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往事

　　回去的路上， 坐在副駕駛座上，葉筠一直沒太說話。

　　蕭彥成在一處十字路口等綠燈的時候， 轉首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啞巴了？」

　　葉筠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蕭彥成脊背頓時凉颼颼的：「怎麽了，我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

　　葉筠咬牙， 別過臉去，看向窗外，不搭理他。

　　蕭彥成：「葉葉， 怎麽了？有事說事？我做錯了什麽……」

　　就在這時候，紅燈變成了綠燈， 蕭彥成不說了， 專心開車。

　　一直到把車停好， 蕭彥成終於忍不住了，在進電梯的時候， 攥住葉筠的手：「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一開始以爲是開玩笑， 後來是真有些擔心了。

　　葉筠幷不是一個會鬧彆扭的女孩子，她心眼很實在，喜歡就是喜歡，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給人使小性子。

　　葉筠終於瞥了他一眼，這一眼，不幽怨了，不過蕭彥成更擔心了。

　　電梯叮噹一聲，到了， 葉筠直接出電梯進家門。

　　蕭彥成趕緊跟上：「葉葉，你說話……你不說話我擔心。」

　　葉筠突然止住脚步：「說吧，你有什麽事一直瞞著我的？」

　　蕭彥成：「……」

　　仔細回想了一圈，他終於有了點聯想：「難道你懷疑我和顧晶晶有什麽？你懷疑顧晶晶孩子和我有瓜葛？怎麽可能？你真信這種誤會？我爸媽根本不懂，他們就一厢情願！你就看那孩子那麽黑，可能是我的嗎？」

　　葉筠皮膚是白的，白淨白淨跟白瓷一樣，自己皮膚雖然不如她那麽白，可是也算是健康陽光色，哪裡像付靖宇，那就是一塊黑炭。

　　現在顧晶晶生的孩子，丟煤炭堆裡都撿不出來，黑得渾然天成。

　　葉筠終於忍不住了，眼裡竟然控制不住地開始發酸。

　　「蕭彥成，我要聽七年前的事，七年前，那一天，你爲什麽失信了？爲什麽我聯繫不上你！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

　　那是葉筠這輩子最痛苦的時候，是信念幾乎崩塌的時候。

　　她是相信蕭彥成的，相信他會永遠保護自己站在自己面前爲自己遮風擋雨，可是在她被他父母的言語利劍所傷之後，在她被自己父母逼著去做手術的時候，她哭求無門。

　　無論她給他打了多少次電話，都是那讓人絕望的忙音。

　　那個時候，沒有人可以幫助她。

　　她曾一度開始恨蕭彥成，以至於重逢之後，第一件事是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當她心裡的怨恨散去，開始原諒幷接受過去的時候，她多少會以爲自己是寬宏大量的，是不計較過去的，是爲了愛而克服一切。

　　可是現在，她望著眼前的男人。

　　他在這個社會已經足够成功了，公司上市，財富瞬間膨脹幾十倍，福布斯排行榜暫露頭角，可以說，他是他這個年紀的男人中最出色的那一批了。

　　站在成功的舞臺上，在無數的鎂光燈面前，他侃侃而談，不落俗套，成熟穩健，不知道讓多少人敬服。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站在她面前，讓她一眼看到心裡去。

　　她看到他曾經掉進深淵，又掙扎著一點點地爬出來，把自己打理乾淨，站起來走到了鎂光燈下，含笑面對著這個世界。

　　她輕輕地咬了咬嘴唇，可是下眼皮那裡還是感到了濕熱。

　　「你騙我，不告訴我實話！」

　　上次，她問了，他也解釋了，可是他解釋得輕描淡寫。

　　蕭彥成默站在那裡，凝視著她，半晌，皺眉：「這都多久前的事了，至於嗎？付靖宇這人怎麽這麽大嘴巴！」

　　不用想，肯定是付靖宇說的，除了他誰還知道。

　　葉筠直接撲過去，拍打他的胸膛。

　　「你騙我，你不告訴我，我如果知道——」她心裡氣恨又心疼，可是話說到這裡，突然噎住。

　　她如果知道，又能怎麽樣？

　　蕭彥成一寸一寸地摟緊了她的腰，讓她貼靠在自己身上。

　　過去怎麽樣，多少傷痛，那都過去了。

　　人是往前看的，這一輩子還能很長，他們有未來的七年十七年二十七年甚至三十七年可以讓過去的那點傷痕慢慢消弭。

　　「葉葉，那都過去了。」

　　說著，他捧住她的臉，將唇輕輕印在她的眼睛上。

　　她的眼睛含泪。

　　那他就一滴滴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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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一番暢快淋漓的運動，之後相擁著睡去。

　　後來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蕭彥成伸手拿過來手機，迷迷糊糊地遞給了葉筠。

　　葉筠一看，是她媽媽。

　　接聽後，葉母的聲音傳來。

　　「筠筠，上次你說的那個男朋友，現在什麽情况了？」

　　葉筠楞了下，看看身旁的蕭彥成。

　　蕭彥成因爲側身抱著她睡的緣故，半張臉都有了印子，看上去一臉懵睡狀態中——有點孩子氣。

　　「你先把他照片發來，再把他各種情况都說說，我和你爸爸得好好分析下，實在不行，我們過去b市一趟吧？」

　　陽光從半掩上的窗戶照進來，金黃色的光芒灑了一床，葉筠望著蕭彥成重新懶懶地閉上眼睛準備睡覺得樣子，心裡暖洋洋的甜蜜。

　　也許這就是她的一輩子。

　　她閉上眼睛，靠在枕頭上，對她的母親說：「媽媽，實在對不起，有件事我需要向你說明白。」

　　「什麽？」葉母一下子警惕起來。

　　「我的這位男朋友，你也認識的，你知道的。」

　　「誰？」葉母聲音頓時變了腔調。

　　「他就是蕭彥成。」葉筠用一種雲淡風輕的口氣說：「我和蕭彥成在一起了，他現在是我男朋友。」

　　「葉筠！」葉母在這一聲後，驟然挂斷了電話。

　　蕭彥成本來確實是有些困的，現在是想睡都睡不成了。

　　「你告訴你媽了？」

　　「嗯，說了。」葉筠把手機扔一邊：「我不想談什麽地下戀情，我也不想讓你當我的地下情人。她如果生氣，那我也沒辦法。」

　　「沒什麽，說就說吧，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其實以蕭彥成的意思是給葉母一些時間，可是現在葉筠說了就說了吧，早晚的事。

　　「我估計她可能很快會來b市。」葉筠提醒說。

　　「來就來吧，來了，我想辦法說服她。」蕭彥成是有那個心理準備的。

　　葉筠仰臉躺在那裡，望著白色的天花板，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苦惱地埋首在他肩窩裡，用臉在那裡蹭啊蹭的。

　　蹭了一會兒，她終於說：「你爸媽，我爸媽，他們爲什麽都要反對我們？你有哪裡不好，我有哪裡不好？我們自己都願意面對過去的傷害重新在一起，爲什麽他們不能？爲什麽他們不知道，只有我們在一起，才能重新走進婚姻？難道你我的做法還不能讓他們明白什麽才是我們的幸福嗎？」

　　蕭彥成抱著她，默了一會兒，才說：「也許對於他們那一輩的人來說，子女的婚姻不只是意味著子女的幸福，還有他們的姻親和面子，甚至有可能是一個家長對子女的控制權。誰不想當一個孝順的孩子，可是他們的要求我們做不到，我們和他們的觀念不同。哪怕是父母，也不應該在子女的婚姻上强加自己的意志，作子女的更不應該爲了父母的意志而犧牲自己。」

　　孝亦有道，孝幷不是愚蠢的盲從。

　　葉筠想想，也覺得有道理，點頭：「好，我們一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媽如果來b市，那就來吧。」

　　她已經和父母疏遠好些年了，逃離了父母的掌控，至此，父母也沒什麽可以拿捏自己的。

　　現在只是需要擺脫心裡對父母的那種與生俱來的服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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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次打過電話後，葉筠本來以爲父母很快會來b市，誰知道自從那次後，竟然沒什麽動靜了。

　　她開始有些忐忑，總覺得一隻靴子在準備落地，後來過了一兩周，也就慢慢放下了。

　　來就來，反正來了，也不可能拆散她和蕭彥成。

　　七年過去，她不是當年只知道聽從父母的小女孩，他也不是一無所有的窮學生，現在的他們有足够的力量來保護自己保護對方。

　　不過因爲這件事的刺激，蕭彥成開始積極準備著兩個人結婚的事。

　　葉筠倒是不著急，只是在買鑽戒這種事上配合一下而已，她現在正準備發表第四篇sci，爲了自己成爲産科大牛而努力。

　　生活一切按部就班，不過有一件事，却讓葉筠有些嘆息，那就是馮小舟。

　　馮小舟最近心情不太好，她和譚正根的媽媽矛盾越來越嚴重，最後譚正根也糾纏進來了。馮小舟時不時打電話給葉筠哭訴求葉筠出主意，說是要怎麽整治下譚正根的媽媽。

　　葉筠聽得無奈了。

　　「小舟，你說的這些事，我認爲這都不是你婆婆的問題。你婆婆這個人是有很多缺點，她愚昧重男輕女，可是這些都是因爲她在農村沒有接受過教育。她活了五十多年了就是這樣，怎麽可能因爲現在過來給你帶兒子就能改過來呢？再說你當時嫁給她兒子也不是因爲她，你現在的問題，和她沒關係。」

　　馮小舟一楞，反問：「不和她有關係，和誰有關係。」

　　葉筠到了現在，說話也比較直接了。

　　「你們不是沒錢，既然有錢，那就請保姆，請月嫂，讓你婆婆回去，婆媳之間如果不能好好相處，那就想辦法隔離。距離遠了就算不能産生美感，彼此見面至少還能客氣點，可是現在你們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彼此有三觀和習慣嚴重不合，不産生矛盾才有問題。」

　　「不行啊，請了保姆月嫂也不行，我婆婆人家根本不走！」

　　「那你和譚正根商量下，請他母親走。他母親才五十多，生龍活虎的，根本沒到養老的年紀，現在完全可以回老家自己生活，你之前不是說她在農村還給人做工縫玩具嗎？」

　　「葉筠，你根本不知道，譚正根也沒法趕他媽走，他說讓我和他媽好相處，還說他媽就那樣，讓我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那都是敷衍你，他媽什麽樣的人他自己不知道，還要你好好相處，敢情誰不好相處，別人就合該讓著她？再說你現在還哺乳期，哪能天天受這種氣。」

　　「對啊，我就說啊！我這婆婆真是氣死我了。」

　　「你婆婆氣死你，應該負責任的是你老公譚正根，而不是婆婆。你還是和你老公好好談談。」

　　說白了，搞不定老公，光和婆婆鬧氣沒用。

　　「談過了，根本沒用，正根他這人孝順，也拿他媽沒法！」

　　「這不就是了。現在看來，你嫁給了他，就等於嫁給了他媽，他沒有辦法和原生家庭進行割裂。」

　　馮小舟搖頭：「不不不，不是的，他和他媽不一樣，他對我還是很好的，就是一遇到他媽的問題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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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馮小舟翻來覆去地說明，譚正根如何好，譚正根他媽如何不好後，不知怎麽，馮小舟突然話題一轉。

　　「對了，你媽突然和我聯繫了。」

　　「我媽，和你聯繫？」葉筠也是意外。

　　「嗯，阿姨說讓我勸勸你。」馮小舟嘆了口氣：「你說你，別總是說我，你怎麽又和蕭彥成那個渣男攪和在一起了？」

　　葉筠默然，過了一會兒，淡淡地說：「也沒什麽，重逢了，覺得還是彼此最合適，就在一起了。」

　　馮小舟苦心婆口：「你受的教訓還不够啊，他那麽渣，他家裡父母都那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知道這是火坑，你竟然還往下跳！」

　　葉筠：「可我覺得他不是渣男，他也不是火坑。」

　　就算真是火坑又如何，她現在飛蛾撲火，情不自禁，火焰山也跳了。

　　馮小舟聽了一楞：「這可真是身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你就是看不清！他當年害得你還不够慘！」

　　葉筠嘆：「他是害得我很慘。」

　　馮小舟：「那你明知道，現在幹嘛還凑上去？」

　　葉筠：「可我當年害得他也很慘。」

　　馮小舟：「……」

　　這真是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