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43

他的臉色很正常， 沒紅，語氣也跟平常一樣， 不冷不熱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林久安稍稍放下心，邊戴口罩邊問「秦醫生好像對這裡很熟悉？」

「嗯，做一年多了。」秦遠說， 「剛來的時候我比你還不會幹活兒， 現在已經能把這裡所有流浪貓狗的樣子都記住了。」

「……也沒不會。」林久安下意識反駁了一句， 「我以前在其他收容所做過義工。」

他用的是以前這個詞，秦遠就自然而然問「後來呢？」

「後來收容所籌不到錢， 義賣收入也不理想，實在沒辦法只能關掉了。」

林久安說完就往貓捨裡走， 蹲在原來的地方繼續鏟屎。

沒多久秦遠也跟了進來，蹲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 默默幫他的忙。

「其實不止這一個， 很多收容所到最後都是同樣的下場。」林久安話沒說完， 難得有個同行在，就忍不住接著講，「運氣好的話能找到一些好心人領養它們，差一點兒的就直接把它們放走， 最壞的情況是被人投訴到派出所，讓警察過來查處， 把這些無人領養的流浪貓狗全部運去進行無害化處理……說白了就是殺掉。」

他戴著口罩說話， 聲音悶悶的， 像是有點兒失落。

秦遠抬頭看了他一眼，想安慰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得生硬地「嗯」了一聲。

「哎，秦醫生，」林久安被他這個單字氣笑了，「你還真是不會聊天啊。」

秦遠無言以對。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平常也沒聽你講這麼多話。」

林久安「……」

這是嫌他吵的意思嗎？

「抱歉，看來我話太多了，讓秦醫生見笑。」林久安扯著嘴角，溫溫和和地笑，「秦醫生去忙別的吧，這裡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秦遠頓時語塞「我不是……」

林久安理都沒理他，拎著桶往下一排貓砂盆走。

等清理完貓捨、換上乾淨的貓砂，林久安才直起腰舒了口氣，提著裝滿貓屎的桶往外走，想找秦遠問問這玩意兒該倒在哪裡。

「放著吧。」秦遠坐在水槽邊的小板凳上，朝向林久安的後背全是汗，「我一起洗。」

水槽的位置很窄，秦遠又高大，坐在那兒幾乎把地方全佔了，林久安站在外頭抿著唇看了會兒，在「拒絕秦遠幫忙」和「進去跟他擠著坐」之間猶豫片刻，還是決定選擇前者，放下桶拍拍屁股走人。

之後兩人也是各幹各的，偶爾有問題交流幾句，但很快又會恢復沉默，跟平常在辦公室裡幾乎沒什麼兩樣。

對，幾乎。

因為林久安發現某些人時不時就會望過來一眼。

看什麼呢？

他也不知道。

可能是想看他這邊忙得怎麼樣了，需不需要幫忙，也可能只是休息時隨意看一眼，並沒有其他的目的。

而且最奇怪的是，秦遠的態度相當坦然，即便不小心跟他對上視線，也沒有絲毫要躲避的意思，甚至還會衝他微微點一下頭。

……嘖。

點什麼頭啊？

搞得好像是他偷看別人被抓包一樣。

林久安有些煩躁，手機響的時候差點兒把戴著手套的手直接摸進褲兜裡——手套上還沾著好些不明液體，趕緊摘下來，走到遠處信號好的地方才接通電話。

「喂！」他語氣很沖道，「幹嘛！」

「……林醫生？」電話那頭的人被他嚇了一跳，「我沒打錯吧。」

「打錯，掛了。」

「別別別，哎，逗你玩兒的。」霍驍哭笑不得，趕緊哄著他，「寶貝兒別生氣，告訴我誰欺負你了，我立馬過來收拾他。」

「算了，等你過來還不如報警快。」聽到男朋友熟悉的聲音，林久安心情好了點兒，語氣也緩和下來，「公司的事都忙完了？」

「嗯，提前開完會，現在準備出發。」霍驍說，「你在哪兒，我過來接你吧？」

林久安本來說好不用的，但想到今天秦遠也開車來了，等下被他看到自己一個人走去坐車，少不了又有藉口要載他回去，於是爽快道「好啊，我給你發定位了，快點兒來。」

他說著請求的話，語氣不自覺就帶了幾分軟，落在霍驍耳裡跟撒嬌似的，甜而勾人。

「好。」霍驍輕笑，「不堵車的話20分鐘到。」

「嗯嗯，」林久安應了兩聲，「等你。」

那聲音甜得他自己都嫌棄，霍驍卻聽得很受用，還臭不要臉讓他叫聲哥哥來聽。

「叫什麼叫，」林久安說，「讓霍超叫給你聽吧。」

說完直接掛掉電話，沒忍住又笑了好久。

「男朋友的電話？」秦遠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冒出來。

「啊…

…是。」林久安答完才意識到這是誰問的，掛在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些，回頭看著秦遠，「我男朋友說一會兒要來接我。」

「那就好。」秦遠似乎沒怎麼驚訝，反而看起來放鬆很多，「我還想著要順路載你回市區，看來是不需要了。」

「嗯。」林久安聽出他語氣也親近了不少，雖然比平常和女同事相處的態度仍有差距，但也讓他產生了某種被劃為同類的感覺，「你也是？」

秦遠知道他問什麼，點點頭，表情有些釋然「說實話我挺喜歡你的，就是不太確定你到底是不是……所以在辦公室才刻意跟你保持距離，免得太打擾你或者引起其他人誤會。不過現在知道你有男朋友，我就不強求了，祝你們幸福吧。」

說到最後竟然還笑了笑。

這可是女同事都沒有的待遇！

林久安「……」

別吧，他也不怎麼想有。

冰山融化得太快了遭不住啊。

「怎麼了？」秦遠看他一臉呆滯的表情，無奈道，「林醫生你還好嗎？」

「額，還好。」林久安說，「我也大概能猜到。」

只是沒猜到秦遠會直接開門見山跟他坦白而已。

「那就行。」秦遠說，「以後還會來吧？」

林久安知道他指的是來收容所幫忙，大概也感覺到今天自己一直在有意無意地避開他，所以才多問這麼一句。

「會，」林久安點點頭，「有空就來。」

秦遠說好，扯開嘴角又想笑，被林久安抬頭看天的動作打斷了，只得冷著臉說再見。

「小秦自己走啦？」阿姨從屋裡出來，見林久安一個人站著，「怎麼不載你一程呀？」

「阿姨沒事，是我叫他先走的。」林久安說，「晚點兒有人來接我。」

「是家裡人嗎？」阿姨關心道。

林久安正要否認，想起某人掛電話前的那句話，笑起來道「嗯，哥哥要來。」

阿姨點點頭。

等那位「哥哥」來了，阿姨好奇地多瞄了幾眼，心想兄弟倆長得也不像啊，應該是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兄弟之類，笑著誇他們感情好，這麼晚了哥哥還特地開車過來接小林回家。

霍驍「？？？」

他什麼時候喜當哥了？！

「對啊，哥哥和我感情特別好。」林久安若無其事地挨著霍驍胳膊站，還伸手勾了勾他垂在胸前的領帶，「這還是我早上幫他打的。」

阿姨樂呵呵地笑「小林自己不用打領帶，就用你哥哥的練手是吧？」

林久安笑而不語看向霍驍，霍驍只好硬著頭皮配合「嗯……是啊，他總這樣亂來。」

說完警告地瞪了某人一眼。

林久安當沒看見，勾著嘴角偷偷笑。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倆快回去吧。」阿姨說，「下次有空再一起來幫忙，阿姨好好做頓飯招待你們哈。」

霍驍應了聲好，連摟帶抱把自家林醫生逮進車裡，開到幾百米外的小樹林附近，下車繞到後座去，砰一聲關上車門。

「你……你幹嘛……唔……別、別在這裡……」

「怎麼，現在知道害羞了？」

「我才沒害……沒……唔你輕點兒……」

後來林久安就再說不出話了，整個人被緊緊抵在狹窄的後座角落裡，即便偶爾抓到呼吸的間隙，嘴裡也只剩下急促難耐的低喘和被逼到極致時不得不叫出的稱呼。

太羞恥了。

隨口調戲人叫出來的和做這種事的時候叫出來完全不是一個感覺。

林久安仰著頭，眼角泛濕，插進霍驍發間的手指微微用力，聽著底下隱約吞嚥的水聲忍不住渾身戰慄。

現在沒轉正還說克制點兒，你幫我我幫你這樣，等以後轉正了再叫這人哥哥，估計要把他搞得下不了床。

咳。

看來以後還是少叫為妙。

結束後兩人都出了一身汗，趁時間還早，先開車回家洗澡換衣服。

林久安沒別的衣服在這兒，試了霍驍的襯衣又都太長了，只能揀一件他的t恤捲起袖子穿，照霍超教的那樣把前衣擺掖進褲腰裡，勉強湊合……就是衣服寬鬆顯得年紀小，跟霍驍站在一起不像普通情侶，像個被金主包養了的大學生。

「要不我還是回家換吧？」

林久安平常也穿過類似風格的衣服，但今天見的畢竟是黃總，是大學時候就認識的人，穿成這樣總有種他在裝嫩的感覺。

「沒事，挺好看的。」霍驍倒是喜歡他這麼打扮，看起來一副單純無害的樣子，只有他才知道林醫生私底下的模樣有多迷人，「再不出門就晚了。」

林久安還有些猶豫，正巧黃總也打電話來說他已經到了，只能聽霍驍的話一起出門，祈禱等會兒不要被人當面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