事,她沒說什麽。
福安衝俞景行連連磕頭,哀求道:「大少爺,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會這麽粗心大意,一定辦好您交待的差事……」
聽起來是辦事不力,被俞景行責罰了。
宋嘉月悄悄看一眼俞景行,見他肅然的眉眼間染著薄薄怒意,顯然不高興。
剛剛吃飯的時候還挺好的。
大致摸清楚俞景行是什麽態度,宋嘉月更不妄加評論,閉緊嘴巴。
「若不是念舊情,你這會兒不會還在侯府裡頭。」俞景行語氣冰冷,望向福安的眼神也冷,「誰放你進來的?麥冬?」他視綫掃過一旁垂手而立的人。
麥冬心知遮掩不過去,連忙請罪:「大少爺息怒,福安……」
他想替福安求情。
然而求情的話沒有來得說出口,已經被俞景行冷冷打斷:「你要爲他求饒,索性你便和他一塊作伴去,你們兩個往後都不必在我身邊服侍。」
麥冬噤聲,低著頭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俞景行懶得贅言,抬脚繞過福安,宋嘉月跟著他一起離開膳廳。
他們回到房間。
宋嘉月暗中觀察俞景行的臉色半天,最後勸他:「生氣傷身,別往心裡去。」
「我曉得,也不會拿自己的身體來開玩笑。」仿佛爲了讓她安心,俞景行輕輕笑一下,「只是在他們面前,總得做出樣子,否則以爲都是鬧著玩。」
這麽說確實在理。
有錯不罰沒准要變成放縱,下次會怎麽樣當真不好說。
福安跟在俞景行身邊不是一年兩年,他心裡有數,輪不到旁人插手指點。
宋嘉月選擇相信他,因而點頭道:「那就好。」
俞景行微笑:「嗯,時辰不早了,我先出門,沒得耽誤正事。」
「好。」
宋嘉月送俞景行到垂花門外。
等俞景行坐馬車離開,她折回內院,帶著幾個丫鬟去摘桂花。
……
八月十二。
朱氏、俞舒寧和俞景榮回鄴京了。
侯府的馬車甫一進城,僕人便提前回府來報消息。
俞通海今日在家,俞景行也在,宋嘉月跟著他們守在垂花門外等人回來。
未等太久,幾輛馬車陸續穩穩當當停下。
俞景榮最先從前面那輛馬車上下來,和自己的父親、哥哥嫂嫂見禮。
朱氏和俞舒寧坐的中間那一輛馬車。
丫鬟扶著俞舒寧下來以後,又扶一個人下來,最後才是朱氏。
從朱氏她們這輛馬車上下來的也是女子,從穿著打扮看,她已經及笄了。這人穿一身藕荷色衣裙,杏眼桃腮、容貌妍麗,也是個美人,但宋嘉月不知道她是誰。
朱氏上前來和俞通海見禮,笑著道:「老爺不必出來等的。」
俞通海說:「夫人一路辛苦。」
「多謝老爺關心。」
朱氏笑一笑,衝那個陌生少女招一招手,「嘉芸,快來見過你姑父。」
朱嘉芸聞言上前,大大方方說:「姑父好。」
朱氏又繼續同她介紹俞景行和宋嘉月:「這是你大表哥,還有你大表嫂。」
朱嘉芸看一眼俞景行,垂下眼:「大表哥。」
她又看向宋嘉月,眸光微閃,嘴唇翕動,細聲細氣喊:「大表嫂。」
「老爺,嘉芸是我三堂兄的孩子。」朱氏對俞通海說,「她母親去得早,已是叫人心疼憐惜,偏偏三堂兄近年惡疾纏身,身體每况愈下,許多事情有心無力。」
「三堂兄鄭重托我幫嘉芸相看親事,這麽好的孩子,耽誤了太可惜,我實在不忍拒絕,因而便把人帶回來了……老爺你看……」
俞通海臉上瞧不出情緒。
他四平八穩開口:「左右回來了,有什麽事慢慢說,先進去吧。」
朱氏順從的答應一聲。
他們一群人,在丫鬟僕從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往內院去。
無論如何,朱嘉芸必然要在宣平侯府住下來了。
宋嘉月對這個人沒什麽感覺,只是,她不記得小說裡有這麽一個人物。
不記得或者說不知道。
但這個人既是朱氏這邊的親戚,在原著裡沒有存在感實屬正常。
說到底,小說裡整個宣平侯府都不太有存在感。
她不必糾結朱嘉芸是從哪冒出來的。
朱嘉芸是朱氏的侄女,到了出嫁的年齡,需要相看親事……宋嘉月明白,不管哪一點都和她關係不大,她也管不上這個人的事,無須操沒必要的閒心。
路途奔波疲累,須得好好休息。
因而在正廳略坐著喝兩盞茶、說些話,他們便散了,各自回去。
宋嘉月午睡醒來以後,吩咐丫鬟將前幾日做的桂花糕幷一些其他糕點果子,用攢盒裝著送過去給俞舒寧、俞景榮和朱嘉芸。晚點兒的時候,俞舒寧特地過找她。
雖說他們這次出門是去奔喪,但回來的時候也足足多帶了兩大馬車的東西。
大部分是土産。
朱氏叫丫鬟送一些過來給俞景行和宋嘉月。
而俞舒寧來壽康院,也是特地給宋嘉月送吃的來了,朱嘉芸一道過來的。
「大嫂,你看,這個是豆酥糖,這個是麻酥糖,這個是藕絲糖,這是煎堆,還有這個是枇杷梗……」俞舒寧拉著宋嘉月,恨不得一樣一樣給她介紹得明明白白。
「我嘗著都不錯,你也試試呢?」
「好,我嘗嘗。」
宋嘉月隨手掂了顆豆酥糖,一口咬下去,香甜酥鬆。
她認同的點點頭:「好吃。」
俞舒寧頓時得意笑起來:「那當然!我挑的!」
朱嘉芸見俞舒寧對宋嘉月這麽熱情,也笑:「表妹和大表嫂關係真好。」
「因爲大嫂本來就很好啊。」俞舒寧回答得理所當然,似乎完全不記得自己不待見過宋嘉月,甚至反問朱嘉芸一句,「這不是很正常麽?」
朱嘉芸像沒有預想會被這麽問,臉上閃過尷尬之色。
宋嘉月注意到她的樣子,便對俞舒寧說:「你要是不乖,我可不對你好。」
俞舒寧挑一挑眉:「我哪不乖了?」
宋嘉月失笑,不和她爭辯什麽,只是附和她:「嗯,你乖。」
朱嘉芸表情已經恢復如初。
她臉上浮現笑容,順著她們的話道:「表妹確實乖,長輩們都誇呢。」
俞舒寧和朱嘉芸在宋嘉月這裡待到傍晚才走。
宋嘉月送她們到廊下,恰好徐嬤嬤有事進來找宋嘉月,幾個人迎面撞上了。
徐嬤嬤與俞舒寧和朱嘉芸見禮。
朱嘉芸看著面前的老婦人,喊了一聲:「徐嬤嬤。」
這一聲傳到宋嘉月的耳中。
她眉心微蹙,心裡頭奇怪,不由得多看了朱嘉芸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