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黑!”聞爭頂著寒風暴怒:“滾回來!”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突然嘟嘟兩聲,斷了。
“……”聞爭差點把手機往地上摜,關鍵時刻忍住了,朝著研究所方向狂奔,一邊快捷鍵叫了無人駕駛計程車。
夜間沒什麼客人,在外行駛的計程車數量極少,聞爭跑過了兩個十字路口才接到車輛靠近的提示音。不等車停穩,拉開車門鑽進去,砰一聲響。
他喘著氣,一邊狂摁再撥,北思寧不再接電話。聞爭跟他較上勁,繼續打了十分鐘,關機了。
牛逼啊。
會關機了!
貓精好的不學光學這些,誰教他的!?
……我教的。
聞爭咬牙把手機扔在副駕駛上,從車鬥裏掏了瓶免費供應的礦泉水,仰頭灌了兩口,緩解過速的心跳。
全自動駕駛車不能超速,他就算有渾身力氣想立刻瞬移到研究所,也只能放腦子裏想想。
那地方在城郊,過去還要大半個小時,這種什麼也做不了的狀況讓他無奈冷靜,閉上眼分析目前的狀況。
說出來了。
沒什麼好瞞的了,聞爭甚至後悔為什麼不早點揭穿他,非要等什麼告白時機。都怪網上那些人瞎出主意,背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
不然他就能早點跟北思寧講清楚利害關係,告訴他更多人類社會的法則——比如,不能隨便搞爆炸案。
這不是他丟個貓上派出所那種小事,這是爆炸案。
一不小心就會牽連出大事。
北思寧用了什麼方式搞的爆炸,是聞爭現在要立刻馬上知道的事,只有知道了,他才能配合這個傻逼消除痕跡。不然現在的科技下,什麼蛛絲馬跡都有可能被發現和懷疑。
萬一真的查到北思寧頭上,發現他的神異手段,貓精會被怎麼樣?
聞爭頭皮發麻,一腳踹在駕駛臺上。
怎麼這麼不懂事。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那些都是貓啊,想像一下,如果有外星人拿人類做基因變異實驗,一會兒三隻手,一會兒缺個耳朵,哪怕做出來的實驗體只會吃吃喝喝,叫兩聲爸爸媽媽,他也受不了。
車快開到,聞爭在心裏給北思寧找了一路的藉口,下車時怒火還是噌噌往上冒,回到了生氣的原點——居然敢關機!
他把兜帽戴上,沒有故意避開監控,而是在研究所週邊一條街轉了一圈。
已經來了很多人,員警,記者,消防,各種帶喇叭的貼標車一輛輛地往裏開。空氣中一股焦糊味,大爆炸過後的餘燼,乘著夜風飛在空中。
聞爭轉完,輕巧地上了一棵極高的樹。
雖然是機械性綠化的一員,卻有了近百年的高齡,這棵老樹枝繁葉茂,又高,低頭俯瞰,建築周圍盡收眼底,鬧哄哄的。
聞爭放輕呼吸,靜靜觀察,捕捉資訊。
“研究員怎麼樣了?有值班的嗎?”
“沒有?怎麼會沒有……什麼?去找保安喝茶了!?”
女記者在逮著工作人員問,得到答案驚詫到失語:“其他呢?有死傷嗎?”
“挖著呢!”消防搬著大型設備推開他:“出去別擋路!”
“我又沒問你!”記者憤怒朝他的背影喊,很快又逮了個白大褂:“醫生,死傷怎麼樣?要發稿了——”
“還沒挖到呢,你也來幫忙!”醫生不由分說遞給記者一個探測器:“對著地面突突!摁這個!……哎呀拿什麼話筒扔了。”
……
聞爭在樹上看他們爭執,不比女記者求知欲低。
他得知道,究竟有沒有傷亡。有和沒有,這件事的性質和關注度會天差地別。
老天保佑北思寧可千萬別覺得殺人是小事,雖然聞爭覺得不會,但他沒跟貓精討論過價值觀,萬一呢?
聞爭心跳緩慢而有力,脈搏重重跳著,就這麼一直等到朝陽初升,才聽到了肯定的結論。
沒有傷亡。
值班的研究員只有三個,似乎因為基地裏斷了水,一起到門衛處找保安倒茶喝,就在這時裏面爆炸了。
爆炸源還沒確定,偵查人員焦頭爛額,分析的機器一直在吐著報告,然而一切正常。
“搞什麼!?”一個偵查人員崩潰:“每個房間都炸了!你們敢信?炸的比雞翅還均勻,爆源探測根本沒法兒識別……那恐怖分子總不能每個房間都安了炸彈,還是清潔反應的,還能遠端遙控……隊長我說錯了?讓國安局帶著裝備來也搞不出這動靜吧!?”
“隊長!”又有一人匆匆出現,聞爭本來準備溜的腳步因為他的話頓住了。
“所有胚胎都炸死了,但活體實驗室沒有生物和血液反應。”
聞爭:“……”這是把奶貓都先搬出來了?
東方的天色泛白,太陽漸漸映亮了大樹邊緣。早上了,銀河集團來了一群人,聞爭趁亂跳下樹,匆匆離開。
暫時查不到北思寧頭上,不代表一直查不到。
還有那些奶貓,帶哪兒去都是問題……幾百隻呢,往哪兒放都是明晃晃的證據。聞爭睡眠不足,緊繃的神經稍微鬆懈,就頭疼得想爆炸。
然而氣憤過後又有點心疼,這是不爽成什麼樣才搞這麼大破壞。
走出一段距離,確認安全,聞爭打算叫輛車去小黃毛的寵物用品商店。
北思寧和小黃毛熟得很,掛了自己電話以後肯定心虛,大概率跑那兒去了。
這麼想著,眼前忽然晃過一條手臂,將他脖子一卡,擰著轉過來。
“……”聞爭嚇得腦子都空了,差點條件反射一個過肩摔。還好北思寧及時吼出了聲:“你上這兒來幹嘛!?”
“…………你再這樣突然出現,我、”聞爭喘了兩口氣,擺手換了句:“故意掛我電話?”
北思寧穿了件灰色的風衣,頭髮難得束了個高馬尾,臉色難看,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我手機沒電了!”
“別……我都知道了。”聞爭把他往綠化帶的方向帶了兩步,這會兒什麼情調都想不起來了,“是你幹的吧,昨天我看見你打手勢了。這是你們貓精的能力?”
“啊……”北思寧頓了頓,茫然:“你在說什麼?”
“…………”聞爭深呼吸。
不能當街打貓。
打人也不行。
反復在心裏念了幾句經控制情緒,他才說:“都到現在了,你還不信任我嗎?”
北思寧這樣的反應是要打死不承認了,說實話聞爭很失望。
在他眼裏,隨性的貓精不應該這麼嘴硬,何況是對他。
有點受傷。
北思寧沒說話,看他的眼神一變再變,最終停在一個冰冷漠然的眼神上。
“你對我有什麼誤會?”北思寧的聲音從沒這麼低沉過,甚至讓聞爭感到陌生:“因為這個誤會,你才對我好的嗎?”
“……啊?”聞爭驀然驚了驚。
“你覺得我是貓?你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北思寧低著頭說。
聞爭沒說話,覺得心裏長了個窟窿似的漏冷風。
“貓精?多特別啊。很值得你花時間對它好吧?可惜這不是真的,我就是個普通的人。”北思寧飛快地說:“也許好看一點,但又怎麼樣,一個人而已,隨處可見。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無論是名還是利,還是別的什麼。”
“閉嘴。”聞爭眼睛發紅:“我只是喜歡你。”
“……是喜歡你的想像吧。”北思寧冷冷地說。
像一口壓抑很久的火山驟然噴發,聞爭渾身的肌肉都在叫囂著釋放,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一把拽住北思寧的衣領,右手握起拳,舉著,顫抖,遲遲落不下去。
忽然一輛灑水車從晨光中駛來,他倆沒注意,被冬天的涼水從頭澆到腳,濕透。
聞爭驟然清醒,慢慢鬆開手,眼睛發紅,身上狼狽的滴著水。
這不是他想要穿的衣服,也不是他想像中的場景,但那句話已經說出口了,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這比表白被拒難堪一萬倍。
“知道了。”聞爭盯著他看,感覺睫毛上的水珠沉沉的。“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我只再說一遍,你聽好了。”
“我,聞爭,早他媽知道你就是大黑。證據沒有。我既喜歡貓,也喜歡人,看見貓高興,看見你也高興,想跟你一直在一起,結婚,睡一張床。我什麼也不圖。”
“我以為你如果拒絕我,是因為不喜歡我。”
“現在我知道了。”
睫毛上滴下冰涼的水珠。
濕透的厚外套像什麼鐵制刑具一樣緊緊貼在身上。
他難堪地說:“北思寧,你是個懦夫。”
***
北思寧頭髮滴水,茫然地回到小黃毛的寵物商店,變回貓身從沒鎖好的後門鑽進去,下了地下室。
身上的毛都濕了,他懶得舔,也沒有用法術烘乾自己,只靜靜窩在長毛沙發裏。
聞爭哭了。他哭了嗎?
北思寧腦子裏反復來回的念頭只有這麼一個,他說喜歡他,他哭了。
“吼……”
鬱悶的吼聲從毛毛裏傳出來,不一會兒房間裏響起奇怪的咪咪聲。
北思寧埋了一會兒自己,跳起來踱步走到一排竹籃子前面。是那群實驗室小奶貓。
他剛剛才騙聞爭說爆炸不是他做的,就得把這些貓藏起來,否則等聞爭想起找過來,就露餡了。送回山裏吧,小黃他們老家不還有一堆大爺爺二爺爺的,養點半死不活的小東西應該沒壓力。
“這些蠢貨。”北思寧嫌棄地拿爪子撥弄了幾個籃子,見肚子都鼓的,就知道小黃毛喂過了。
想完小東西們的去處,北思寧又低落地趴下,煩躁地左右甩尾巴。
回去嗎?回去吧。
看看他在哭嗎?看看吧。
猶豫間閉上眼睛,卻久違看到了血紅一片。
紅綢,灑落的酒水,紛亂被人踩過的腳印。
“你懂什麼?”有人嘲笑:“區區一屆妖修……你又懂人的情和愛了?”
“……騙你的。”
“司命貓……天材地寶……”
“你懂什麼……”
“當然是喜歡你啊,最喜歡你了。”
……
“吼——”北思寧狂躁地從沙發上蹦下來,繞著堆竹籃的地方瘋狂繞了三圈,然後不等跟小黃毛打招呼,又匆匆上樓,飛奔進入街道。
去看看,他只是去看看聞爭有沒有哭。
他不可能再喜歡人類。
絕不。
快如閃電地從樹叢進入社區,他放慢腳步,來到聞爭家外面。
昨晚他出去的窗戶已經關上了,北思寧爪子頓了頓,不敢穿牆進去,緩步靠近大門。
沒等它靠得足夠近,聞爭忽然開了門,看到大黑愣住了。
聞爭看起來情緒已經穩定了,洗過澡換了衣服,比他好吹一百倍的頭髮幹乾爽爽,彷彿剛才的狼狽都不存在。臉上也沒有了不久前憤怒的緋紅,恢復了正常的小麥色,只有非常仔細地觀察,才能看出他眼角微紅。
“大黑?”他打招呼,不辨喜怒,冷靜問:“昨晚跑哪去了。”
明明是北思寧想要的態度,卻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北思寧輕輕吼了一聲,抬爪撥弄了一下脖子裏戴著的賽牌。
“嗯。”聞爭沒抱它,只說:“今天還有比賽,我們等會兒就走。”
北思寧莫名鬆了口氣,聞爭沒哭……他是信了嗎?這麼想著,他跟著人踱步進去,沒看見聞爭微微勾起的唇角。
普通貓是吧,行啊。看你當多久。
作者有話要說:無人駕駛灑水車:每天早晨,快樂工作。
(大黑會反省和成長的!還有一段劇情磨合下,掐指一算一周後甜蜜蜜,明天見!)
(大家養肥我也別把我養忘了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