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此時拂清正在做男裝打扮, 所以這一路以來, 衆人都以爲她是個男子。
因此蔡副將的這一聲小兄弟,不僅挺合適,而且, 著實算客氣了。
——畢竟這位小兄弟有勇有謀還有本事, 想他們今次不費一兵一卒,就滅了匈戎主力, 功勞可全在「他」身上呢!
而蔡培話音落下, 蕭鈞也點頭道,「不錯,今次都是你的功勞。」
一雙眸子直直將人望著, 胸中有千言萬語,却無奈此時不是訴說的時機。
而耳聽王爺此言, 衆人也都紛紛附和了起來, 直誇拂清厲害,引得她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只得謙謹道,「今次這麽大的事情,是衆人合力完成的,我不敢獨占,功勞大家都有份。」
語罷還呵呵笑了起來。
她故意粗著嗓子,好叫自己聽來更像男人一些,然這幅模樣落在蕭鈞眼中, 却愈發惹人感慨。
若是沒有旁人在, 他一定要上前將她擁住。
可無奈當下身邊一群不知她身份的人, 却是不成的。
所以他只得咳了咳,道,「先下山吧,此處才歷經雪崩,未必現在就是安穩的。」
衆人趕緊應是,繼續往山下走去。
一邊走著,蔡培又同拂清他們介紹道,「說來這雪崩真的威力不淺,幸虧今次規劃得當,咱們及時撤了營,才沒受影響,現如今下頭早已經變樣了,若非我們前來接應,憑你們自己,怕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此話音落下,沒走多久,便到了山脚處,而待衆人看清眼前景象,果然無不震驚,來時才開闢的道路已經被跌落的積雪掩埋,周遭白茫茫一片,根本辨不清方向。一如蔡培所言,若無人接應,想找到營地恐怕不是易事。
所幸蕭鈞來時又命人劈出了新的路,衆人沿新路前行,又走了大半日,待到日頭快要西斜的時候,終於到了新的營地。
此次來來回回,又是一番强度十分大的活動,拂清耗盡了體力,二話不說,先去到榻上睡了一覺。
而待再度醒來,已是第二日的淩晨。
天還未亮,但帳外火光晃動,還有繁雜的脚步,以及將士們的歡呼聲。
歡呼聲……
對,沒錯,她確定自己就是被這些嘈亂的聲音給吵醒的。
她正疑惑著,却聽那帳門被輕輕推開,男人穩健的脚步聲傳了近來。
她披衣下了床,從屏風後探出頭去,見進來的人果然是蕭鈞。
而蕭鈞也看見了她,立時眼睛一亮,來到她近前,問道,「睡醒了?可是我吵你了?」
她搖了搖頭,又打了個哈欠,道,「你進來之前就醒了,對了,外頭在歡呼什麽啊?」
却見蕭鈞眉梢眼角也染著喜色,同她說,「今次多虧你的好法子,匈戎主力被滅後,我叫梁鐘他們繼續追擊其殘部,他們已經打了勝仗,方才才回了營地。」
「勝仗?」
一聽這個詞,拂清立時也來了精神,忙問道,「現在完全勝了嗎?」
他笑著點頭,「梁鐘這兩日又陸續殲敵兩千餘人,加之此前殲滅的,人數已經差不多了。」
拂清一聽,也終於放下了心來,想了想,又趕忙問道,「那個呼什麽贊呢?他現如今在哪兒?」
只聽他道,「聖山雪崩,對匈戎是致命打擊,呼必贊被梁鐘追到黑水河畔,跳下懸崖,自己了結了。」
拂清啊了一聲,實在有些意外。
想他匈戎一代名將,竟是這樣的收場?
她還有些不能完全放心,又問他,「可見屍首了嗎?會不會有詐?」
蕭鈞給了她肯定的答案,「梁鐘已經見到了,只是那峽谷太深,不便打撈,才沒將其屍首帶回。」
拂清這才徹底放了心。
「這樣說來,仗打完了?」她問他。
他點頭一笑,「打完了,咱們這就回凉州過年。」
「太好了!」
她也忍不住歡呼了起來。
她平素那般怕冷的一個人,今次居然在這冰天雪地裡待了這麽久,實屬難得,現在繼續回程取取暖了。
~~
正如拂清的感慨一樣,這冰天雪地實在沒什麽好留戀,待天一亮,蕭鈞便下了令,命大軍啓程回凉州。
雖然已然是天寒地凍,但回去的路途比來時要順暢了許多,將士們也都是脚步輕快,路上不過花了三日多的時間,便回到了凉州。
而此時得到消息的凉州百姓,早已在城中夾道相迎。
城門一開,只見路兩邊擠滿了男女老少,很是熱鬧,拂清因是功臣,被擁戴著騎在了馬上,跟在蕭鈞及一衆副將身後。
自然,她此時還是男裝打扮,又穿著武人的軍服,乍一看上去,妥妥俊朗十足的小郎君,也在所難免的,又引來了路邊年輕女子們的垂青。
那些姑娘媳婦們有人看她,也有人大膽的去瞧隊伍前頭的蕭鈞,面上俱都染著緋色,愛慕之意十足。
但此時他們二人誰也顧不得吃醋,一夾馬腹,徑直回了城中的府邸。
一別已是二十餘日,待進了府門,她才一下馬,便被早已守候在此的少年給拉住了。
阿冬喜極,却又目含泪光,看著她道,「姐姐你總算回來了,那時你忽然走,我擔心死了!」
她心裡也頗多感慨,拍了拍小少年的肩,安慰道,「不要擔心,我這不好好的回來了?你這些天還好嗎?」
她點頭道好,還特意轉了一圈給他看,「我好好的,一點傷都沒有。」
小少年這才終於放了心,掩下滿目泪光,笑了起來。
而一旁,蕭鈞看著這一幕,但笑未語。
少傾,却見安澤來到他身邊,問道,「王爺此次可還好?眼看明兒就是小年,您今日回來,正耽誤不了。」
蕭鈞頷首,隻字未提自己受傷的事,只是吩咐道,「命人備些酒菜,晚上照例犒勞一下將士們。」
喝完這場慶功宴,便該過年了,安澤心裡也鬆緩,忙笑應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而一旁,拂清聽見了這番對話,對蕭鈞笑了笑,而後,却趕緊回了房中。
——眼看都快一個月沒能痛快洗回澡了,慶功不慶功的,等會兒再說,她現在亟需痛痛快快泡個澡。
~~
拂清頭髮晾乾的時候,外頭院子裡的篝火已經再度燃了起來。
她原本不喜歡凑這種熱鬧,但無奈今夜蕭鈞做東,打的還是慶功之名,而她無疑堪稱此次抗擊匈戎的大功臣,如若不去參加,反常不說,還實在有些不給蕭鈞面子,所以她只得重換了男裝,去赴宴了。
她先前初來凉州,曾悄悄看到過他們慶功宴的情形,知道男人們飲酒,尤其還是些糙漢子們,場面多麽豪放,但當她今次甫一出現,衆人便立時紛紛圍上來邀她飲酒之時,她還是無可避免的懵了。
沒辦法,誰叫她今次成了英雄!衆人都是打心底佩服她,自然想趁此時來結交了。
但她酒量一向不成,若是真要與衆人喝下去,恐怕會醉倒在桌子跟前。
所以她慌亂之下,只得求助的看向蕭鈞。
而蕭鈞也早已皺起了眉頭,發話道,「他年紀小,酒量也淺,經不得你們這般灌,本王看,不如以茶代酒的好。」
他是王爺,說話自然有分量,平素衆人不得不聽,但今日實屬特殊場面,大勝而歸,衆人心裡都高興,聞言竟也與他討價還價起來。
「清兄弟年紀再小,也是爺們,哪有爺們不沾酒的?這樣吧,不必飲盡,與咱們點到一下,總是可以的吧?」
「是啊是啊 ,酒量淺就少喝一些,總比喝茶强,那種玩意兒,怎麽盡興?」
這些話一出,拂清也算明白了,今次衆人盛情難却,蕭鈞也沒辦法阻擋了。
爲免衆人起疑,她只得應道,「好,那我就少喝一點,敬大家!」
語罷硬著頭皮抿了口杯中辣酒。
說實話,這一口實在有些小,就是她唇微微沾了沾酒杯而已,衆人不滿,又來起哄。
她無法,只得又抿了幾小口,算下來,幾乎等同喝掉了兩杯。
蕭鈞看不下去,只得自己親自上陣,替她擋了起來,接連又飲下三大杯,衆人這才滿意,各自飲酒去了。
拂清不無感激的看向蕭鈞,悄聲問道,「你有傷在身,原不應該飲酒的。」
他却笑了笑,也低聲回答她,「放心,你的金創藥很好用,我已經差不多好了。」
她這才微微放下些心來。
然而沒過多久,那兩小杯酒的酒勁却漸漸上來了。
她覺得有些暈,又有些犯困,還有些四肢酸軟,臉頰也抑制不住的紅了起來。
蕭鈞看在眼中,不再理會旁人,主動起身將她送回了房中。
她確實是有些醉了,走路的時候,連脚步都不穩起來,蕭鈞見狀,愈發的擔心,等進到她房中,立刻問道,「你怎麽樣?我找人來服侍你可好?」
她却搖了搖頭,傻傻笑道,「不用了,我方才洗過澡了,現在睡一覺便好。」
語罷,竟徑直拔了束髮的玉簪與帛帶,令才洗過的墨發霎時傾瀉而下,又將外頭的大衣一脫,直接鑽去了被中。
兩人雖已經同榻了半個多月,但那都是迫於形勢,說實話,她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如此……豪放過。
蕭鈞直覺她醉的不輕,遂又關問道,「月兒,你真的可以嗎?我去叫人煮些解酒湯給你可好?」
她却撒嬌似的搖了搖頭,長長的嗯了一聲,道,「不用什麽解酒湯,我睡一下就好了,你記得吹燈啊,還有,今兒天冷,你不要看那麽多書了,也早點睡吧。」
語畢,還主動往床裡側挪了挪。
這是……在給他留位置,要與他同睡嗎?
一時間,蕭鈞徹底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