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友情的承諾

　　迪諾‧加百羅涅認為這次日本之行還是不虛此行的，不過原因卻不是Reborn的新學生。

　　這位叫做澤田綱吉的少年在迪諾看來是個很活躍，也很喜歡表現自己傢伙，這對於一位將來的黑手黨首領而言這並不是什麼糟糕的事情，但是這種孩子氣的炫耀在已經是黑手黨首領的迪諾看來只是覺得好笑而已。

　　不知道是受到了什麼誤導，澤田綱吉似乎認為黑手黨的世界很有趣。

　　——是的，有趣，這大概是迪諾在與他閒聊半天後唯一的結論。

　　澤田綱吉絲毫不會害怕所謂的黑手黨，相反對於黑手黨卻很感興趣，對於將要擔任黑手黨BOSS的未來也很期待。黑手黨在他眼中似乎被美化了，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麼的嚴酷與可怕，反而一廂情願地認為這些在其他人看來殘忍的人們正直、有原則、甚至是正義。如果迪諾沒有誤解的話，他在言談舉止之間還流露出認為黑手黨是拯救世界的英雄的訊息。

　　——這實在是讓迪諾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黑手黨不是一個和平的世界，也不是一個仁慈的世界，如果在這個世界裡不做好隨時面臨死亡的覺悟，那麼是沒有生存的可能的。

　　曾經的迪諾並不喜歡黑手黨，一個原因是本身性格有些軟弱，一個是他的確很廢柴，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從小耳濡目染黑手黨的世界殘酷，產生了排斥的心理。

　　澤田綱吉並不算太聰明，也並不算愚蠢，但是這樣的認知誤區將讓他的未來極其危險。迪諾不由得開始對於自己的師弟感到擔憂，無奈地轉向一邊一直噙著嘲諷笑容的Reborn，實在是搞不懂他為何沒有糾正這樣的錯誤。

　　察覺到迪諾的目光，Reborn轉頭掃了他一眼，勾起嘴角。

　　迪諾覺得，澤田綱吉將要倒霉了……

　　Reborn一向喜歡讓學生在逆境中成長，而不是溫和派的教育。迪諾自己在被Reborn教導的時候就是這樣九死一生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對於不知道黑手黨殘酷的澤田綱吉，Reborn估計會用更加激烈的手段讓他體會到自己的錯誤。

　　——如果做不到的話，還不如死掉。你的家族不需要廢物——這是Reborn一貫的主張與做法。

　　默默地為了仍舊毫無察覺的澤田綱吉默哀祈禱，迪諾將視線轉向一直安靜地坐在另一邊，熟練地安撫著剛剛吵鬧不修的藍波與一平的黑髮少年。

　　喜歡惹禍的小乳牛似乎一遇到少年就立即乖巧了很多，這個叫做酒井浩源的少年似乎非常會對付小孩子，很快就讓滿屋子亂跑的孩子們安靜下來，乖巧地坐在他身邊吃著澤田奈奈做的餅乾，而少年對於兩個孩子幼稚的言行也耐心地微笑著，溫和回應，絲毫沒有敷衍的感覺。

　　和澤田綱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酒井浩源給人的感覺並不突出，相比於表達自己的觀點反而更傾向於傾聽，即使並不認同其他人的說法也不會特意反駁，只是面部表情會有細微的變化。

　　——迪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特意仔細觀察少年的表情，也許是因為Reborn之前提過他所以特別關注，也許是少年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一種位於上位者的感覺。

　　身為首領，並不需要急切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而是首先聽取其他人的意見，最後整合，做出決定。無論對於發言者的意見是贊成還是反對，只需要恰到好處的表情改變，就能夠被一直觀察他的其他部下們了解，並非過多的評價或反駁，以防讓說出自己意見卻並不正確的家族成員們覺得尷尬或受打擊。

　　少年的表現就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事情一般，幾乎是下意識般的自然，即使發言者根本不會去注意他的表情。

　　偶爾，迪諾也會好奇地詢問少年的意見，但是少年的回答總是刻意避免了要點，只是點到為止，不會給人喜歡搶風頭的感覺，但是像是迪諾這樣已經身為家族首領的黑手黨BOSS卻很輕易就能夠察覺到那些看似簡單的回答中隱藏的深意。

　　加百羅涅家族能夠在黑手黨大家族的名單中占據一席之地，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同盟家族Vongola與家族本身團結一心的緣故，但是除了首領迪諾以外並沒有幾位在黑手黨世界較為出名的家族成員。各種家族事務大多都承擔在迪諾一人肩上，能夠為他分擔些許的也就只有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羅馬裡奧。如果可以的話，迪諾的確想要招攬一些有能力的家族成員，讓加百羅涅家族更上一層樓。

　　被Reborn特意提過，經過觀察又的確非常出色的酒井浩源，的確讓迪諾動了招攬的心思。

　　在對於澤田綱吉喪失興趣後，迪諾優雅地掃了一下落在衣服上餅乾的碎屑，微笑著開口，“這個手工餅乾做得真不錯呢。”

　　一直低頭逗弄藍波的黑髮少年聞言立即抬起頭，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似乎引以為豪的高興笑意，但是旁邊的澤田綱吉卻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迪諾微微眯眼，雖然只是細微的細節，卻總讓他有種抓住了什麼的感覺。

　　“吃得有點多，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哈。”迪諾抓了抓自己金色的頭髮，站起身，“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回賓館了。”

　　“哎？迪諾先生要回賓館？不在這裡住下嗎？”澤田綱吉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撐著身前的矮桌直起身體。

　　“在這兒住？”迪諾有些奇怪地看了澤田綱吉一眼，有些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問。

　　——難道他說過他要在這裡過夜的話嗎？

　　“不了，那太麻煩了，反正已經訂好了賓館的房間。”迪諾笑著搖頭，轉向同樣站起身看起來準備送客的黑髮少年，“酒井君要回家了嗎？一起走？”

　　黑髮的少年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明白了迪諾的意思。

　　“……好，我也該回去了……我去向阿姨告別。”黑髮少年點了點頭，轉身走向廚房，片刻後回來，眼神中帶著些許戀戀不捨的感覺，似乎整個人突然消沉了很多。

　　迪諾又看了Reborn一眼，顯然以Reborn的洞察力，這種連他都注意到的事情，Reborn不可能不知道。但是Reborn卻沒有任何奇怪的樣子，極度信賴Reborn的迪諾也安下心，將這個讓他有些懷疑的地方丟到腦後。

　　澤田綱吉顯然對於迪諾的離開很是不甘情願，迪諾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對自己這個第一次見面才聊了不到幾個小時的傢伙有這樣深的感情的，——或者說，澤田綱吉下意識地意識到他對於黑髮少年更感興趣，於是產生了危機感，看到他邀黑暗少年一起離開而感覺不悅。

　　與澤田綱吉、Reborn道別，迪諾親昵地摟著黑髮少年的肩膀，帶著自己的部下離開澤田宅，然後藉口散步，與少年一同走向他的家。

　　顯然，少年敏感地察覺到了迪諾和他一起離開的目的是什麼，或者是聽Reborn說過，所以對於迪諾拐彎抹角地詢問是否有興趣加入家族顧左右而言他。

　　從言談中看，少年並不反感黑手黨，而且不是澤田綱吉那種一無所知單憑想像的不反感，而是非常了解、甚至已經融入後的不反感。

　　就像Reborn所說的那樣——他是一個天生的黑手黨，除了走這條道路以外已經別無選擇。

　　但是顯然，少年並不想加入加百羅涅家族。

　　“我到家了，迪諾先生。”身邊的少年停下腳步，禮貌地開口。迪諾看了一眼面前很普通的住房，“不請我進去坐一下嗎？”

　　黑髮少年有些為難地咬了咬嘴脣，轉頭看向自己的家，似乎在猶豫，但是從屋子傳來什麼東西被砸碎的聲音徹底打消了他的煩惱。

　　男人和女人爭吵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雖然聽不清到底吵了什麼，但是能夠感覺出其激烈的程度。

　　“……抱歉，看起來現在並不方便。”少年的語氣平淡，冷靜的黑眸裡卻閃爍著一絲憤怒。

　　“啊……看起來的確……”迪諾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有些惋惜的苦笑，“你的父母……經常……這樣？”

　　“……嗯。”少年輕輕應了一聲，聽起來有些勉強。

　　看著少年對他道別，轉身走到屋門口，迪諾終於下了決定，開口叫住他，準備徹底說清楚。

　　“真的不願意加入我的家族嗎，酒井君？你會大有作為的。”

　　少年的腳步頓了一下，微微側頭看向迪諾，然後搖了搖，“……抱歉，迪諾……先生。”

　　“我能夠知道為什麼嗎？”

　　少年抿了抿嘴脣，“……抱歉。”

　　“……那麼，Reborn知道吧？”

　　“……是的。”

　　“我明白了。”迪諾放棄地聳了聳肩膀，點頭，“既然是這樣，我也不會勉強你，但是如果你改變主意，加百羅涅家族會為你敞開大門的。”

　　“謝謝你……”少年輕笑了一下，笑容中有著迪諾無法理解的苦澀。

　　——他一定有著很多秘密，而且顯然，不是什麼能夠帶來快樂的秘密。

　　“我能夠問一下……”少年轉過身，面對著迪諾，“迪諾先生為什麼會相信我，願意邀請我加入家族呢？這應該是一件很謹慎的事情不是嗎？——是因為Reborn的推薦？”

　　“我信任Reborn，他不會看錯人，這是原因之一。”迪諾點了點頭，“但是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我的確很喜歡你。”

　　“……嗯，我也很喜歡迪諾先生。”少年笑了起來，這似乎是迪諾第一次看到少年如此毫無陰霾的笑容，不由微微有些發愣。

　　“即使不加入家族也沒有關係，以後作為朋友好好相處吧。”

　　“……嗯，即使沒有加入迪諾先生的家族，以後如果迪諾先生有麻煩的話，我也一定會竭盡所能幫助您。”

　　殘陽似血，收斂了笑容的黑髮少年在橙色的夕陽光輝中，表情晦澀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