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這裏是A6新聞，我是主持人貓薄荷！”

　　“距離末日預言解除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今天我們終於得到了批准，得以來到這座立下赫赫戰功的北海基地，探尋各位戰士們曾經的日常生活！”

　　貓薄荷是個甜甜的小姑娘，雙馬尾，蓬蓬裙，A6新聞是個網路媒體，從上到下都穿得不怎麼正式，也不知道是怎麼通過的審核。

　　一行人來到了北海基地大門口，十分扎眼，站得筆直的門衛忍不住多瞟了他們幾眼。

　　“小哥哥！”貓薄荷眼前一亮，率先沖向帥氣的門衛：“我能先採訪一下你嗎！”

　　三十六歲的門衛“小哥哥”：“…………”

　　想起最近接到的配合採訪的通知，門衛滿頭黑線地點了點頭。

　　“喔，好酷哦……”貓薄荷陶醉了一會兒，才將話筒提起來：“想問問您，北海基地建立多久了？”

　　“二百零三年。”門衛冷酷。

　　“哇——這麼久啦——那你在這裏生活，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麼？”貓薄荷興奮問。

　　“……食堂很好吃。”酷酷的門衛答。

　　“？？？”

　　貓薄荷傻傻的張開嘴，想了一會兒回頭和攝像溝通了一下，才說：“小哥哥，你這麼帥，北海基地這麼酷，要來點新鮮的，勁爆的，有逼格的回答，才配得上今天的新聞呀！我們把剛才的剪掉，你要不要再想一個？”

　　可憐的門衛之前從沒被採訪過，聽著覺得也有道理，使勁想啊，想啊，終於點頭說想好的。

　　“好的，我們再來一遍！小哥哥，這裏讓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麼？”

　　“食堂蒸饅頭的幫廚長得很好看。”酷酷的門衛答。

　　“？？？？？”

　　貓薄荷一行恍惚的進入北海基地，猶自沉浸在“蒸饅頭小哥究竟有多好看”的思緒裏，過了一會兒貓薄荷終於回過神：“啊，走錯了！差點去食堂了……先去綜合樓，我們和指導員約好了的！”

　　綜合樓占地極廣，雖然這個時代已經不缺充滿現代科技感的宏偉建築，但因為人口爆炸，城市規劃都是往密了走。北海基地不存在這個問題，樓外有著超大的廣場，正中擺著一個日晷雕塑，五米多高，十分復古美。

　　貓薄荷在日晷前瘋狂合影，彩虹屁吹出天際，科普了日晷的歷史意義，讚美了基地的領導多麼有文化，借用日晷表達對遠古先賢的敬佩，對未來科技的希冀……

　　上樓時他們在電梯外看到了駱宇，駱隊今天有會議，穿了一身制服，胸前的勳章一看就是個大佬。

　　貓薄荷忙不迭地湊上去：“小哥哥，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小哥哥……駱隊眼皮跳了跳，嚴肅說：“你問。”

　　貓薄荷滿心的“這個好酷我可以”，期待地問：“我們看到廣場中心有一座日晷雕塑，我知道這是遠古的偉大發明，用來記錄時間的。它體現了自然之美，宇宙之大，它讓我徜徉在萬物至理中不能自拔……”貓薄荷陶醉了一會兒才問：“所以最初基地是為什麼要做日晷雕塑呢？提醒大家珍惜時間？”

　　駱宇沉默片刻，法令紋都抿得更深了：“聽說是因為比較便宜。”

　　“……？”

　　“廣場全空著不太好，這個是前年領導來參觀的時候才做了放上去的。”駱宇十分坦白地說：“這個工藝簡單，最便宜，看著也大，就挑了這個。”

　　貓薄荷恍恍惚惚地送走了這位不知名大佬，一臉夢幻地摁了電梯上樓。

　　三十樓是辦公區，一些文職人員都在這裏上班。貓薄荷敲開了約好的張指導員的辦公室門，對方笑眯眯地邀請她進來坐。

　　嗚……張指導這種文質彬彬的款也不錯啊……有種儒雅中年的魅力……

　　小萌妹貓薄荷春心萌動，說話都輕柔了許多，掏出採訪稿，逐條提問。

　　張錦程不愧是搞這個的，每一句話聽起來都很有用，仔細想想又都是廢話，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某個問題她終於忍不住打斷：“那個，‘很多’是多少？”

　　張錦程笑說：“就是大多數吧。”

　　貓薄荷：“具體百分之幾啊？”

　　張錦程：“這個我們還要具體核實一下。”

　　貓薄荷：“大概呢？”

　　張錦程：“大概大多數吧。”

　　貓薄荷：“………………”

　　好的。

　　貓薄荷機械的提問，不斷的在採訪記錄裏留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能會”、“基本上是”等字眼。

　　“下一個問題，這次立功的戰士們之後可以選擇退役是嗎？但浪費了這麼久的青春，連個戀愛都沒法兒談，國家有沒有補償呢？”

　　貓薄荷說完，明顯看見張指導精神一振。

　　“首先，我們的戰士們可以自由的選擇留在系統或退役，國家也會有相應的補償，但是有個點我要糾正你，我們特殊部隊的戰士們並沒有不能談戀愛。”

　　“啊？”

　　“在過去的三年裏，我們有六位戰士向組織提交了結婚申請，有八位有了穩定的交往對象。如果加上我們的後勤部隊，足足有四十多名戰士成家立業！我們並不是一心埋頭訓練的舊時代人，重視文化與藝術教育，是我們一貫的宗旨。我們希望培養出來的戰士，文能提筆寫詩篇，武能持槍上戰場，我們的戰士bb……”

　　貓薄荷聽都聽渴了，才聽他緩緩說出了終結詞：“所以，組織上正準備辦個相親會，邀請社會上的未婚適齡女孩男孩來參加，感謝你們A6新聞對我們工作的大力支持。”

　　“啊？哦……”

　　貓薄荷離開時一臉憔悴，心有餘悸地想，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人！！！他哪里姓張，他怕不是姓唐吧！他哪里該坐在北海基地的辦公室，街道辦婦聯才是他發光發熱的戰場吧！

　　最令貓薄荷生氣的是，差不多快採訪完的時候，張指導問了她的個人情況，貓薄荷心中微動，老實地說了一遍，誰知張指導初聽還點頭，等他聽到“本科學歷”時竟失望的歎息：“不行，我們要博士起步。”

　　遭受打擊的貓薄荷已經沒有了剛剛來到基地時的興奮，她找了個樓梯間，和攝影師他們坐下來休息。

　　“拍到好素材了嗎？”貓薄荷發愁：“我們想要營造的夢幻天堂氛圍好像不太好實現啊。”

　　攝影師歎氣：“帥哥是多，但也太不解風情了，放上去哪里吸引得了女孩子？”

　　收音說：“我覺得不是這個問題，”他推了推眼鏡，“你們之前問的對象，年紀都太大了。”

　　“啊……”貓薄荷恍然大悟：“我說呢！”

　　收音的眼鏡反射著睿智的光芒：“既然這個張指導已經告訴我們，基地裏有不少人都找到了物件，說明還是有長得好，會甜言蜜語的小帥哥的！我們只要精准出擊，肯定拍出最令人心動的‘戀與北海’……”他抬手比了個槍的手勢，對準貓薄荷：“一擊必中，biu——你的心，我收下了。”

　　“………………”貓薄荷雙目無神：“別了吧讓我吐一會兒。”

　　雖然大家你損我我損你，但經營多年的小團隊還是有著共同的核心理念，經過十分鐘的商討，他們還是確定了最後的方針——利用有限的時間，在基地裏找小帥哥採訪，再從小帥哥的嘴裏問問誰比較帥，來個大排名。

　　這年頭什麼最有話題度？排名啊！

　　只要一排名，什麼都能撕起來！

　　A6新聞組的眾人重新打起精神，開始在基地裏可以去的地方遊走。

　　最先去的地方是格鬥訓練館。

　　貓薄荷一進去，就發出了哇的驚歎聲。半圓形的建築從外面看一片純白，內裏竟然是藍白裝點，有種夏日海灘的氣息。

　　最好的設備精良地控制著溫度和濕度，即便在半休假的狀態，只要有戰士來約訓，就會為他們開啟。

　　這就是北海的底氣。

　　貓薄荷帶著攝像拍了許多高科技，心滿意足，這些資料到時候會交給北海的工作人員檢查，不能公開的會被剪掉，他們也就不在意了，隨便拍。

　　走到中心區域，果然有人在自主訓練。

　　貓薄荷眼前一亮，舉著話筒對攝像機說：“大家看到了嗎，我身後的三個小哥哥，都好帥啊！”

　　三個“小哥哥”嚇了一跳，狐疑地看她，不料竟對上了一個黑洞洞的攝像機。

　　孫高達驚恐大喊：“草？怎麼又拍！最近第幾個了！”說罷一溜煙跑場邊，隨手拿了條毛巾遮住了雄壯的胸口。

　　貓薄荷頭頂緩緩冒出一個？

　　“小哥哥們好！”她很快找回狀態，熱情洋溢地說：“我是A6新聞組的記者，我叫貓薄荷。今天有幸來到北海，想要採訪小英雄們的日常生活！當然，我們的採訪是申請通過來的，之後也要經過審核才能放出來，你們不要擔心說錯話哦？放鬆些吧！”

　　孫高達半點不敢放鬆，嘟囔著男女有別你怎麼隨便拍我沒穿衣服的樣子，趕緊沖進更衣室換了件訓練服回來。

　　正和他對練的是王維納，一旁計分的是徐謙。

　　在北極同住一寢讓他們幾個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發現了撲克的美妙，平時沒事兒聚在一起來兩局，覺得身上鈍了也喜歡來一起切磋。

　　王維納打算以後在體系裏發展，在北海基地當個教官什麼的。

　　本來戰後是有假期的，但是還有些手續要辦，大多數戰士都還留在基地。上面也人性化地安排了家屬的住處。

　　而徐謙和孫高達他們這些後勤隊，則或多或少得到了晉升，今後是轉隊還是回原隊也要看他們自己的意願，目前兩人都有留在北海基地的想法。

　　貓薄荷驚訝問：“好厲害，經歷了這些，你們還是想為世界和平做貢獻啊！”

　　徐謙：“這邊級別高，晉升快。”

　　王維納：“工資高啊，食堂也好吃。”

　　孫高達：“嗨，不然我也不知道能幹啥。”

　　貓薄荷默默咽下吐槽，強笑說：“那個，能問問各位的感情生活嗎？”

　　已婚婦男王維納開始傻笑，從兜裏掏出自己老婆的照片給貓薄荷看，看向漂亮女主持的眼神充滿慈愛。

　　貓薄荷好不容易敷衍過去，覺得另兩位未婚，應該對少對她態度好些吧？

　　然而現實很殘酷。

　　徐謙不管有沒有女朋友，面對的人是男是女，基本態度都是禮貌而自戀。

　　孫高達倒是一心想找女朋友，但是仙女姐姐太美了，他的闕值被一再提高。

　　說到感情生活的問題，他不禁煩惱地諮詢知心姐姐：“那個，主持人啊，我倒是很想找對象來著，但最近看普通女人總有點興致缺缺……就比如你吧，說起來長得蠻可愛的，就是缺了點味道，說不上來。”

　　貓薄荷：“………………………………”

　　貓薄荷：“哦，最後一個問題。你們覺得隊裏的戰友們，誰最帥？”

　　三人一愣。

　　徐謙：“男人要什麼帥不帥的，但我覺得我還可以。”

　　王維納：“最帥？駱隊吧！超有男人味的。但駱隊年紀大了，同隊戰友的話，隊長挺帥的，哦，就是聞爭。”

　　孫高達：“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戰友，但真的很美。”

　　貓薄荷總算聽到了一個有價值的回答，振奮精神問：“哦？很美？難道是基地的女工作人員？”

　　孫高達想了想，不知道他的仙女姐姐保密級別如何，只得道：“不是女的，但以前在我們食堂賣饅頭。”

　　真是神秘的北海基地啊。

　　貓薄荷走出訓練館，心中湧起一個堅定的念頭——找到這位饅頭西施！

　　順便提名裏的每一個人都要找一遍。

　　不過聞爭的名字她知道，愛貓平臺的主播，據說戰鬥中受傷，至今沒能開放探視，只聽說沒有生命危險。

　　如果可以的話，貓薄荷也很想採訪聞爭，但那麼多大媒體都沒能做到，她就別做夢了。

　　她歎了口氣，惆悵的思緒迅速被來來往往的年輕帥哥沖散，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叫哥哥行動。

　　北海基地很大，她接連參觀了好幾個館，還有最新的軍用全息類比設備，總算遇到了幾個正常的小哥哥，對她噓寒問暖，稱讚她可愛。

　　貓薄荷笑得眼睛都要粘上了。

　　從他們口中，幾個名字的提及率很高。

　　聞爭一個，駱隊一個，其他的比較分散，有誇自己的，挺室友的，最後就是饅頭西施了。

　　時近中午，貓薄荷決定和團隊一起去吃飯，順便會會這位傳說中的美人！

　　“什麼？他不在了？”貓薄荷瞪大眼睛。

　　“哎瞧我這張嘴，”賣饅頭的大嬸輕輕打了自己一下：“不是不在了，是不在這兒幫忙咯！”

　　“噢噢，”貓薄荷剛也嚇了一跳，趕緊又問：“那您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食堂永遠是八卦傳播的交通樞紐，大嬸們七嘴八舌道：“聽說小北的媳婦兒生病啦！”

　　“什麼生病，受傷啦，在醫院住著呢。”

　　“小北長得漂漂亮亮的，運氣倒不怎麼好。不過他老婆挺能掙錢的，這份工作也是他老婆給他找的。”

　　“對對，他是這麼說的，厲害老婆，他還說老婆可漂亮了呢。”

　　“嗐，再漂亮能有小北漂亮？你們說說，能有嗎？”

　　“那不能，小北長得跟神仙似的，你們知道嗎，之前他剛來的時候，有個小夥子看他一見鍾情，天天蹲門口等那‘仙女姐姐’，哎喲笑得我啊——”

　　眾大嬸哈哈大笑。

　　貓薄荷擦擦汗：“那個，阿姨，這個‘小北’不是個男的嗎？”

　　眾大嬸板下臉：“怎麼，男的不能漂亮啦？”

　　“可以可以。”貓薄荷趕緊補救，又說：“那他現在在醫院咯？醫院是基地的醫院嗎？”

　　大嬸好心給她介紹：“是啊，基地的醫療中心可大了，但最近不讓進哦，尤其是你們這些小記者，一波一波的去，打擾到別人休息怎麼辦？”

　　貓薄荷一行失望地點頭，帶著大嬸們送的一袋子饅頭，坐到食堂外面的臺階上啃。

　　“怎麼辦。”貓薄荷腮幫子鼓鼓：“難道就這樣回去？”

　　攝影師安慰她：“已經可以了，我們拍了很多別人沒拍過的素材，大家會喜歡的。”

　　收音推了推眼鏡：“但，沒有了聞爭和饅頭西施，就像缺少了靈魂。”

　　打雜：“唉。”

　　齊齊歎氣。

　　災難過去，新的希望已經來臨，各國正商討著是否要為了銘記這場災難，而修改紀年。

　　如果提案通過，現在就是新曆元年第八天了。

　　天氣漸漸轉暖，清風伴著和煦的陽光，空氣中都飄著甜美幸福的味道。

　　貓薄荷理了理頭髮，站起來撣了撣蓬蓬裙，說：“算啦。”

　　攝影師和幾人都抬頭看她。

　　“我們這種小團隊，能抽中進基地就很不錯了，哪兒能指望什麼好事都落咱頭上呀？”她輕鬆地說：“辛苦的事都讓別人幹了，還是讓他們好好休息比較好吧？”

　　“貓貓……”攝影師收音師打雜三人組眼裏冒出了桃心，感動地說：“你真是我們的女神！”

　　恰在這時，有兩名穿著訓練服的隊員匆匆從食堂裏奔出來，其中一人正塞著耳機跟誰通話，路過坐在臺階上的A6新聞組時正好飄下一句：“什麼？能去探望聞教官了！”

　　貓薄荷噌地拔腿就追，吼道：“快快快！追上我們的靈魂！！！”

　　三人組：“…………”

　　***

　　醫療中心空曠冷清，貓薄荷他們在大廳等了一個下午，才被獲准上樓。

　　錄影設備都被關上了，在安靜的環境裏，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都顯得厚重，他們不由輕了一點，更輕了一點。

　　聞爭所在的病房門沒有關，貓薄荷一走近，就看到一副十分安寧恬靜的畫面。

　　年輕帥氣的戰士靠著靠墊閉目養神，床邊的陪護椅上坐著一位長髮美人，似乎在削蘋果，背著光都能從輪廓裏感到驚豔。

　　歲月靜好。

　　貓薄荷幾乎要被這一幕迷住了，眼淚不由緩緩劃過臉頰。

　　她看過的所有愛情電影，都不及現實來得更有衝擊力。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等我打完這一仗，就和你回老家結婚，的完美進化超happy Ending……

　　然後戰士說話了。

　　“你還是把帳號還給你那總經理吧，你除了會說‘你怎麼能這麼說’還會什麼？”

　　“閉嘴。”

　　“哦，還會閉嘴，你說閉嘴對方就閉了嗎……”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他以為刪了微博我就記不得了嗎，我都記在本子上了，他絕對罵過你！wendy說會幫我恢復他的記錄，到時候看他死不死。”

　　“有的人就是臉皮厚，你學了一點怎樣優雅贏下罵戰就想杠贏他，太難了。”

　　“我進步了！”

　　“……你進步了嗎？……還是讓wendy給你人肉出他的地址，你掐死他快一點。”

　　“你站哪邊啊！”

　　“你這邊啊……”

　　貓薄荷：……五雷轟頂。

　　***

　　聞爭很快注意到門口來了人，讓北思寧收起手機，叫人進來。

　　他之前聽醫生說他們帶了攝像，還特地去洗了把臉，整理了一下形象，不至於太落魄。

　　現在看看這幾人還挺禮貌的，攝像設備都沒開。

　　“坐。”他招呼道。

　　單人病房，那張陪床是屬於北思寧的，除此之外只有兩張凳子。聞爭讓唯一的女記者坐下，北思寧肯定是不肯讓出凳子的。

　　貓薄荷滿臉，先結結巴巴地問：“我沒看錯吧……是明珠……哦不，王先生……”

　　“？”北思寧茫然想，王先生是誰？

　　天哪，太雷了！

　　薄荷貓內心淚流滿面。

　　原來仙女姐姐是那個和聞爭一起參加主播大會的明珠！

　　她就說，什麼仙女姐姐，什麼饅頭西施，敢情是說這位把逃殺伺服器搞癱瘓的王先生！

　　她服了。

　　仔細想想，真是很有道理，一旦知道是王先生，所有說辭都瞬間有說服力了呢！

　　……等等。

　　她突然驚恐地想到，那群大嬸說什麼？聞爭是那個厲害媳婦兒！

　　這是說……他倆真的在一起了嗎！？

　　貓薄荷太過震驚，不小心把心裏的話問出了口，北思寧黑了臉，不高興的反問她：“怎麼，你也有意見？”

　　“不不不不不……”貓薄荷瘋狂搖頭：“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說罷她搓著手，什麼小可愛形象都不要了，眼放光芒地問：“那……我可以把這個消息公佈出來嗎？”

　　聞爭看北思寧，北思寧說：“怎麼，我們見不得人嗎？”

　　貓薄荷一行就這樣捧著從天而降的彩票走出了北海基地的大門。

　　臨走時她傻笑著對門衛說：“你說的對，饅頭西施真好看。”

　　三十六歲的門衛：“……”

　　回到車上，她才想起來為聞爭精心準備的採訪提綱一句都沒問出來，懊惱之餘，釋然也有。

　　最終她想，其實留點神秘感也不錯，大家也不是非要探究些什麼。

　　只要知道聞爭過得好，很多人都會開心吧。

　　送走記者，聞爭困困地又睡下了。

　　他幾天前就醒過，但好像睡不夠似的，醒一會兒就會重新沉進夢裏。

　　夢裏他身輕如燕，輕飄飄的，一直墜著他下沉的石頭不見了，只剩一根絲線系著他，不至於讓他飛斷了線。

　　他夢夢醒醒，每次睜開眼時，北思寧總在他身邊。

　　有時是人形，坐在椅子上玩手機。有時是貓，在深夜盤踞在他吊著藥水的手下麵，毛茸茸暖烘烘的貼著，發出清淺的呼吸聲。

　　今早他醒來時，正是一天的清晨。

　　病房採光極好，一半紗簾被拉上，另一半晨光闖進來，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像一把碎晶在地上蹦跳。

　　大黑貓睡得呼呼，無意識地拱了拱他的手，伸出小舌頭舔了舔鼻子。

　　幸福像一朵朵泡沫，從心口噗嚕噗嚕泛上來，疼痛都阻止不了他上彎嘴角的**。

　　他賭贏了，這是新生。

　　有自己，有貓，有喜歡的人，有自由，有未來。

　　不久以後，劉老特地來看望他，表示了之前的承諾和協議都有效，而他也可以自由的選擇轉業。

　　劉老笑呵呵說：“不要著急，慢慢想，你還有很多時間。”

　　之後又狀似不經意地問他：“你看過微博了嗎？”

　　北思寧於是不情不願地將微博翻出來給他看了。

　　聞爭其實很意外。那些誠摯的道歉，真誠的懺悔，從字裏行間溢出來的心疼，他都沒有期待過。

　　他也不像這些人說的那麼偉大，他覺得，只是逃不掉而已。

　　而不上線時被誤解的事他更沒有放在心上，畢竟網路隔著面具，誰順嘴說兩句壞話，有時都不過腦子。

　　但現在，他們為了一時的口業道歉了。聞爭一條條看下去，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有些事好好解釋，得到善意，也沒有那麼難。

　　但北思寧就不一樣了。

　　他眼中不是那些成百上千的道歉，是幾個頑固不化的傻逼！他已經和傻逼大戰了三天三夜，還生怕聞爭看到會不高興。

　　聞爭倒沒有不高興，但他看北思寧不高興就覺得有趣。

　　有時候他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壞了……

　　記者們離開當晚，鄧璞玉也出現在了他的病房門口。

　　鄧璞玉哇的就是一個爆哭，沖上來要抱他的爭哥，被北思寧黑著臉拽住衣領表演了兩分鐘的空揮。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們了！！”鄧璞玉哭得像個苦瓜，“你們知道我那天看新聞什麼感覺嗎！？我！心如死灰！如夢似幻！如癡如醉！”

　　聞爭瞬間想給鄧璞玉的語文老師燒紙。

　　“柏霜好點了？”聞爭問。

　　“嗯……還行吧。”鄧璞玉今天才被獲准進醫院，陪了柏霜半天，又到聞爭這兒來，蔫蔫地說：“這下好了，獨爪大蝦，還說自己這樣很帥，帥個屁。”

　　鄧璞玉緩了好幾天了，找回了大半理智：“早知道你們是這麼個工種，我當初也跟寧哥似的找人開後門進來做雜事得了？免得一直被蒙在鼓裏，過年那天還傻顛顛的樂呢，想想就恨自己。”

　　他心有餘悸：“如果你們這條命沒撿回來，我真不知道往後該怎麼活……哦也對，大家一起死，算了。”

　　聞爭聽他絮絮叨叨，也不打斷，鄧璞玉越說越慢，最終歎了口氣：“有時候真的挺難過的。你們有你們的難過，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難過。我那天聽到消息，真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能力。……算了，不說這個了，你感覺怎麼樣了？我聽醫生說捅了肚子，捅到腎了沒？”

　　聞爭沒理他的笑話，有句對不起一直哽在喉嚨裏。

　　但是鄧璞玉看他的眼神一直清澈，絲毫沒有怨懟。

　　柏霜是為了救他才斷的手。

　　聞爭甚至知道，他退役又堅持回來，很可能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保他和陳小晨。

　　聞爭不覺得自己對不起柏霜，因為他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但是對著鄧璞玉，他難免會升起一點心虛。

　　鄧璞玉見他不說話，突然驚恐：“不會吧？真捅到腎了！？那寧哥怎麼辦！”

　　聞爭：“……”心虛突然消失。

　　鄧璞玉把一大堆零食塞進聞爭的床頭櫃，走之前說：“我的爭哥，我先認識的你才認識的柏霜。”

　　剩下的都在不言中。

　　***

　　容城地下研究所空蕩蕩的，研究員們放了大假，除了一位孤寡看門老頭，難覓人影。

　　唯有徐稷，頂著一頭亂髮，眼睛通紅地盯著主機螢幕，上面閃過一段段計算結果。然而這些結果和他之前毫無成效的亂碼沒有實質性的區別，他無法將它們和亞空間膜的篩選機制對應。

　　而這樣的失望過程，他已經重複了二十年。

　　功虧一簣。

　　亞空間怎麼突然沒了？

　　誰成為了這個功臣？

　　徐稷看著他通過作弊許可權獲取的災難那夜的北極資料，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播放，牙關緊咬，甚至咬出了血。

　　怎麼會有這樣的超自然能力？如果真的有，他為什麼不早站出來？世界上還有其他超能力者嗎？

　　螢幕上的北思寧翩然立在風中，長袖狂舞，古韻逼人。

　　他抬手召出光紋，一行行列在半空，那姿態真的如天神降世，拯救人類與水火。

　　徐稷不明白，有這樣能量的人，國家為什麼不控制起來。他有著這麼強的破壞力，甚至能把困擾了人類數百年的大問題輕而易舉的解決，一旦失控，必將造成比亞空間爆炸更可怕的災難。

　　這個連他都能輕易聯想到的可能性，他不覺得各國頭腦會想不到。

　　徐稷內心充滿了快要爆炸的好奇，他太想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北思寧究竟是怎樣通過那幾道金光就將空間凝固。

　　災難過去的第二天，他弄到了研究人員的通行證，去混亂的現場看過。

　　亞空間神奇的凝固了，敞著一道約有二十平米的進出口。

　　黑白光團已經消失不見，其他地貌被地球的重力影響，雜七雜八的堆疊著，像一片沒有尊嚴的廢墟。

　　能量波動顯然完全停止，這個空間及周圍都沒有了任何危險，只剩殘破軀殼留存，供科研人員探究它的真實奧秘。

　　這就是那天北思寧做到的事。

　　徐稷站在那片廢墟旁，心中只有四個字“高屋建瓴”。萬事萬物，只有能對它上一層的東西瞭解透徹，才能完全掌控下一層。

　　在他們還在費勁地研究怎樣多送一個普通人進去空間時，北思寧就征服了它，這代表他懂的遠比地球先在的知識體系要多得多。

　　所以徐稷更加無法相信，這位有著無數秘密的超能力者，就這樣被放開了。

　　他活躍在基地，活躍在網路，今天甚至被拍了視頻到網上。

　　無數人不懂他真正的價值，吹捧著他的皮囊……太好笑了，又太可悲了！

　　徐稷自虐地將那份視頻又設置了迴圈播放，抖著手從抽屜裏掏出一包壓縮餅乾，一邊看，一邊往嘴裏填，彌補他空虛的胃。

　　視頻是在基地醫院養傷的聞爭拍的。

　　看光線的角度，應該是中午，北思寧靠在病床床頭睡著了。他頭髮本來系了個馬尾，但散了兩綹，遮了半邊臉。

　　那簡直不是尋常人應該有的瓷白皮膚，光潤且健康，黑色的睫毛被下眼瞼襯托，長得觸目驚心，嘴巴睡得微微張開。

　　鏡頭拉遠，能看見他雙手抱著手機，拇指搭在螢幕，看樣子之前在打字。

　　“你們明珠睡著了。”聞爭聲音很輕，語帶笑意：“我來演示一下，怎麼把他弄醒。”

　　畫面晃了晃，很快，一隻狗尾巴草懟到鏡頭前。

　　聞爭：“首先，試試這個。”

　　那根作怪的狗尾巴草被他掃在了北思寧鼻子下麵。貓精感覺鼻子癢癢的，不舒服的皺了皺眉，忽然抬手，啪一聲將草打落，又把頭更側了些，一隻眼睛貼緊枕頭。

　　“啊，失敗了。”

　　聞爭：“換一個，試試這個。”

　　一隻去掉了針頭的注射器出現在鏡頭裏，他解釋說：“生理鹽水。”

　　幼稚的惡作劇，通常會很有效果。但北思寧顯然在“想睡覺的時候我必須睡覺”這件事上有著超越了常人的毅力。

　　雖然聞爭滴了兩滴水在他額頭上，但他仍然不醒，發出了一聲沉沉的喉音，皺緊眉心又一個大翻身，順手扯起被子捂住頭。

　　“呼……”聞爭不小心笑出聲，因為離手機近，聽得格外清楚，上揚的尾音毫不客氣的穿透螢幕，任哪個看視頻的人，都會不由自主跟著露出笑容。

　　“最後一招，正確的方法。”

　　畫面漸漸靠近，聞爭伸手戳了錯那團被子，用普通偏小的音量冷淡說：“有人罵你。”

　　“誰！”北思寧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眼神看著還很茫然，在床上摸手機：“又哪個傻逼罵我，憨憨，我罵他。我書呢……”

　　聞爭終於忍不住笑了個大聲的，視頻戛然而止。

　　聞爭不是沒有目的的拍這個視頻。

　　徐稷知道，他一直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他用自己的帳號發出這條微博，一來是報個平安，二來，他的視頻介紹並不強硬地寫著，希望大家愛護明珠，維護網路文明，不要再讓明珠半夜氣醒了。

　　又半開玩笑似的補充說已經找了大佬，罵他們一經舉報查實，先封號，再坐牢，問大家這個主意怎麼樣。

　　聞爭功勞在身，加上有一定的網路影響力，本來就該成為這次劫難的典型來宣傳。

　　這種小事，只要他想做，加上一點小小的說話技巧，絕對不會有不成功的可能。

　　這樣聰明的孩子，為什麼不好好走一個正常人該走的路？

　　他父母都是異性戀，他從小是個滿地野的皮孩子，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同性傾向，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徐稷關掉視頻，抬頭看雪白的吊頂，半晌又重新打開北極那天的視頻資料。

　　這裏面一定有什麼可以深入研究的地方。

　　他還可以，還可以繼續……

　　***

　　半夜，聞爭被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了。

　　他的傷口已經癒合了大半，行動沒有了大礙，但醫療中心勒令他必須繼續留在這裏接受治療，直至痊癒。

　　聞爭也沒什麼緊急的事要做，北思寧陪著，柏霜鄧璞玉在隔壁，就當放個大假集體度假山莊，也不著急出院。這段時間他還可以好好給將來做個規劃，聽說貓精還弄了個貓糧公司。

　　北思寧晚上一直以貓形陪他睡，但這幾天，聞爭夜裏總覺得不太安穩。

　　只有今天他徹底醒了。

　　身邊發出微光，聞爭微微眯眼，假裝呼吸綿長。

　　剛剛變成人的北思寧果然沒有察覺，悄無聲息向外走去。

　　待到他消失在門口，聞爭一躍下床，靜靜跟上。

　　……

　　丹田一陣絞痛，北思寧單手撐著牆，走向走廊盡頭的小露臺。

　　冷汗順著額角滑下，很快打濕了衣衫，他找到一片能沐浴到月光的地方，盤腿坐下。

　　妖丹不愧是妖族最重要的核心，一旦破碎，真是痛得貓想死。北思寧實在沒怎麼受過身體上的苦，自爆時雖然也疼，但短暫一瞬也就沒了，之後妖丹一直在半休眠的狀態，虛弱感多於疼痛。

　　而這一次，他透支著自己的力量，聞爭遇險時又冒險抽空大半，將人送到醫療點後，他幾乎無法保持人形，妖丹連凝聚都做不到，渙散成了一灘液體。

　　但北思寧覺得還不錯。

　　只要妖丹還存在，他就不會死，假以時日，也能恢復。至於需要多久，他暫時也說不好。就是沒料到會這麼疼。

　　月華對妖族來說是能夠輔助修煉的，效果算不上多好，聊勝於無，需要長久堅持。北思寧也沒料到自己有一天會祈禱今天不下雨。

　　就在他閉上眼睛時，忽然有道聲音自背後響起。

　　“哪里不舒服？”聞爭蹲下來，從背後摸上他的腹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爭爭：難道是……我們的孩、

　　明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