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綠草坪賽場周圍。

　　“昨晚你醒了嗎？”

　　“沒有啊，我早上才看到新聞……”

　　“聽說都炸成廢墟了，太可怕了，還沒有檢測出人為的痕跡，但也不像意外啊，偏偏在這個時候……”

　　“炸實驗室的都該死，那麼多可愛的小奶貓呢！我早上哭了半小時。”

　　“啊你不知道啊？容城的警情通報說沒檢測到奶貓身體組織，不知道是被人搬走了還是怎麼……”

　　“別說了，越說越恐怖。”

　　銀河集團杯寵物選美大賽的貓咪組決賽快要開始，場邊圍繞著一群貓家長們。雖然這一次一共只有一百隻貓入了圍，但買票進來圍觀的可不少。

　　其他類型寵物的比賽在明天，幾條提前來看熱鬧的狗狗牽著主人跑來跑去，余晉穿著志願者紅馬甲，抱著一遝毛巾，在人群裏穿梭，送到指定位置後又滿頭大汗地提著籃子往回跑。

　　今天的議論不同于初賽時的其樂融融，相對嚴肅，有些人火藥味還挺濃。

　　其實也好理解，大黑這樣的“土貓”拿了微博人氣王，之後又爆出了銀河集團病貓事件。兩方勢力強弱對調，自然是吵架的開始。

　　吵著吵著事件升級，一方剛剛拿實驗室和平美好的通稿反擊，當夜就爆炸了。

　　任誰都說不出“湊巧”兩個字。

　　這下一頂“極端貓權主義”的帽子扣上，兩方在微博上大打出手，從早上大家醒來開始到現在，短短三個小時左右，微博已經卡了兩回了。

　　在這個最關注今天事件的賽場周圍，自然也有很多刷著手機拼命打字的人，一個個臉上冒火，好像馬上就想拽個人出來揍一頓。

　　余晉一路鑽過來，已經看到七八組小規模罵戰了，但他們不動手，志願者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低頭匆匆避開。

　　此時，兩個女孩在門口檢了票，順著人流進了場地邊。

　　“小源，媽媽帶你來看比賽啦！”一個女孩梳著兩條低低的麻花辮，黑色背帶褲，把背包背在前面。銀灰色的貓咪從包裏探出一隻小腦袋，好奇的看外面，蠢蠢欲動。

　　“小源興奮呢，”另一個女孩個子高，瘦長身材，短髮短毛衣，右手抓著一遝紙樣的東西，左肩背著包，“好容易帶它出來，這邊亂，把項圈系好。”

　　“嗯。”麻花辮女孩緊張地答應了，又檢查了一下灰貓粉色的項圈，挨著短髮女孩往前走。

　　場地很大，差不多半個足球場，一眼望去空蕩蕩的草坪，周圍擠著黑壓壓的人。

　　“人太多了……”麻花辮女孩邁不開步子，儘管天冷，還是出了汗。高個子單手護著她的腰，踮起腳環視四周，打算找個空曠點的地方。

　　“真真，那邊怎麼樣？”短髮女孩指了指，一排紅色頂棚在場地邊緣，離中心遠了些，但附近有空。

　　真真快被悶到了，也怕懷裏的貓咪小源不舒服，趕忙點點頭。

　　邊說讓一讓邊蹭著過去幾百米，途徑各種小型罵戰，還有人情緒激動，就差動手了。麻花辮的真真把貓咪塞回背包裏，怕它受驚嚇，然而臨近小棚子時，她猝不及防被什麼東西一絆，只來得及翻身仰著摔在地上，護著懷裏的背包。

　　空中紛紛揚揚灑下一遝紙，有的落在地上被人踩到，高個子女孩露婭剛才也被帶著摔下去，半跪在地上，急忙撐著要拉真真起來。

　　“照片！”真真急了，一面讓露婭趕緊撿，一面不顧自己抽痛的脊背，把背包打開一條縫，心疼地伸了一隻手指進去摸摸小源的頭，安撫它別怕。

　　“我就這麼說，都是一群窮逼，窮得落鬼，貴的買不起就讓全天下都不能買？打的好主意，到頭來還不是窮三代！”

　　“去你媽的，你們才是有錢燒得慌沒處炫耀會死是吧？不搞點畸形動物出來不能表現您的特別尊貴？”

　　“實驗室挺正規的是你眼瞎看不見？”

　　“我只知道就因為這該死的實驗室，每年死好多貓！哪個貓不是人家的寶貝？”

　　旁邊的人越吵越大聲，一男一女都是人到中年，身強體壯的時候，不留神肢體衝突就大起來，對著撓。指甲探到眼前，男人後退一步，一腳踩在正要撿照片的露婭手上。

　　“啊！”露婭的手被鞋底碾破了皮，但周圍太吵人太多，沒幾個人聽到她的痛呼。眼淚一下被激出來，但她咬牙從男人鞋底把照片抽了出來。

　　“幹什麼！？”男人反應過來，低頭呵斥，周圍人這才讓出個圈，看清跌倒的兩個女孩子。

　　見到地上有血跡，大家都慌了，有去叫志願者的，有慌忙把她們拉起來的。

　　“怎麼了小姑娘，這麼不小心……”一人幫露婭拿了照片，看到上面的貓咪，愣了愣問：“怎麼這麼多貓，你們是賣貓的？”

　　真真含淚站起來，心疼地抓著露婭的手吹了吹，看到這麼多人盯著她，一緊張，說話就有點結巴。

　　“不、不是……這是我們……收容所、所的、貓……免、免費領養的……”

　　露婭深吸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強撐著揚起一個笑臉：“如果有興趣，可以微博關注我們小源之家，都是很可愛的貓，免費領養。”

　　沉默蔓延，照片在眾人手裏傳閱一圈，大家發現都是些品種普通的貓，但照片也拍得很用心，很可愛。

　　剛才吵架那中年女訕訕說：“那什麼，怎麼想起來這兒發了。”

　　“這幾天網上不是都在討論土貓的好處，我們想是一個機會宣傳宣傳……比賽現場人最多了，也都是喜歡貓的，總比我們去大街上發傳單要好……”

　　這時幾個志願者匆匆提著醫藥箱過來，見露婭沒什麼大事鬆了口氣。

　　人群自覺讓出一條道來，兩個女孩子被帶到不遠處的醫療處，消毒包紮。

　　過了一會兒，余晉滿頭是汗地捧著一遝照片回來，靦腆地問她們：“你們看看，齊了沒？不齊我再去找。”

　　兩個女孩都有些驚訝和感動，連忙說不用，有電子版的，這些是為了今天特地印的。

　　“我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真絞著手，面色潮紅：“這麼多人，是我們太魯莽了。”

　　余晉聽同事說了下情況，知道沒事了，忙笑著安慰她們：“沒有，不過安全第一倒是真的，等散場人少了再問吧？到時候我幫你們。”

　　“真的嗎？”真真睜大眼睛，很快又低下頭：“謝謝，不用了……啊小源。”懷中的包動了動，她趕緊拉開拉鏈，灰色的貓咪探出頭來，細細喵了一聲。

　　余晉剛送完東西，拉了張凳子坐著休息，看到貓咪笑著問：“參加比賽的嗎？這會兒該送去後臺了。”

　　“不……”真真把貓咪抱出來，“小源不能參賽的，喏……”

　　貓咪少了一條後腿，剩下三隻爪子倒是倒騰得挺歡，喵喵叫著想要下來玩。

　　余晉表情驚訝，真真小心把貓摁在懷裏，低頭說：“這會兒不能亂跑，人太多啦……”

　　她有些忐忑，怕殘疾的貓咪有人看到會覺得不舒服，沒想到余晉從馬甲口袋裏掏了一條小包裝的魚羮遞過來：“給，它喜歡嗎？”

　　等真真接過去，他又倒了杯糖水給空著手的露婭。

　　“你們做領養，每個月能掙多少？”余晉好奇問。

　　露婭喝了口水：“一分沒有。”

　　“嗯？完全不掙錢嗎？”

　　“很難拉到贊助……”真真說：“有點錢都買貓糧和罐頭了，有時候還得我們自己掏錢。”

　　露婭坐到她旁邊：“我們這種私人的救助站，瑣事還特別多，想正經找份工作補貼都沒辦法。我們兩家也就是普通人家，維持得還挺困難的。”

　　“家裏一直催我們別做了，但是啊……”真真摸了一把舔著吃魚羮的小源：“有的事還是要人做的。”

　　“我們是普通人，改變不了世界，但可以在轉變契機到來的時候，成為一顆螺絲釘吧。這樣也不算白活一輩子。”

　　余晉眼神略微渙散一瞬，很快回過神：“你們是不是要貓糧？我認識一個人，是開寵物用品商店的，人挺好的，我問問他，能不能幫幫忙。”

　　見真真她們不太好意思，他笑說：“哪怕就幫你們擺照片在店裏，也好過你們在這兒發傳單。”

　　余晉找到小黃毛的時候，對方正和聞爭站在一起。

　　他上前打了招呼，又把事情簡單說了說，聞爭疑惑問：“小源之家？”

　　“嗯？”小黃毛問：“大哥有啥說法嗎？”

　　“好像聽過。”但一時想不起來。

　　彎腰進棚子後，兩個女孩看到他驚呼：“z大！”

　　聞爭微怔，聽對方提到以前給他發過私信，才想起來，小源之家，就是那個在他想把大黑送走時給他發私信的幾個領養機構之一。

　　聞爭對她們的印象還不錯，看小黃毛唰唰贊助了幾箱自己覺得不太好吃的貓糧，他也說：“要不要我給你們發微博宣傳一下？”

　　兩個女孩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對視一眼。

　　“z大，你的微博粉絲好幾百萬呢……我們付不起錢……”

　　“沒事，”聞爭想了想：“等會兒大黑要是拿了冠軍，流量大的時候我再發。你們有認識的類似的機構，也可以一起私信給我。”

　　露婭沒忍住：“那要是沒……沒拿冠軍呢？”

　　“……那就趁他們吵起來的時候發。”聞爭淡定地說。

　　露婭和真真：“…………”

　　記下兩個女孩的電話，把她們送出去，聞爭拿著手機刷了會兒她們的微博。各種各樣的貓咪，在會拍照的女孩子的鏡頭下，顯得比視頻裏更可愛些。

　　余晉坐著歇了會兒，問：“你當初是想把大黑送走的嗎？”

　　聞爭內心呵呵一句：“嗯，醜得沒人要。”

　　余晉笑了笑：“剛才那兩個女孩，也不管貓醜不醜……能有熱愛的事，奮鬥的目標，也挺好的。我就一直過得亂七八糟……你呢？有什麼夢想嗎？”

　　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多數羞于談夢想。保密部門是那樣有一天沒一天的環境，而後來呆的辦公室，同事們計較的也都是工資幾個錢的事情。

　　這是聞爭第一次和同輩人談到這個話題，想想還有點新鮮。

　　棚子裏別人都忙去了，就剩他倆，聞爭想了想才說：“算不上夢想吧……我想做遊戲。”

　　“……嗯？”余晉意外：“實在想的話，可以做吧？現在好像很多遊戲，參與設計門檻不高……”

　　“因為一些原因，暫時不行。”聞爭看他：“你呢？東奔西跑，是有什麼特別想實現的嗎？”

　　余晉被他看著，忽然笑了：“要是有就好了。我也不知道。”

　　說完有志願者急匆匆進來，喊余晉去幫忙，他揚起笑臉禮貌說好，匆匆跟出去了。

　　真真和露婭帶著貓咪小源，幸運的找了個好位置，正對著綠茵場。

　　沒過多久，主持人就開始介紹今天的比賽流程了。

　　儘管是銀河集團贊助，但在場這麼多“田園貓權”黨，主持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有失偏頗，在大黑領著幾隻小弟出來時，隆重介紹了一下這些貓咪們。

　　“歡迎我們的，奪冠熱門大黑！”

　　大黑像走t台，不僅走得高貴冷豔，還左右致意，像領導視察，不少人都笑出來。

　　真真她們左邊的一撥人笑得尤其歡騰，還有人為大黑舉全息燈牌，吹口哨，用的是前兩天剛出爐的素材，儼然一群大黑粉絲團。

　　在大黑身後出場的幾隻山林貓也獲得了這個粉絲團的認可，每只出場他們都要呐喊一陣，襯托得真真她們右邊的人群越發安靜。

　　“我們的位置好像不太好……”露婭猶疑說：“正好在兩派……中間？”

　　真真汗都要下來了，因為隨著一隻白色兔尾貓的出場，她們右邊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助威。

　　“糯米糯米！可愛無敵！”

　　嚇了一大跳的真真露婭：“…………”

　　說真的，這口號雖然土，且跟貓咪不搭，但很能調動粉絲團的氣勢。旁邊大黑粉絲團一聽頓時不幹了，窸窸窣窣商量了一陣，有人帶頭領喊。

　　“大黑大黑！群臣拜跪！”

　　眾人一起轟然重複了一遍。

　　真真露婭：“？？？”

　　這邊聲音太大，場中的大黑怎麼會聽不到，腦袋一轉朝這邊看來。雖然有些心不在焉，但反而有種“你們這群無足輕重的人類口號喊得還行”的迷之王霸之氣。

　　粉絲團被看得又是一陣吱哇亂叫，臉紅心跳，就連真真和露婭都情不自禁地哇了起來。

　　回頭一想，嗯？我在哇什麼？有什麼好哇的……

　　白色兔尾貓糯米蹲坐在離大黑幾米遠的對面，懵懂的歪歪腦袋，又舔舔爪子，咪嗚了一聲。

　　所有的貓上場完畢，場邊的粉絲團也開始涇渭分明的結成了一塊塊，主持人宣佈了決賽的第一個專案——競速。

　　“如大家所見，在場地最北面，有一塊由我們贊助商提供的北極鮮魚！這種魚肉質鮮嫩，是5a級食材，深受貓咪的喜愛！一會兒，我們一百隻貓咪就要分成四個小組出發，根據我們現場觀眾的投票選出人氣前十，進入最後的爭奪！”

　　真真懷裏的小源探出一隻毛腦袋，定定看著起跑線後的貓咪們，似乎也想去參與一下。

　　摸摸它的腦袋，真真說：“回頭我們在自家救助站也辦一個，讓小源玩。”

　　露婭露出點笑意說好。

　　大黑分在第四組，隨著哨音響起，它像離弦的箭一樣嗖地竄到了終點，胡亂把那塊肉拍到一邊，轉過身來打了個哈欠。

　　這時其他出發的貓咪都還沒過全部路程的五分之一，紛紛停下來猶豫著還要不要來搶。

　　聞爭和小黃毛站在靠主席臺的角落，盯著大黑的勃發英姿。

　　小黃毛讚歎：“大……大黑真是太快了！”

　　聞爭嗯了一聲，面無表情地說：“但成績和速度沒關係。”

　　小黃毛噎住。

　　對，這個比賽說是競速，但速度拿到第一並不代表選美成績好，大家要看你跑得可愛不可愛！

　　小黃毛那汗唰唰地流，心想要是大哥被大家說不可愛，一氣之下在球場弄個爆炸可怎麼辦……

　　還好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大黑在億萬觀眾投票下，成功晉級前十。

　　聞爭看起來也不見高興，低頭刷著手機。

　　現在的高級攝像設備下，大黑的殘影式速度也被清晰地拍成一幀幀，絲毫沒有模糊。大賽官博下面的成片的聲討說不應該以成績論名次，但也有很多人反駁，他們就是喜歡跑得最快的，有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

　　以往不談成績，是因為參賽的貓跑不出亮眼的成績。

　　而慕強從來是印刻在動物基因裏的特性。

　　大黑快如閃電，在眾慢吞吞的貓咪的映襯下，更顯得強大，威嚴，他一眾小弟也各個脫穎而出，在許多純粹看熱鬧的觀眾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聞爭的微博下面也成了熱鬧的打卡聖地。

　　他看完一圈，抬頭，站在起跑線後的大黑正直直盯著他看。聞爭露出一個大黑看不懂的笑容，指指主席臺。

　　“吼。”大黑也不知道應什麼，轉頭盯著終點。

　　決賽的哨音響起，障礙物撤掉的一瞬間，大黑高高一躍，沖向終點。

　　小黃毛帶來的另外三隻入圍貓咪緊緊咬著它，幾乎是一個眨眼，四貓就沖到了中段。

　　太快了。

　　許多人為這個速度腎上腺素飆升。

　　然而大黑尤嫌不夠，跑到半程之後，竟又提了一檔速！

　　隨著周圍人的尖叫，它像飛一樣沖到了終點，將那塊“獎品”魚肉拍翻在地。

　　“五秒零九！！！”主持人癲狂了，聲嘶力竭地大喊：“竟然只用了五秒零九！這是破記錄的速度！歷年來從沒有貓能達到這個速度！恭喜我們的大黑！獲得了第、……第……哦對不起，第一個到達終點！”

　　觀眾一片聲浪，主持人被身邊的導播扯著下臺，狂罵了一頓。

　　“你跟著喊什麼！？都說了不是比速度！拿個第一又怎麼了！？”

　　主持人委屈：“可是真的快嘛……”

　　“你們看到糯米了嗎？那小爪子倒騰的，真可愛！”

　　“是啊，我喜歡的白桃也不錯，那卯著勁兒的小樣子，哎呀太可愛了……”

　　“是是，圓糖也不錯，最後還把魚肉叼走了，哈哈。”

　　實驗室貓陣營的觀眾們回過神來以後強行給自己挽尊，但他們發現，自己竟然記不住跑了不知道多少名的，他們所支持的貓咪的樣子。

　　腦海裏只有一條黑色的閃電。

　　明明他們喜歡的貓還是那麼可愛，可在那摧毀一切的速度烙進視網膜後，別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投票結果等了五分鐘才出來，大黑以百分之六十的票數當選這個項目的第一名，積十分。

　　真真和露婭對望了一眼，一同隨著大黑粉絲團高聲慶賀，旁邊的實驗室貓支持者們一潭死水，幾乎被這個壓倒性的結果炸懵了。

　　往年……也不是沒有第一名。為什麼今年……就這樣了呢？

　　怎麼看那個大黑都是一隻沒有任何特色的，醜不拉幾的土貓，既不軟，也不萌，為什麼偏偏得到了大家的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文案好像沒改成功，晉江最近各種改版，很多東西不能隨便改了qaq

　　蠢作者存稿沒存完，都因為遊戲太好玩了（猛砸手機），未來五天日萬，每天留言有小紅包，真心對不起（猛砸flag），未來更新時間是早上6點，大家直接睡醒看吧，?( ?` )比心！

　　被眾讀者抓住猛砸的蠢作者很快吐出一口血

　　後面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