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撇下小貓在家好幾天，小貓鬧脾氣才故意搗亂，所以搞了兩天衛生後他直接吩咐陳助理找了個鐘點工來打掃，每天照樣準時去上班。

誰知後來連晚上也不消停了，每到10點就開始叫，有時在客廳貓窩裡叫，有時跑到陽台去叫，也不嫌累的，叫到凌晨1點多才肯安靜。

霍驍本來就容易失眠，連貓爪撓門那麼輕的聲音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半夜貓叫，每次聽著林遇的直播回放準備入睡，就能聽見臥室外傳來隱隱約約的貓叫聲，叫得十分淒厲，好像在被人打一樣，他根本沒法裝聽不見，即便提前睡著了也會被重新吵醒，不堪其擾。

在連續三天都是3點睡7點起之後，霍總裁終於收到了來自何秘書的關切問候。

「霍總最近是不是沒休息好？」何秘書抱著文件說，「您臉色有點兒差啊。」

「沒事。」霍驍低頭飛快地簽字，簽完又問明天有什麼安排。

「上午公司開例會，中午約了豐瑞集團的周總吃飯，下午暫時沒有安排。」何秘書說。

「讓陳助理預約一家寵物醫院。」霍驍說，「我明天下午帶它去看看。」

「好的。您打算親自去嗎？」何秘書說，「或者我讓陳助理幫……」

「不必了。」霍驍自己有空就不太喜歡麻煩別人，而且也懶得再跟人複述一遍家裡那小東西的惡劣行徑，「你讓她明天中午把貓送到公司，我吃完飯回來拿了就走。」

何秘書點頭示意知道，正準備出去又聽見老闆叫住她。

「讓陳助理照顧它一晚吧。」霍驍說，「我今晚在公司加班。」

「哦……好的。」何秘書還是忍不住提醒，「明天要見周總，您多注意休息。」

霍驍敷衍地應了一聲，心道就是因為想多休息才留公司，不然回家又被那小混蛋吵得兩三點才睡，明天都別想有精神起來了。

晚上忙完公事後，他去外面隨意吃了個飯，趕在8點前回到公司，在辦公室裡戴著耳機準備聽直播。

離正式開播還有幾分鐘，直播間裡放著暖場音樂，不少人都在刷「晚上好」的彈幕，霍驍看得沒什麼意思，就退出來隨意翻了翻林遇之前的直播。

以前在部隊也時常聽隊友們提過直播的事，還被拉著看過幾個人氣女主播的節目，說不出好看與否，畢竟他天生對女人不感興趣，只覺得內容都挺無聊的，就不怎麼喜歡看。

後來因故退役回到了G市，因為失眠的問題，經常整夜睡不著覺。

某晚實在熬得辛苦，他躺在床上玩手機打發時間，偶然點開了一款直播軟件，不知碰到哪兒就進了直播間。

跟印象中的直播不太一樣。

這位主播沒有露臉，也不打遊戲。

只是單純聊聊天，回答粉絲的問題。

唯一吸引人的是聲音。

聲線溫軟，語氣輕柔，帶著幾分不自知的笑意。

明明是在跟粉絲互動聊天，那聲音卻溫和得沒有稜角，輕輕滑過耳邊，如果不認真聽他說話的內容，就會變得像背景音一樣催眠。

霍驍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只知道醒來時手機已經播到沒電了。

幸好他還記得那位主播的名字，充好電後立刻開機登上軟件，關注了這個id叫「林遇」的主播。

他對手機軟件並不熱衷，關注之後才開始慢慢摸索這個直播軟件的使用規則，發現除了可以聽實時直播外，還能回放往期的直播。於是每逢夜裡睡不著就去翻林遇的直播聽，聊天也好唱歌也罷，總之都能把他哄睡著，比安眠藥還管用。

霍總是個實誠人，心想安眠藥還得花錢才能買，這主播天天免費哄他睡覺，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就尋思著要給人家打錢。

怎麼打呢？

他不知道人家真名，連人家長什麼樣都不清楚，上哪兒去打錢？

霍總很苦惱，於是請教了一下見多識廣的何秘書。

何秘書是霍志遠留給他的人，熟悉公司事務，通曉人情世故，甚至當初他因為出櫃被霍志遠丟進部隊眼不見為淨、到十年後霍志遠病重把他找回來繼承家業，都是何秘書一手安排的，私事上沒有防著她的必要。

「……霍總想給林遇先生報酬的話，可以在直播時給他送禮物。」何秘書考慮到自家老闆的性取向，善解人意地給出建議，「這樣既能讓林遇先生得到收益，又能讓他知道是您送的禮物。」

霍總不太明白。

他只是想感謝人家，並沒有追求的意思，為什麼要讓對方知道是他送的？

何秘書無奈：「直播軟件都簽了保密協議，即便對方收到禮物也只會知道您的用戶名，無法查詢真實身份。如果直接打錢的話，對方發現自己賬戶裡突然多了一筆來路不明的錢，您覺得他會敢用嗎？」

霍驍想想覺得也有道理。

於是聽從何秘書說的，每逢林遇要直播就打開軟件蹲守，給他投禮物。

投多少好呢？

霍總財大氣粗，直接選了最貴的禮物，連投三次，把直播間砸得滿屏煙花。

「哎？這什麼……」

他聽見那道聲音驚訝地「哇」了一下，語氣裡滿是受寵若驚：「感謝這位用戶99870306送的夢幻飛船，太破費了，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沒有啊。

他就是想給主播送禮物而已。

霍總又送了一個禮物表示回答。

「額，還是感謝用戶99870306送的禮物。」林遇聲音裡多了幾分客氣，與以往那種懟粉時的清冷嘲諷不大一樣，顯得有些可愛，「金主爸爸要是想留言或者點歌就發個彈幕，我看到會即時回覆的。嗯，下一條留言是來自……」

霍驍看著屏幕上快得幾乎看不清字的彈幕，心想林遇說那句應該只是客套話，便沒有在意，直播還是追著聽，禮物也還照樣送。

就這麼聽了好幾個月，漸漸變成習慣，即便偶爾開會沒時間聽，也會讓何秘書幫他去直播間投禮物，以示支持。

「大家晚上好啊。」

耳機裡傳來林遇熟悉的聲音，霍驍回過神，在辦公椅上正襟危坐地聽著。

「在這樣一個深夜裡……哈啊。」

林遇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像是剛睡醒還在愣神，說話也語無倫次的，一會兒怪bgm越聽越困要換歌，一會兒抱怨十分鐘前才睡醒想再回去睡，然後又一個哈欠，邊打邊說好後悔，為什麼要定在8點直播，應該晚上12點再播的，太睏了。

-不行！

-睡播瞭解一下

-12點我傻笑會被舍友打死的

-小林迷糊的聲音好可愛哦

-嗚嗚嗚嗚嗚

「而且聽說今天是我兩年前開始直播的日子，那時真的好緊張，我肯定沒想到有一天會哈欠連天地給大家說話……哈啊。」

-小林醒醒！別困了！

-打得我都想睡了

-林老師等會兒不會讀留言讀到睡著吧

-來人上水！滋醒他！

霍總尋思著上水估計滋不醒，簡單粗暴地投了一個禮物，把整個直播間炸開了。

-啊啊啊啊啊

-金主爸爸又來了

-蹭歐氣

-窮粉卑微

-窮粉不敢說話

……對著電容麥的林久安也不敢說話。

自從上次腦補過一個肥頭大耳啤酒肚的形象後，他對這位金主爸爸的心情就變得十分複雜，總疑心會不會某天被黃總叫去，跟他說有人收購了他們公司，指名讓他去見一面。

雖說這情節太像小說了，現實中不大可能會發生。

可萬一呢？

以金主爸爸這種砸禮物的架勢，要收購一家直播公司，估計也就屁大點兒事。

「感謝用戶99870306送的禮物。」

林久安循例給他道了聲謝，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等做完這期直播再說。

下播的時候已經10點半了，林久安關掉電腦和設備去洗了個澡，直到躺上床還忍不住在想這件事。

其實做直播也只是消遣而已，想維持他在沒產出期間的熱度，順便滿足一下粉絲們想要互動的欲.望，並不是非做不可的。假如以後真的發生那種事，大不了他就跟平台解約，休息一段時間。反正平台裡聲音好聽的主播比比皆是，跟他聲線相近的也有不少，金主爸爸總不至於跟他一個人死磕。

嗯，對。

就是這樣。

林久安放下心來睡了一覺。

第二天早上沒排班，被電話吵醒的時候林久安還在床上，眼都沒睜開，迷糊間聽到黃總說「收購」兩個字，嚇得差點兒把手機摔下床。

「什麼收購？」林久安問，「我們被人收購了？！」

「呸呸呸，說什麼呢。」黃總說，「是咱們收購了另一家平台，打算把他們的資源都挖過來用。」

「……哦。」林久安鬆了口氣，「你收購就收購，跟我說幹什麼？」

「那不是看你在咱們平台人氣高，想讓你幫忙宣傳一下嘛。」黃總好聲好氣道，「等官博發正式消息了，你就用微博大號轉發，記得帶話題啊。」

也不是什麼大事。

林久安隨口答應下來，應完又想起什麼，跟黃總說：「你還記得我們簽約時的保密協議吧？」

「記得記得。」黃總說，「怎麼了？」

「沒，就是提醒您注意一點。」林久安說，「別把我的個人信息洩露出去。」

「行行行，你放心。」黃總本人就是林久安的音粉，連簽約都是親自去談的，知道林久安不希望被直播影響三次元，別說外人了，就連公司員工也沒幾個知道他真名和電話號碼，「我肯定給你捂得嚴嚴實實。」

「嗯。」林久安入行兩年沒受過騷擾，對黃總還算信得過，「那就這樣，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