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陡然之間, 那張俊臉就逼到了眼前, 拂清嚇的立時啊啊大叫, 「你要做什麽?你若敢亂來, 我真的要拔劍了!」
這個無賴, 上回趁她酒醉偷親她就算了,她現在可是醒著的!他如此輕薄,是以爲她打不過他嗎!
哪知他却絲毫不怵, 還冷笑道, 「好啊, 你有本事現在就拔劍殺了我,否則不許再說要拋弃我的話!」
說著頭還在往下低,眼看就要貼到她的臉上了。
雖說兩人都是習武之人,然拂清畢竟是個女子, 身子還單薄, 若論死力氣,是無論如何也拗不過人高馬大的他的, 蕭鈞一心將她桎梏, 她竟然實在掙脫不了。
情急之下, 她慌忙扭臉,口中還怒道,「你別以爲我不敢, 逼急了我真的不認識你!」
而他似乎瘋魔了一般, 從前事事尊重她, 今日却是徹底油鹽不進, 還咬牙冷笑,「是你先逼我的,你也別以爲我真的會怕!」
說著再不管她扭動掙扎,一隻手摟緊她腰,又騰出一隻手固住她的後腦勺,對準了那兩片櫻唇,狠狠親了下去。
柔軟,還微有些凉意,仿佛夏日裡吃過的冰酪那般柔滑,却又透著一股特有的甜香,勾魂攝魄,觸動心間的驚濤駭浪,是任何冰酪都遠遠比不上的。
一口不過癮,他又連親了好幾口,仿若飲鴆止渴,沉浸其中,不願離開。
然而懷中的姑娘却是徹底僵了。
生平頭一次有這種感覺,雖然他唇上的觸感的確不算差,但最初的怔楞過後,她還是惱了起來,只聽修的一聲,薄劍從腰間而出,下一秒,就要朝他伸去。
恰在此時,却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哢嚓」聲,這令她一驚,正使壞的蕭鈞也是一楞,趕忙停下動作,與她一同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出現了一人。
却是目瞪口呆的程志。
——此時的程副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精心安排了今日的行程,就是想叫王爺成功哄得美人開心,今日雖然下雨,但好歹山中安靜,烟雨濛濛的,也別有一番風味,倘若換成別的情侶,就算不吟詩作對,至少也該含情脉脉的携手漫步吧……
可眼前這兩位是什麽情况!
爲什麽一個看似在强摟强抱,一副登徒子的模樣,而另一個還拔出劍來了?
這般詭异的情景,徹底嚇壞了原本只是打算來偷偷瞧瞧成果的程副將,以致於他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枝,弄出了聲響……
程志驚魂未定,暗自在心間感慨——乖乖,再來晚一點,會不會鬧出人命喲!
然而此時,見他兩人轉頭來看,面上的神色又好像也沒那麽嚴重,尷尬之下,程副將只得努力擠出一絲僵硬的笑意,咳了咳,道,「王爺,那個……午膳好了,您瞧,現在下著雨,還這麽冷,要不,您同側妃先回屋換身衣裳吧……」
而蕭鈞與拂清聞言一怔,這才想起,此時正在下雨,雖然不大,但看看身上,淋了這麽久,外衫已經濕透了……
最要緊的,兩人現在還貼在一起,拂清一瞬臉紅的徹底。
然而當著外人,又不好發作,只得咬起牙來,壓低聲音跟他道,「還不快放開!」
蕭鈞這才終於鬆了手。
而她也懶得再同他說一句話,理了理衣裳,就快步離開了。
走得之急切,連地上的傘都沒撿,方才手中那把淩厲的薄劍,却重新收回了腰間。
一路回到寺中落脚的厢房,小翠還乖乖在等她,此時乍一見到她的形容,嚇了一跳,趕忙問道,「主子這是怎麽了?頭髮衣裳都濕了?您同王爺不是帶著傘出去的嗎?」
她一噎,不知如何答,只好隨口敷衍說,「路上一時失手,叫風給吹落了,反正小雨,沒關係的。」
小翠却幷不贊同,一邊幫著她換衣裳,一邊道,「可現在春天才剛開了頭,還是冷的,這時候淋了雨會受寒的,您的傘吹落了,那王爺的呢?他不會沒叫您避雨吧?」
提到這個拂清更來氣,腦間一瞬又回想起方才杏花林中的畫面,氣惱之餘,冷聲哼道,「他的傘也丟了,跟我一樣,也淋濕了。」
小翠啊了一聲,一臉驚訝。
——傘都丟了,兩位主子還堅持淋雨走了這麽久,莫不是……傻?
但這話也隻敢在心裡想想,小翠可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誰料拂清却似聽見她心間所想似的,一邊換著衣裳,一邊咬牙切齒的道,「好端端的出來淋雨,莫不是有病!」
小丫頭一楞,明白這是在說蕭鈞,閉緊了嘴巴不敢接話。
拂清却餘怒未消,嘴上說完,繼續在心裡冷哼,枉她從前還覺得他跟別人不一樣,還不是裝的!現在狐狸尾巴露了出來,果然橫行霸道,居然還想親就親!
若有下回,她的劍才不會留情!
然而此時,另一間厢房中,同樣正在換衣裳的某人却唇角噙笑,一臉意猶未盡的模樣。
——口口聲聲要砍了他,最後才把劍□□,始終也沒有落在他身上……
嘴硬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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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過了衣裳,又飲過了姜湯,拂清和蕭鈞在飯桌上再度碰了面。
登山,賞花,品素齋,都是今日程副將用心安排的環節,因爲提前交代過,食材與菜單也是特意擬好的,此時一看,盤中的菜品的確叫人眼前一亮。
而吃起來味道也是不錯,蕭鈞驚艶之餘,還不忘給拂清夾了幾回菜。
拂清本不想接,但思及身邊侍從環繞,甚至還有寺中小沙彌在旁,不好與他撕破臉,只得接了下來,却也不忘給他幾個瞪眼警告。
他却假裝看不見,連幾塊素鶏也吃的格外香。
和平的一餐結束,外頭的雨勢似乎大了些,蕭鈞見狀,同她道,「時間還早,你去厢房歇一歇吧,此處的泓真主持學識淵博,我去聽他講講經,等會兒咱們再下山。」
拂清正不太想理他呢,聞聲道了聲好,帶著小翠回了房中。
山間靜謐,耳聽廊檐下的雨打風鈴,小翠趴在桌上,很快就睡了過去。
拂清枕著胳膊想了會兒事情,時間一長,也覺困意襲來,合上眼,同樣入了夢。
而此時的蕭鈞,才在禪房中坐好。
稍等一會兒,木門被開啓,出乎意料的,進來的却幷非這西山寺的主持泓真。
來人同樣是和尚的打扮,却比泓真年輕得多。
說來也是他的一位老朋友——不錯,那正是衛離。
又或者今日該叫他的法號,靜海。
但現在,叫什麽幷不重要,認出衛離之後,蕭鈞頓時大感驚訝,忙問道,「大師怎麽會在這裡?」
自打先前在那破廟中見過幾面,已經好一陣子沒有見他了,蕭鈞還以爲,他是又去別處雲游了。
却見衛離雙後合十,同他見了個出家人的禮,緊接著便道,「貧僧今日乃是專程來見王爺的,因爲有些急事,又不好去王府求見,得知王爺今日要來西山,只好專門等在此處。」
相識這麽多年,衛離甚少主動找他,看來這是有事了,蕭鈞頷首道,「有什麽事,儘管直言。」
見一面不易,衛離便也開門見山的道,「先前鹿州之事,貧僧也有所耳聞,常乾此人,實在歹毒,也所幸王爺今次平安,但,月兒也因此暴露在了衆人視綫之中,尤其是寒雨堂的視綫中,這幷不是好事。」
「月兒」自然指的是拂清。
蕭鈞聞言一怔,看來這陣子發生的事,衛離已經都知道了。
不過這樣也好,也省的此時多費口舌了。
他點了點頭,嘆道,「的確如此,不瞞你說,前些日子,父皇還聽到傳言,向我問起過,不過我掩蓋過去了。寒雨堂行刺,本在我意料之外,但現在事情一出,扯去了常乾的僞裝,也不算壞事。前路雖然凶險,但無論如何,我會竭力保她平安。」
衛離聞言也嘆道,「世間萬物之緣,不可捉摸,貧僧也沒有想到,月兒最終會與王爺走到一起,已經與她相處了這麽久,她的性情,王爺也該是清楚的,貧僧雖沒有資格,却也由衷希望,王爺能够珍視她。」
他頓了頓,又深重的嘆道,「她與她阿娘一樣,都是性情純善之人,不該受到世俗的傷害。」
這番話,難掩多少的無奈與辛酸。
蕭鈞也理解衛離對於拂清的那種感情,聞言,只得頷首,又不乏鄭重的道,「對於她,縱使我用「視若珍寶」這四字,也無法真切表達,我自會珍視,請大師放心。」
衛離點了點頭,因爲還算了解蕭鈞的性情,也算稍稍放了心。
而後,却又道,「還有一事,貧僧想提醒一下王爺。不知王爺還記不記得,初遇月兒那晚,有個疑似寒雨堂的人在幫她逃脫王爺的追捕?」
蕭鈞聞言一頓,微微點頭道,「不錯,我也一直記得。」
衛離便又道,「那時王爺認定其屬寒雨堂,甚至由此懷疑到了月兒身上,那麽再結合近來的事,王爺有沒有發現一些蹊蹺之處?如若那果真是寒雨堂的人,那時幫助月兒逃脫,那麽常乾理應會知曉月兒的,可依王爺之見,常乾先前可知道月兒?」
蕭鈞搖頭,「大師說的不錯,如若他認得月兒,興許那時在安王府,就不會輕易中了入骨綿,今次他派人刺殺於我,知道月兒也在,應該會加重人手。但很顯然,他幷沒有,所以說,他之前不認識月兒。說實話,我也一直覺得蹊蹺,所以在月兒肯定常乾就是寒雨堂堂主之前,雖有疑點,却一直不敢確定常乾就是寒雨堂堂主。」
衛離點了點頭,「但現在,常乾的身份已然揭曉,毋庸置疑。那麽疑點就回到了當初那個助月兒逃脫的人身上。他到底是什麽身份?爲何會幫助月兒,依貧僧看,王爺今後一定不要在此事上掉以輕心。」
蕭鈞點頭,「我知道了,接下來一定會注意。」
江湖太過莫測,他們身在局中,幷不能看的清晰,僅能憑著經驗與細心來判斷,以求得最大的力量來保護那個女孩。
說完這些,衛離頓了頓,又道,「還有一事,貧僧想請王爺幫忙。」
蕭鈞聞言,忙又收回心思,頷首道,「請講。」
自相識,衛離甚少主動來尋他,更是從未求過他的幫助,看來今次,幷非小事了。
只聽他道,「自那日見過月兒,得知當年事情真相,貧僧在悔恨之餘,也做了些查探,現在發現,當年貧僧的那個孩子,或許還活在世上。」
這令蕭鈞大感驚訝,登時皺起了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