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捌)
字條上的字很潦草, 還有幾個錯別字,看得出寫字的人因為時間匆忙, 慌亂間寫下來的。
孟樆看完上面的信息, 就見季刑辰冷著臉拉著他的手轉身往樓下跑。他現在雖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 可心裡多少能猜出一些。
刑二當年因為學區房的事單獨來找過他, 雖然沒和他明確說過什麼, 只是含糊的帶過左眼的傷和那個莫名得來的陰陽眼,但仔細一看就知道, 他眼睛上的傷絕對是人為故意所致。
那傷他偶爾也聽季刑辰提過,說他被二叔撿到時,傷就在臉上了, 當時比現在還嚇人。歷經這麼多年, 疤痕漸淡,可乍看之下依舊恐怖異常,像是密集的蛛網般。所以刑二才會經常帶著一副鏡子遮在臉上,加上他這個人裝扮起仙風道骨的大師像模像樣, 氣質一上來, 再配上特質的眼鏡, 到容易讓人忽略他眼上的傷。
他心裡一邊想著事,一邊緊跟在季刑辰身後往樓下跑。到是把要給他們送水果的陳姨嚇了一跳,忙護著手裡的果盤退到一邊, 扯著嗓子在那兒喊, 「小心點啊!」
季刑辰衝到馬路, 伸手攔了輛車。店舖附近都是小巷子不太好打車, 本來有兩個男的想跟他搶,愣是被他一個眼神給生生逼退了,掉頭就跑。
司機師傅眼瞅著兩小夥很逃命似的撒腿就跑,頓時一臉驚懼的扭頭看向季刑辰,見他臉上陰沉的要滴出水,立刻換了個方向,求助似的問孟樆去哪。
孟樆哪知道季刑辰要去哪,正要問他,就聽他報了個陌生的地址。然後沉著臉,緊繃著下巴不說話。
車裡氣氛低沉壓抑,司機偷摸把廣播關了,高度緊張的開著車。
孟樆一時也不知改如何安慰他,只好握緊他的手,安撫地輕拍著他手背。
季刑辰的手一向溫熱,但是這次卻有些涼,帶著徹骨的寒意。孟樆的手剛覆在他手背上,瞬間感受到森然的冷氣。
季刑辰閉著眼,頭靠在後車座上,不知在想什麼。過了會,才回過神,反手與他十指相扣。
孟樆第一次見他這個樣子,心裡也有點沒底。
別看刑二平常在季刑辰面前沒一點長輩的樣子和氣勢,可他知道,對方在這傢伙心目中地位極其重要。
若是刑二真不小心出了點什麼意外,他都不知道季刑辰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想了會,低聲安慰道「你別擔心,二叔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必是有福之人,他一定不會有事,沒人能動他!」
季刑辰緊緊攥著他的手,眸光凜冽語氣堅定,「他不會有事。」
車子一路疾馳,司機剛抽了煙,這會瞧著後面氣氛嚇人,心虛地開了窗放味。外面的冷氣迎面撲來,裡面壓抑的氣場慢慢緩和了些。
「二叔是個孤兒,他小時候過的日子挺苦,直到被他師傅收養,才過的好些。他這人雖貪財好利,但心地很好。這幾年,他偷偷捐了不少錢給孤兒院,雖然瞞著我,但是我和陳姐都知道,只是怕他不好意思,就都沒說。」
季刑辰眼裡的寒氣漸漸退了些,絲毫不介意前面司機的驚悚視線,握著孟樆的手,繼續講著他和刑二那些年的過往。
「我聽那些討債的說,他收養我之前過的很差,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好賭成性,總是被追債的打。他那時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就在一個小破倉庫裡湊合,晚上在那幫人值班時,隨便糊弄一宿。可是自從他收養我以後,整個人都變了,不只不再賭了,也正經找了個保安的工作。甚至為了養我,特意去了殯儀館晚上給人值班,就是因為薪酬給的多。不過那陣子無論晚上多忙,他依舊在外面擺攤算命。我那時問他為什麼,他就一副大義凌然地的樣子,說這是他師傅留給他的手藝,他得替師傅發揚光大……」
季刑辰小時候也有些看不懂刑二,比如他好賭成性這一點。
說他愛賭吧,可自從自己跟刑二在一起後,就再沒見過他賭錢,甚至有時候在巷子裡碰到那些賭徒,他都嗤之以鼻,一臉不屑。說他不愛賭,那他曾經那些行為又實在說不通。
刑二雖然有些神棍的特性,可是算命測字一直都很準,再加上那個所謂的陰陽眼。從某方面來說,他其實是有真才實學的,按理說怎麼都不可能混的那麼慘。可為什麼在遇見自己之前,生活窘迫不堪……
直到季刑辰長大了,和刑二接觸深了,才明白那時的二叔,人雖活著,心卻死了。在沒遇見自己那段日子,他應該是對生活沒了希望,不,與其說是沒了希望,不如說是一心求死,典型的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至於為什麼會這樣,二叔一直三緘其口,閉口不談,他也就不得知了。
「他剛收養我那段日子,我們過的並不好,有時一個月都見不了多少葷腥。我那時候正長身體。老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話放在我身上到是一點都不假。他本身就沒有什麼積蓄,再加上要養我這個拖油瓶,生活更是拮据。可每次有好吃的他都留給我,還口口聲聲騙我,說什麼朋友在外面請他吃了什麼大餐,多好吃!結果卻是背著我,吃些剩菜。」
孟樆從沒聽他說過二叔的這段往事,兩個人私底下雖然講些曾經的事,可也都是挑揀些他和二叔的趣事逗自己開心。
他知道季刑辰的想法,一半是因為怕自己擔心難過,一半是這段過往關係著二叔的隱私。
車子極速行駛在路上,季刑辰似乎打開了回憶的大門。
「在我的記憶中,我和二叔一直都在小地方輾轉,待的最長時間也沒超過半年。後來他發現我學習不錯,雖然經常跟他到處轉學,可成績一直都在學校前三,就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沒怎麼上過學,文化程度不高,可是對我學習卻很看重。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考全校第一時他那個樣子,又笑又叫的,真是,幼稚死了……小學生的課能有多難!」
季刑辰嘴裡雖這樣說,眼裡的光卻溫柔了些,「他擺攤時幫過一個派出所的小片警,解決了他陰事上的一些麻煩,後來就託了那人的關係,給我轉到當地一所不錯的小學。從那以後,我就很少搬家了。後來我中考考上了市裡最好的初中,他高興的不得了,逮誰跟誰炫耀,不管認不認識,指著我就說,這是我家孩子!後來乾脆打包了行李,帶我一起搬到市裡。說起來,就是那個時候,他為了能買個房子帶著我有個像樣的地方住,開始倒騰起凶宅了。」
他說道這,挑了下眉,「我猜他是怕同學看不起我,笑話我,怕我不好意思把同學帶回家,所以才急吼吼地要買房……呵,誰敢笑話我!」
孟樆自然知道沒人敢笑話他,他絕對相信季刑辰這傢伙從小就是個刺頭,壓根就不是什麼善茬。他不在學校欺負別人就謝天謝地了,別人嘲笑他?簡直壽星公上吊——嫌命長!
「你念小學時為什麼總搬家?」
他有些搞不懂刑二叔的做法,安穩的在一個地方待著不好嗎?對他來說,在一個地方擺攤,客源穩定,老主顧也多,還有保障,這不挺好嗎!
「不知道,我最初以為他在躲債,後來發現似乎不是那麼回事。他好像在找什麼人,只不過我唸完初中後,這事就不了了之,他也沒再折騰了。」
「找人?會不會是給你找父母,或者找他的那個什麼師傅?他不是有個師傅嗎?一般這種有些本事的高人,都挺喜歡四處漂泊,四海為家。」
「不是,我跟他在一起時對父母完全沒印象。至於師傅,二叔的師傅早就去世了,每年清明我都會陪他回去上墳。他在養我之前就在老家選了一塊地,把他師傅的骨灰埋在那了。」季刑辰微眯著眼,眼裡寒光微閃,語氣裡帶著和他年齡完全不相符的凌厲殺氣,「他昨晚就不對勁,是我疏忽大意了。拿傀儡符陷害謝安樺的人,一定跟他認識,應該就是那些年他要找的人……」
車子最後停在一片商品樓門口,樓盤裡連著幾個別墅,瞧著像是剛竣工沒多久。周邊的幾個店舖雖然開著,可四周人跡罕至,莫名的安靜,似乎有些不尋常。
司機師傅白著一張臉,哆嗦的報了錢,等季刑辰轉完錢下了車,連忙回頭,對孟樆小心翼翼地說,「同學,用不用我幫你們報個警,你們是不是有親人被綁架了?」
孟樆瞧著司機明明一副戰戰兢兢害怕模樣,目光中卻還□□地透著一絲關心,心裡頓時有些動容。他怕司機回頭真報警,誤了事,只能睜著那雙澄澈的眼睛,無辜的扯了個謊。
「沒事師傅,我們是b影的學生,剛剛在對台詞。馬上畢業季了,我們拿手機錄製個微電影,回頭參加比賽。」
他說完特意舉著手機示意了下,見司機恍然大悟的嘆了口氣,神色終於放鬆,連忙下了車。
季刑辰從云姨那打聽到當初給謝安樺算八字那道士的名字,然後讓阿木侵入中介內網查了這傢伙的房產信息。兩人上車前,阿木就給他報了這個地址,說是那道士一年前租下了這附近的幾個房子。而且他特意侵入了刑二的手機,發現二叔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也在這附近,只不過他現在電話關機沒信號,他也不確定具體在哪個房子裡。
「這地方有點不對勁,瞧著像是有什麼陣法,你跟在我身後別亂動。」
孟樆一下車就感受到附近妖氣陣陣,四周的空氣裡瀰漫著一層看不見的紅光,並不是很舒服。
不過,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這股氣息,好像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