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感情與立場

　　在將給安德魯‧多洛雷斯的郵件發送出去後，聶浩源鬆了口氣，放鬆了一直緊繃著的身體。雖然一直被澤田綱吉嘲笑他發個郵件都會這麼緊張，但是聶浩源承認自己的確還不適應這種離目標越來越近的感覺。

　　雖然仍舊還未能達成協議，但是相比於之前不屑、嘲弄的態度，安德魯‧多洛雷斯現在已經更加趨向於謹慎的合作，顯然當一切談攏後，他——或者說澤田綱吉，就會成為安德魯‧多洛雷斯的幕後軍師。聶浩源絲毫不懷疑這一天將很快的到來，一切都似乎在澤田綱吉的計算之內，他相信這根本用不了多久。

　　同時，在澤田綱吉的教導下，聶浩源也逐漸熟悉了意大利的各個黑手黨家族，還有澤田綱吉最在乎的，曾經在意大利黑手黨家族中鼎盛一時的Vongola家族。

　　作為歷史悠久的黑手黨家族，Vongola家族在百年的歷史上幾度興衰，目前的九代首領Timoteo因為手段溫和仁慈，讓Vongola家族在意大利黑手黨的威懾力大幅度減弱，但是仍舊與其同盟家族占據了黑手黨內重要的位置。與之相對立的，就是幾個新興家族或者是對Vongola家族在利益上不合的其他家族。

　　介於意大利黑手黨地盤已經被諸多老牌家族瓜分占據，新興的家族需要在夾縫裡求生存，對於很多占領資源卻並不強勢的黑手黨家族施以打壓意圖搶奪資源，一向以溫和隱忍處事、只要對方不太過分就盡力退避甚至施以援手的Vongola九代家族自然是他們的目標，而與Vongola家族頗有夙願的其他黑手黨家族對立的原因則是不言而喻了。

　　作為新興家族中目前的佼佼者，多洛雷斯家族與Vongola家族保持了似敵似友的危險關係，不敢輕易招惹，也不願放棄是不是能從Vongola家族那裡吃到的肥肉。而已經確定將成為多洛雷斯第二代首領的安德魯‧多洛雷斯對於Vongola家族的態度卻讓澤田綱吉有些頭疼。——安德魯顯然是更加傾向於與Vongola家族對立的。

　　即使作為他背後的參謀，澤田綱吉能夠為他出謀劃策，甚至略加改變他的態度想法，但是目前的立場仍舊是無法讓他轉而變成親Vongola家族的人物，少不得要幫助他從Vongola家族那裡圖謀些好處。——不過，這雖然讓作為曾經作為Vongola首領的澤田綱吉感覺很不舒服，但是他也並不是無法隱忍的類型。

　　有時候，站在敵人的一邊比站在朋友的一邊更加能夠幫助我所想幫助的人——澤田綱吉對聶浩源這樣說過，不過大半也算是自我安慰吧……

　　其他澤田綱吉較為注意的黑手黨家族有Vongola的同盟家族加百羅涅、波維諾家族，據說首領是大空的彩虹之子的基裡奧內羅家族等等。其中澤田綱吉最為關注的家族則有兩個，一個是傑索家族，主要是為了一位並未在黑手黨有太大作為的人，白蘭‧傑索；另一個則是目前衰弱到似乎淹沒於意大利黑手黨歷史中的西蒙家族。

　　雖然關於白蘭，澤田綱吉並未說過太多，但是從他流露的隻字片語中可以察覺到這個人將來將會做出很可怕的事情，而西蒙家族則似乎是因為關於Vongola家族的歷史問題，曾經一度讓Vongola家族受到了重創。

　　對於這兩個隱患，澤田綱吉曾經思索過是不是應該提前消除，不過最後，他還是放棄了這一念頭。對於他來說，這些都是曾經的他最重要的試煉，如果在他身體內的人無法順利克服這些的話，那麼這就說明他並沒有資格成為Vongola的十代首領。

　　澤田綱吉已經打定主意冷眼旁觀那個人的成長，與Reborn一起判斷他能夠肩負這個沉重的責任，是將他留下，還是將其拋棄。

　　第二天早晨，一出門就看到了一直徘徊在外的山本，聶浩源愣了一下，單純因為看到他竟然會等在自己家門口，澤田綱吉也愣了一下，顯然則是因為更深層次的原因。

　　【阿武怎麼會在這裡？】澤田綱吉的語調裡有著極度的驚異，讓聶浩源有些莫名。

　　“雖然的確是很奇怪……不過有什麼太值得驚訝的嗎？”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應該是迪諾師兄和Reborn對於‘我’的家族是否團結的試煉……】澤田綱吉將今天應該發生的他被假意綁架，而山本和獄寺衝去巨桃會救他的事情簡略說了，山本出現在這裡而不是澤田宅的情況讓他有些擔憂。

　　“他又不是你，很多應該發生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不是嗎？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聶浩源撇了撇嘴，不屑地反駁著，但是一絲愉快的感覺卻逐漸在心底滋生。

　　——只要是會讓那個傢伙倒霉的事情，他就覺得開心。

　　“……浩源。”看到聶浩源推門走出來，然後愣在那裡，山本有些忐忑地抓了抓頭髮，出聲呼喚。

　　“……你在這裡幹什麼。”聶浩源反手將家門關上，下了台階走到山本面前，回應。

　　“雖然我還是不太清楚……但是浩源的確是生我的氣了吧？”山本猶豫了片刻，有些不安地探視著面前黑髮少年的態度，對著他伸出手，“我們和好吧？”

　　看著眼前山本伸出的手，聶浩源沉默了一下。按照澤田綱吉的說法，山本此刻出現在這裡而不是澤田綱吉家這一點讓他很高興，而他也知道一味的拒絕只會將山本推得更遠，拱手讓給那個傢伙。看著山本有些懇求有些忐忑有些希冀的目光，聶浩源終於抿了抿嘴脣，伸手握住了山本的手。

　　迫不及待地緊抓住聶浩源的手，似乎害怕他再次將手抽出來一樣，山本在一瞬間露出燦爛的笑容，一用力將聶浩源拽的一個踉蹌，抬起另一隻手臂緊緊抱住他。

　　“太好了！”山本終於鬆了口氣，“這幾天真是擔心死我了呢！”

　　“我倒是覺得你跟他們玩得很開心。”彆扭地被山本抱著，聶浩源皺起眉，聲音悶悶地。

　　“啊哈哈哈哈~浩源還真是孩子氣呢！”這幾天被冷待慣了的山本根本沒有理會聶浩源不算好的語氣，反而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側頭看著一瞬間烏雲散盡興高采烈的山本，聶浩源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其實，你根本不知道我到底在生氣什麼吧？”

　　山本的笑容頓了一下，露出迷茫的神色，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呃……的確是這樣沒錯……浩源你到底在生氣什麼？”

　　聶浩源被山本坦誠的態度噎了一下，對方太過於遲鈍到讓他想發火也沒有辦法，只剩下深深的無力。反正他是不可能說是因為那個“澤田綱吉”的原因的，如果說出來，山本這樣什麼都不知道的傢伙只會認為他小心眼。

　　聶浩源輕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看山本，“我不想說。反正絕對不是你之前認為的那個原因。”

　　“……不是因為阿綱沒有邀請你加入家族？”山本茫然地抓了抓頭。

　　“絕對不是！我說了多少遍了！”回過頭瞪了他一眼，聶浩源眯了眯眼睛，聲調冷硬，“我根本不想加入他那個什麼家族！”

　　“哎……？”山本仍舊不解地看著黑髮少年快步朝學校走去的身影，突然間睜大了眼睛，快步趕上去，“難道是浩源看到我跟阿綱和獄寺君關係好，所以吃醋了？”

　　聶浩源的腳步頓了一下，一個踉蹌，抽搐著嘴角轉頭看著山本，卻根本說不出反駁的話——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似乎比之前的那個猜測靠譜多了……

　　“啊哈哈哈！竟然真的是這樣嗎？！”山本大笑起來，從後面撲到聶浩源的身上，摟住他的脖子，“浩源實在是太彆扭了，你要是直說我肯定能了解的！如果浩源有了比跟我還要要好的朋友，我絕對也會不舒服呢！”

　　“不要想當然這樣認為啊！我才沒有這樣想！”恨恨地想要甩開山本的糾纏，聶浩源額角青筋暴起。

　　——雖然看起來接近，但是實際上兩者可是相差著十萬八千里啊混蛋！

　　一路上與山本來到學校，兩人之間盡釋前嫌，關係更進一步——當然，這似乎只是對於山本武一方而言的。

　　校門口遇到同樣一起來上學的棕髮少年和獄寺。大概是同樣知道“今天”應該會發生什麼，棕髮少年的表情看起來很糟糕，茫然無措的獄寺嘗試著安慰他什麼，但是顯然沒有什麼效果。看到聶浩源身邊的山本，少年猛然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失聲叫道，“你怎麼在這裡？！”

　　山本莫名其妙地迎著少年的視線，聳了聳肩膀，“阿綱你在說什麼啊？今天又不是週末，我當然要來學校啊……”

　　“啊……我是說……”自知失言的少年尷尬地露出笑容，看了看山本又看了看聶浩源，拙劣地轉移這話題，“你們……你們竟然一起上學，在路上碰到的麼？”

　　“我今天專門去找的浩源呢~”山本笑著抬起，搭住聶浩源的肩膀，高興地宣布，“我們和好了哦！”

　　“……啊哈哈，這樣就太好了……”棕髮少年僵硬地笑了笑，語調乾澀，聶浩源面色平常地看著他，黑眸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與冷笑。

　　棕髮少年看不出來，但是卻躲不過他肩膀上Reborn的眼睛。Reborn微微沉下面孔，顯然對於聶浩源——或者是另一個澤田綱吉與所謂的雨守關係更加緊密而感到不悅。Reborn稱不上善意的氣息讓聶浩源的身體猛然僵硬起來，在Reborn的面前，此刻的他仍舊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

　　同樣敏銳地感覺到敵視的氣息，雖然腦子裡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山本仍舊本能地前跨了一步，側身擋在了黑髮少年的面前。

　　緊張的氣氛只持續了不到幾秒，但是在場的其他幾人都感覺到了。棕髮少年茫然地站在那裡，而他身邊的獄寺看了看山本和聶浩源，又看向Reborn，似乎想要詢問。澤田綱吉輕輕嘆了口氣，代替在Reborn的壓力下無法自由活動的聶浩源接管了身體的控制權，抬起手按住山本的肩膀。

　　“馬上要上課了，都愣在這裡幹什麼？”溫和的聲音從黑髮少年的口中發出，雖然嗓音相同，但是其中蘊含的感覺卻讓山本吃驚地轉過頭，看向面露笑容的少年。

　　“走了，進教室吧。”對著山本，笑容加深了些許，黑髮少年當先一步走到教室門口，在路過棕髮少年、獄寺、Reborn三人的時候側頭，對著他們輕輕微笑著點頭致意。

　　山本很快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快步跟上黑髮少年的腳步，眼中仍舊是有些驚疑不定的審視，欲問還休。

　　在聶浩源的位置上坐下，澤田綱吉打開書包開始課前準備，而Reborn則跳到了他的課桌上。

　　將課本放到書桌上，澤田綱吉看向Reborn，安靜地等待他開口。

　　“我發現，只要有你——或者說你和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在，山本武就不可能成為對於Vongola家族忠心不二的雨守。”Reborn拉了拉帽檐，低聲說道。

　　“關於這是不是我的問題，我只能說，我已經極力避免對於目前的事情造成任何影響的舉動了。”澤田綱吉垂下視線，同樣輕聲回答。

　　“但是他與你本身就是不能同日而語的程度，即使你的不作為，也會產生意料不到的影響。”

　　“——你是說，我的存在本身就不應該嗎？”澤田綱吉的嘴角揚起一絲冷笑，黑色的眼眸中冷冽的光芒一閃而過，瞬時間恢復平靜，“我倒是覺得，是‘他’的存在本身造成了這一切的後果。”

　　Reborn沉默著，對於個人而言，他的確是更加喜歡眼前的澤田綱吉的，但是他的立場卻需要盡可能地保護、培養另一個“澤田綱吉”。在感情與立場不可調和的時候，後者才是最重要的方面。

　　“有時候，我不得不懷疑，留下你是不是真得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Reborn留下最後一句話，轉身跳下書桌。澤田綱吉面容未變，平靜地低下頭，翻開課本。

　　——感情與立場的不可調和，他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