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聞爭眉心一跳。

　　三人本來像在其樂融融帶小孩郊遊，從半小時以前，彈幕開始出現不和諧的聲音。

　　聞爭裝作沒看到，不回復也不理睬，沒想到事情愈演愈烈。剛才小百靈突然掉線的時候他就有不好的預感，但這個場面這句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和姐姐搶男人？

　　如果聞爭有機會看那個帖子，便能大概明白一點來龍去脈，但他沒看過，憑藉彈幕的隻言片語和現在密密麻麻看都看不清的字，他只能採取物理手段掌控局面——抓住把小百靈的後衣領拎起來，迅速走到幾米開外。

　　“你爸媽跟你說的？”聞爭問。

　　小百靈點頭：“媽媽說，讓我，離他遠一點。”說著她直直朝背對著他們僵在原地的成美看去，又喃喃強調：“我也不喜歡她。我不喜歡他，哥哥。”

　　孩子說話帶著一股天真的殘忍，喜不喜歡掛在嘴上。

　　她穿著集千萬寵愛于一身的公主裙，唇紅齒白，惹人憐愛——但總有人不喜歡她這樣的風格，比如話題中心的may神，今天一路走來一直有意無意忽略她，或者搶著興致勃勃和別人說話。

　　不要以為小百靈傻，她什麼都知道。

　　所以她憑本能做出了強有效且天衣無縫的反擊——這是父母讓她說的，不是她自己說的。

　　“為什麼不喜歡他？”聞爭在極短的時間念頭急轉，面上仍然帶著股波瀾不驚的淡定，餘光捕捉到成美原地轉了個身，僵硬地看著這裏。

　　他不確定成美能不能聽到對話，他也不怕聽。

　　“他總是，拉著哥哥……”小百靈微微低頭，看著有點委屈：“哥哥是，陪我玩的，要陪我，不能陪她。”

　　“那我一會兒陪你。”聞爭說：“但你說別人變態是不對的，你向他道歉，我就陪你玩。”

　　小百靈等了一會兒才緩緩說好。

　　成美在針對一個小學生，彈幕看得出來，聞爭自然也看得出來。

　　但成年人做出這樣的事情，本來就很怪異，直播途中聞爭什麼也沒問，只和鄧璞玉走在中間，儘量把成美和小百靈隔開。

　　成美面對小百靈乖巧的道歉，似笑非笑嗯了一聲，接下來的行程裏不怎麼說話。

　　花了十分鐘走出迷宮，和煦的花園消失，四周茫茫黃沙，頭頂光照強烈。

　　按照之前提示的線索，當他們深入其中，應該能找到一座不大的綠洲和沙漠集市，在那裏他們能夠得到下一個地點的提示。

　　彈幕說得越來越過分，因為與聞爭關係不大，觀眾說話越發不客氣，有些字眼得虧成美看不到。

　　聞爭中間看了幾眼，終於趁幾人不注意的時候開口道：“他是我的朋友，人品問題的指控沒有證據不要講了，遵守彈幕條約，好好看直播。”

　　成美本來在和鄧璞玉說話，忽然向身後看了一眼，眼中露出點複雜，又轉過頭去。

　　“太熱了！”鄧璞玉誇張地掀衣服：“看地圖還要走一半！？這個太陽的buff是不是有點強過頭了，我怕再疊加下去，到了綠洲我們就燒起來了！”

　　這是個有神魔設定的偏西幻副本，鄧璞玉說的還真有可能，畢竟現在體感的灼熱超出了正常限度，已經讓人不太舒服，沒有特別設定的情況下，一般不會做這種讓人不適的細節。

　　“那邊有個大石頭。”成美指前方：“下面有陰涼，大概能消buff。”

　　“走走走，”鄧璞玉知道氣氛尷尬，這會兒努力活躍，一溜煙飛奔過去，噗通往下一躺，大喊：“爽！”

　　成美臉上帶笑，跟著快步走過去，也跟著靠石頭坐下，抬手當扇子扇了扇風。

　　小百靈走路慢慢的，也不知道是真不熱還是熱到懶得跑，聞爭牽著她的手慢慢走進背陰，確實感到一陣涼爽。

　　“怎麼不坐？”聞爭低頭問。

　　“地上……髒髒。”小百靈語帶抗拒，抬頭直直看聞爭：“裙子會髒的。”

　　即使身體上不會真的勞累，但得來不易的休息時間還要站著，實在不符合一般人的心理需求。更何況讓一個八歲小孩兒站著，三個大人坐著，看起來就跟虐待人家似的。

　　為了團隊和諧，聞爭默默脫了他長年不離身的黑色外套，往地上一丟：“不髒了，坐吧。”

　　小百靈提著裙子，快樂的像公主一樣坐了下去。

　　鄧璞玉開玩笑：“may神要不要墊衣服？你不是也穿了嶄新的小裙子？”

　　成美笑了笑，又垂下眼：“沒事，已經髒了。”

　　“……”鄧璞玉愣了愣，真的想把衣服拽下來，但他和聞爭都只剩下一件單衣，脫了不好，還是作罷了。

　　他求助地看一眼聞爭，聞爭朝他極輕地搖頭。

　　休息三分鐘，悶熱全消，四人又再接再厲走完後半程。中途經歷了一場boss追逐戰，跟著線索找到了沙漠綠洲。

　　綠洲儼然一座繁華的小鎮，穿著異域風情的人們在街道中穿行，巨大芭蕉遮出一片片陰涼，到處環繞著交易講價和小販吆喝的聲音。

　　“找到[麓華的寶物]。”鄧璞玉把紙條抖得嘩嘩響：“除了路滑是個女的……哎這起的什麼名字！……別的啥也不知道啊！？這麼多人怎麼找！”

　　聞爭：“反正在綠洲。要麼問領主？領主現在應該也在。”

　　領主是他們之前唯一見過的npc，從他那兒用兩金幣買了四瓶水，這個物價怎麼想怎麼坑爹，他們懷疑這位是終極反派。

　　鄧璞玉：“……我們四個，落魄的旅行者，憑什麼能見高高在上的領主——”他用手指著最高處的圓頂建築，比劃道：“從這兒，到那兒，八百個守衛，你是想像遛boss一樣進去嗎！？”

　　成美忽然說：“路滑是吧。”

　　他終於打起了點精神，不知道剛才那段時間有沒有把事情想清楚，做好下線時面對腥風血雨的心理準備：“應該在那兒，看見沒，路滑服裝店……”

　　確實是麓華服裝店，而且是用正正經經的中文寫的，店就開在綠洲入口不遠。

　　如果不是芭蕉過於茂盛，而幾人又貪戀陰涼站到了一個微妙的角度，應該早就看見了。

　　聞爭和鄧璞玉莫名掉了一把智商，默默跟著成美走進了這個明顯是劇情觸發點的小店。

　　“藍月與彎刀——精靈和蒲草——哦哦~——鏽紅色的生命之湖——沉睡著聖靈的記憶——”

　　走進小店，櫃檯後一個年輕男人的歌聲飄進耳朵。

　　他懷抱一隻魯特琴，一邊掃一邊唱，歌聲憂鬱。

　　聞爭和鄧璞玉出於習慣，從第一句起就凝神背下歌詞，防止他不肯再唱一遍——一般有這種清楚歌詞的歌，多半藏著什麼重要線索，值得一記。

　　等他唱完，聞爭默念一遍，記牢後問：“路滑在嗎？”

　　“想見麓華？”年輕npc狡黠一笑：“得對上我的歌。”

　　聞爭和鄧璞玉：“？？？”

　　玩個遊戲還要會唱歌！？

　　npc不等他們露出驚愕的表情，掃了一把弦，唱了一句藍月與彎刀，然後期待地看著他們。

　　“幸好剛才記歌詞了！”鄧璞玉鬆了口氣，前後一共二十句，他最前面幾句記得非常清楚，大聲且篤定地回答：“精靈和蒲草！”

　　npc遺憾：“你唱錯了。”

　　說完抱著琴一動不動。

　　“？？？”鄧璞玉震驚地向聞爭求證：“我老年癡呆了！？不是這句嗎？”

　　聞爭：“詞是對的。”他想了想又說：“我來試試。”

　　這一次聞爭念經似的往後唱了好幾句，npc打斷他，繼續遺憾地說：“你唱得太難聽了。”

　　聞爭愣住：……？？？我還比不上鄧璞玉？

　　-紅紅火火哈哈我第一次聽z大唱歌！……話說他是在唱歌嗎？

　　-你們這群小傻子！明顯是要你們唱出來啊！不是說唱……還是說z大沒在說唱？

　　-太難聽了哈哈哈哈哈哈

　　-小玉別朗誦了，快唱一個給你的爭哥聽聽！

　　-不應該是小百靈專場嗎？

　　-對啊讓小百靈唱嘛，不然帶她玩了一期，就跟旅遊似的也沒什麼意思……不過z大應該想到了。

　　聞爭的確很快反應過來，這個環節需要唱對音調，不能單獨記詞。但遊戲難度顯然不會為難大部分音感不好的人——考察記憶力的完整歌詞一共只出現了一遍，但這個旋律簡單的調子一共重複了五遍，一般人都該記住了。

　　然而不包括聞爭。

　　聞爭不忙喊小百靈，問鄧璞玉：“你再唱一遍試試？”

　　鄧璞玉剛才滿腦子都是歌詞，又笑了一通，腦子裏已經按了清空回收站，傻眼說：“……我忘了。”

　　“……那成美試試？”聞爭問。

　　成美背著大劍，聞言詫異抬頭。

　　一般走到這兒，隊伍裏有擅長且唯一擅長的某個隊員，隊長是應該把任務分配過去的。

　　小百靈是今天是核心，他們仨都只能算陪玩，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運氣好的環節可以給她展示，成美覺得如果他是隊長，早就把小百靈推到台前表演了。

　　可聞爭先問了他。

　　他已經很多天沒睡好了，腦袋裏撒著一把彈珠，撞來撞去，蹦蹦響，蹦得他腦殼一陣陣跳著疼，恨不得一頭撞在牆上。

　　這會兒聽了這話，眼神變來變去，僵在原地，頭皮都麻了。

　　聞爭問他要不要唱歌。

　　這個人……

　　但他確實想唱。

　　“詞還記得嗎？”聞爭見成美一直不說話，重複背了一遍。成美忽然釋然地笑了笑，剛要張嘴唱第一句，小店裏響起一聲空靈的童音。

　　“藍月與彎刀……精靈和蒲草……”

　　“哦~鏽紅色的生命之湖……沉睡著聖靈的記憶……”

　　…………

　　小百靈一張口，在場四人和兩邊的直播間彈幕齊齊一震。

　　這是經過了各種電流和壓縮效果處理，已經失去了百分之五十細節的小百靈的歌聲。

　　不敢想如果小百靈真的在你面前唱歌，該是怎樣的動人聲音。

　　小百靈慢慢唱著，店主保持微笑，並沒有打斷她，每一段的第一句還繼續提示。直到她一曲唱完，才拍手說：“太棒了，你的歌聲是完美的！稍等，麓華馬上就來……”

　　聞爭下意識看直播小助手上的彈幕，發現彈幕爆炸式增長，把他的畫面遮得嚴嚴實實，幾乎看不到剩下的圖元點。

　　“太厲害了吧！”鄧璞玉率先激動，把巴掌拍得哐哐響，聞爭也不由頷首：“很棒。”

　　說著，身後店主叫來的npc麓華掀開簾子進來，帶起微風。聞爭迅速轉身，目光掃過沒說話的成美，卻見他迅速放下手。

　　然而幾乎只在視網膜裏停留了一幀的畫面仍然被他看到了。

　　他以一個怪異的姿勢，用大拇指頂著自己的喉嚨。

　　數秒後聞爭動了動喉結，嗓子裏一片灼熱的幹痛，來自於他真實的身體反應。

　　他緊緊盯著成美，對方沒笑，沒有表情，哪怕是在遊戲裏，也能清楚的判斷出那份處在應激反應中的極度緊張。

　　聞爭想，他沒看錯。

　　是緊張時特殊的反應。

　　這麼不尋常的動作，生活裏能有幾個人做？

　　心中驚濤駭浪，但猜測沒有證實時還是猜測。

　　聞爭咬牙忍了半晌，才沒有當即扔掉眼鏡下線，配合鄧璞玉繼續線索，繼續走劇情。

　　他發揮不好，後半段明顯不在狀態，彈幕一直問他怎麼了，聞爭沒回答。

　　跌跌撞撞走了個結局，看ending時，他才和彈幕道了歉，一結束就關掉了直播。

　　燃著熊熊壁爐火的休息室還是老樣子，四人一起傳回來，聞爭對小百靈說：“你先下線好嗎。”

　　小百靈愣了愣，歪頭想了想，上來擁抱了一下聞爭的大腿，軟軟地說：“好的，喜歡哥哥。”

　　說完聽話地下了線。

　　他又給鄧璞玉做了個手勢，鄧璞玉也麻溜的收起好奇下線了。

　　剩下兩個人，沉默對視。

　　“余晉。”聞爭說。

　　短短時間裏，已經是他第二次這麼肯定地說這句話了。

　　上一次余晉還有幾分被揭穿的恐慌，這一次也不知道是破罐破摔還是怎麼想的，竟然笑了笑。

　　聞爭心往下沉，最終問他：“為什麼？”

　　余晉笑得更燦爛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處心積慮纏著你？”

　　漂亮的女孩子建模低下頭，粉色的頭髮遮住了他的表情，漫不經心地捏了捏手指。

　　“當然是喜歡你，勾引你了。我不還跟我姐姐搶過男人嘛。”

　　說完他沒有再抬頭，輕輕說了聲先下了，白光一閃消失不見。

　　***

　　may•yu。

　　生存空間白金級架構師中唯一的夏國人。

　　最近他醜聞纏身，被論壇爆料後又被各路“知情人士”不斷加砝碼佐證他的“奇葩”，八卦說得越來越離譜，儼然成了婊中婊。

　　論壇管理注意到後很快刪除了他的照片，又抽掉了實名等資訊，但事情已經發酵，私底下傳播控制不了。

　　聞爭抱著手機看了論壇，大黑發現他心情不好，也沒有作妖，躺在他肚子上當暖手墊，順便一起看了吃瓜貼。

　　這帖子的確惡意滿滿，但樓中言論並不是全部一邊倒，也正因為如此，吵得火藥味十足，已經成了短期熱點。

　　如果不是純造假的話，信息量著實不小。

　　“看懂了嗎？”聞爭摸了摸大黑的腦袋，怕自己刷得太快，又總結道：“你也不知道吧，余晉就是那個may，也就是成美。”

　　大黑咕嚕兩聲，聽聞爭繼續道：“他……不像transgender。”

　　性別認知障礙，和同性戀並不相同，指對自己的生理性別不認同的人群。

　　聞爭覺得自己是不是眼瘸，完全沒看出來。

　　無論是平時慫唧唧的靦腆樣子，還是之前打架時的狠厲，余晉並沒有女性化的特徵。

　　但加上遊戲中的成美，聞爭又不確定了。

　　撒謊成性。

　　聞爭悶頭想著，火氣上來，掐了大黑的後頸一把。

　　大黑：？？？

　　“論壇說他上學時候是風雲人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性別認知障礙。啊……是穿女裝了還是怎麼？不知道。其他的小事不說，最轟動的好像是，撬了他姐姐的男朋友。”

　　聞爭朝下翻了翻，繼續說：“他這個姐姐……看來年齡相差不大？不然怎麼在一個學校。嗯這兒有了，同年級，那就是雙胞胎？……男朋友是校草，富二代，也是全校風雲人物。”

　　聞爭微妙地停頓了一下：“……說是迷得校草神魂顛倒，還沒跟姐姐分手，就在樓道裏對余晉高調告白。……告白詞有好幾個人佐證，據說是‘以後我保護你’。”

　　別說……余晉那個倒楣樣子，聞爭一開始不也被騙了嗎？

　　真的很容易燃起保護欲。

　　但這樣也容易被欺負。

　　“還有後續。‘婊中婊當場拒絕了，就在校草被駁了面子憤而離開時，婊中婊當場表演原地暈倒，一個轉圈竟倒在了校草懷裏，校草聲嘶力竭，大喊，小may——’……”聞爭不讀了，冷漠說：“後來校草送他上醫院，噓寒問暖，姐姐鬧了幾次反而讓校草更討厭她了，對拒絕他的弟弟反而更好了。”

　　評論有許多人這樣說——

　　男人就是賤，輕易得到的不珍惜，這個弟弟會耍手段。

　　人之常情。

　　聞爭看得煩躁，把手機扔了，深深吐了一口氣，任大黑踩在他肚子上造反。

　　如果這些評價都是真的，那他聞爭豈不是成了個校草一樣的傻子。

　　但讓紛亂的頭腦稍做冷靜，他又本能地覺得不對。

　　最重要的佐證，是余晉從來不向他求助，即便被幫助了，態度也不是感激，更接近于……微妙的諷刺。

　　怎麼辦？

　　聞爭揉了揉太陽穴，把大黑摁在肚子上，煩躁說：“你怎麼還不肯變回來。”

　　大黑不滿地甩尾巴。

　　“余晉是我們一起認識的，他的事我也說給你聽了，”聞爭聲音發啞：“如果你變回來，再不濟接個電話，我也好多個人商量。”

　　他有好多話想跟北思寧說。憋了這麼多天，加上今天的事情，他覺得情緒已經攀升到了一個爆炸的臨界點。

　　大黑伏著不動了。

　　“我想給北思寧打電話。”聞爭坐起來，撿起手機，胃憋得發疼。他說：“如果他堅持不接，我就當不認識他，這輩子別想再聽我說一句好話。”

　　情緒激動下他手都有些發抖，在通話記錄裏找到已經撥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號碼，為了讓這個該死的貓盡情發揮，還走到臥室裏，把門關上了。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聞爭等了一分鐘，又打一次。

　　又等了三分鐘，再打。

　　第五次時，手機不再是關機狀態，而是漫長的無人接聽。

　　聞爭手上綻出青筋，把手機用全部力氣狠狠砸在門上，發出砰一聲巨響。

　　四散的零件崩開，像零落的花。

　　***

　　週四晚，余晉和崔甜甜禮貌地道了長長的別，從心理健康小組出來。

　　昨天夜裏又來了一波寒流，天氣愈發冷，足有零下五度，創了容城近十年的新低。

　　大家一邊喊冷一邊高興，似乎連路邊不耐煩的小吃店老闆娘都和顏悅色起來——快要過新年了。

　　小吃店生意不是很好，這個點又偏晚，余晉進店點了一份小餛飩，除了他以外就沒什麼人了。

　　餛飩端上來以後，他欲言又止幾秒，決定還是湊合吃——他剛剛說了不要香菜，但老闆娘似乎沒聽見。不過沒關係，他也不是不能忍受，不如說這樣的次數太多，他已經漸漸習慣了。

　　吃了幾口，為了中和香菜的味道，余晉想往里加一點醋。

　　這家小店每桌都有小醋瓶，方便顧客自助，余晉拿過瓶子，傾斜瓶身，等了一會兒……一滴淡淡的醋掉下來。

　　空了。

　　他倒楣慣了，也不放在心上，想就算了吧，直接吃好了……

　　胖胖的老闆娘在看電視，不斷傳來的笑聲，余晉偷偷看了一眼，發現對方的心情真的很好。

　　他糾結片刻，在這個有些特殊的日子裏，決定試一試。

　　“老闆娘。”他努力放大聲音：“我這桌的醋……沒有了。”

　　“噢！”老闆娘聽罷，站起身從櫃檯後拿了個大瓶子，砰一聲擱到桌上，沒有跟他甩臉色，反而笑著道了聲歉：“不好意思啊，你隨便倒。”

　　“……謝謝。”

　　竟然有醋了！

　　余晉很高興，這是他非常幸運的一天。

　　他呼嚕嚕吃完一碗餛飩，渾身溫熱，打開手機看車票。

　　看了一會兒，他卻沒有立刻買。

　　他終於鼓起勇氣給聞爭打了個電話。

　　“余晉？”聞爭很快接了，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沒有立刻要大罵他的意思。余晉心情便更加雀躍：“那個，聞爭……我要離開容城了，明天能請你吃頓飯嗎？”

　　他沒有提那天的話，聞爭也像沒看到那些八卦一樣，似乎檢查了一下日程，沒讓余晉忐忑太久就答應了。

　　“謝謝你，那就下午六點在銀河商場那條街，你挑店吧？我不熟……”

　　“嗯。”聞爭說：“你還好嗎？”

　　余晉嘴角微抿，片刻後露出個燦爛的笑臉，哪怕沒人看到：“我很好。”

　　約定了時間，沒有被拒絕，今天簡直是他的超級幸運日。

　　余晉買了車票，匆匆趕回自己的出租屋，把沒收拾的行李裝來裝去，吭哧吭哧收了一大包。

　　第二天便扛著有二十斤重的大布袋去了約好的速食店。

　　作者有話要說：爭爭：這個貓精不聽話，讓我們把他……

　　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