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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個黑月光》第9章
第九章

  天還未亮,可經歷過這樣一場,恐怕晏府無人再有睡意了。

  耳聽外頭漸漸沒了聲響,晏明雲忙吩咐丫鬟雨燕,「你去瞧瞧是怎麽回事,寧王殿下是不是已經走了?」

  雨燕應是,忙出了門去,一盞茶的功夫後方回來,同她禀報導,「說是北面發現了刺客踪迹,殿下已經出府追去了。」

  果然是已經走了,晏明雲目中隱約有些失望之色,如今日這般的機會實在難得,只可惜太過匆忙。

  那樣清貴的人物,尋常哪裡能得見?回想起方才見面的情景,她心間抑制不住的有些加快,臉蛋兒也漸漸有些熱起來,却在此時,又聽雨燕遲疑道,「可是……奴婢聽說,殿下方才入了後院,去了望月居……」

  「望月居?」

  這令晏明雲一頓,忙道,「怎麽回事?」

  雨燕也是一頭霧水,答說,「奴婢聽得也不甚清楚,好像是起先望月居的丫鬟堵著門不讓殿下的人進,殿下便親自過去看了,對了,相爺也在旁邊,聽說相爺還把明珠姑娘給叫出來拜見殿下,仿佛他們還說了幾句話……反正,殿下最後是從望月居出去的……」

  話音落下,晏明雲眉間一皺,不知爲何,心間隱隱升起一種危機感。

  那個女子……

  一旁,眼見她忽然變了臉色,雨燕趕忙問道,「姑娘這是怎麽了?」

  只聽她喃喃的道,「我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兒……」

  那日的疑慮也重又浮上了心頭。

  這話有些沒頭沒腦,雨燕一楞,正想問一問,却又聽她道,「你可還記得嗎,望月居以前是個堆雜物的院子?」

  雨燕是晏府的家生子,年紀又同晏明雲差不多,也算是一同在府裡長大的,聞言點了點頭道,「奴婢記得那個地方,原來挺破敗的,七八年前才翻修成現在這樣子的。」

  「對。」

  晏明雲點了點頭,「我好像還記得,裡頭曾經住過人,是一對母女,那個女孩兒正好比我大一歲。」

  就如同那個明珠一樣。

  她說「正好」,其隱意不言而喻,雨燕反應過來,被她的猜測所驚訝住了,趕緊道,「奴婢也還有些印象,不過聽說那女人犯了錯,害怕責罰便偷跑了出去,早就凍死在外邊了……」

  實在是年代久遠了,細算下來,她們那時恐怕才剛記事而已,是以模模糊糊,幷不是很肯定,就連方才所言,也是雨燕小時候從大人們閒話裡聽來的。

  府中人對此似乎諱莫如深,下人們也只是趁沒人的時候悄悄嘀咕兩句,什麽「那女人的命實在不好」,「可惜了那個孩子……」之類的,小孩子們好奇去問,却被大人們插卡打諢的敷衍了過去。

  時間一點點洗刷人們的記憶,後來年輕的家主官運亨通,從默默無聞的翰林院學士一路爬到如今的位置,府裡的事情繁雜,那件事便被衆人遺忘在腦後了。

  可不知爲何,晏明雲今日偏又想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應該曾見過那個小女孩兒,對方穿著破舊的衣裳,隔著門縫,好奇而又膽怯的看著自己,被門中人一聲呼喚,又消失在了暗影之中……

  她仿佛也問過那是誰,但沒人敢告訴她,後來,那母女倆便不見了,她隻隱約記得,她們的離開,似乎與自己的母親有關……

  僅有的回憶到此爲止,而回到眼前,晏明雲忽然有些害怕起來。

  所以這個父親特意取名爲明珠的女子,究竟是誰,她來晏家到底是要做什麽?

  晏明雲正有些不寒而栗,一旁的雨燕却轉而道,「對了姑娘,下月就是老夫人壽宴了,奴婢昨兒聽人說,安王殿下要來,相爺特地吩咐了,叫從現在開始重新修整園林。」

  安王……

  聽見這個名字,晏明雲終於回了神。

  安王與寧王年紀相當,同樣是謫仙般的人物,只是不同於寧王的清冷不易靠近,安王倒是好說話的很,滿朝文武都誇他性子好。

  更要緊的事,安王乃皇后之子,身後有堅固的力量支撑,似乎,前途更加明朗……

  晏明雲知道,家中長輩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她嫁進皇室,也正爲此而加緊努力著,而她自己,自然也是願意的。

  所以,她不能容許任何隱患産生,阻礙自己與相府的前途……

  ~~

  紅日初升,天光大亮,新的一日開始了。

  朝會幷非每日都有,文武百官也無需每日都早起趕進宮來拜見君王,但君王若想見誰,只需一句話。

  蕭鈞奔波了大半夜,回到王府後尚未來得及休息,便得了父皇的傳召,只得趕緊更換蟒袍,備車進宮。

  彼時不過卯正,他到時,乾明宮裡的夜燈尚未熄滅,而暖閣裡已經擺了一桌的點心,他的父皇宣和帝正在用早膳。

  得了允許,蕭鈞邁入暖閣,餘光裡瞧見,殿中除過隨侍的宮人,二弟蕭瑀居然也立在一旁,他稍稍頓了頓,給飯桌前的父皇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宣和帝微微頜了頜首,他便立起去了一旁,直覺與蕭瑀幷肩等著,兩兄弟互視一眼,算是打了招呼,都不敢多言。

  帝王用膳,規矩極重,此時除過宣和帝用膳所發出的輕微聲響,暖閣裡安靜的可聞針落,半柱香的功夫過後,禦膳終於結束,宮人們將碗盤一一撤走,蕭鈞重又來到父皇面前,垂首道,「不知父皇找兒臣所爲何事?」

  宣和帝嗯了一聲,「聽聞昨夜你去了晏楚府上,是怎麽回事?」

  這消息倒是走得快,天才剛亮,就已經傳到宮裡來了。

  他不動聲色的交代道,「兒臣昨夜外出京郊,偶然遇見寒雨堂的行踪,便下令追趕,豈料那刺客一路入城,幷沒入了晏府附近,爲了避免晏相遭遇不測,便入了晏府查看。」

  「那可找著了?」宣和帝問道。

  他搖了搖頭,「晏府一切安好,兒臣最終隻查探到,刺客消失在城西錦山一帶,但可以肯定的是,寒雨堂已經入了京城。」

  宣和帝聞言凝起了眉,道,「這個寒雨堂朕已經聽說了,此前浙閩一帶屢有官員死於非命,皆是出自其手,如此目無綱紀,實在囂張,這陣子你不必出征,便負責此事吧,一定儘管鏟除這個毒瘤,還朝廷安定。」

  蕭鈞便應了聲是,又諫言道,「寒雨堂固然可恨,但須知這不過只是個殺手組織,買凶者却另有其人,兒臣以爲,眼下除過掃除寒雨堂,更要緊的,應該找出幕後黑手才是。」

  宣和帝頜首,「這是自然,一幷交於你去辦便是,朕稍後會下詔,令三司聽命與你。」

  蕭鈞便應下謝了恩。

  一旁,蕭瑀眼見父皇交代完畢,心間暗暗一動,忙趁機問蕭鈞道,「長兄昨夜怎麽會去了京郊?」

  蕭鈞早已想好,斷不能把衛離給交代出來,遂道,「前陣子聽說京郊大營兵器有所缺漏,我原是打算去查看一下兵器庫是否穩妥。」

  蕭瑀笑道,「長兄爲國事操勞,實在辛苦了,昨日母后還說,眼看天氣轉凉,不知長兄府上可有準備過冬物資,頗爲操心,若是長兄哪日有空閒了,可去母后那裡坐坐。」

  蕭鈞目色微微一暗,一旁的宣和帝却發話道,「說的是,你已經許久未去拜見皇后了吧,趁今日進宮,過去坐坐吧。」

  這話一出,蕭鈞縱使不願,也不能拒絕了,只好遵了聲是。

  在外人看來,皇后是他的養母,對他有養育之恩,但他建府出宮後,却甚少回宮探望,實在有些忘恩負義之嫌。

  性情寡冷是他的短板,他也因此而屢遭人詬病,他不是不曉得。

  却幷不想去改善。

  畢竟那根自幼年就橫在心間的刺,一直在那裡。

  他三歲開蒙,文武兼修,到了六歲,武藝已經很是精進。

  那一日,他練武時連中靶心,當場迎來師父盛贊,他心裡美滋滋的,一下課便急匆匆的趕回宮中,欲告訴母后這個喜訊。

  誰料皇后已經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他還未邁進殿中,已經聽見宮人向皇后彙報練武場上的見聞。

  誰料皇后不喜反怒,駡道,「我的瑀兒身子這麽弱,那賤人生的賤種竟這麽會長!才六歲,就已經拉得了滿弓了?」

  宮人安慰道,「娘娘不必著急,大皇子再厲害,以他生母的身份,將來也是不可能繼任大統的,您無需生氣,他武藝精進,將來正好爲二皇子賣命不是?」

  ……

  他自出生時便被抱到皇后身邊,從沒見過生母,因此儘管知曉自己幷非皇后親生,却一直將皇后奉爲母親。

  因著父皇在,皇后對他不算很差却也算不上親近,他從未嘗過親生母親給予的濃烈母愛,却打從心裡感激皇后的養育之恩。

  可那一刻,那些感激一下破碎,蕩然無存。

  他雖只有六歲,却懂得「賤種」與「賣命」的意思。

  原來他一直當做母親的人,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孩子。

  可能,跟逗趣兒的魚鳥,拉車的牛馬,都沒甚區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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