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周黎兩輩子加在一起，就沒見過比季少宴更狠的人。

　　別人變過狗，大概率都會想辦法拼命遮掩，到季少宴這裏卻說攤牌就攤牌，一點都不顧面子的，尤其這還是人家少爺來上學的第二天！

　　才剛開學，就直接要告訴他真相。

　　這會不會太喪心病狂了，原文裏也沒見你這樣啊，難道看我是個男的，就覺得可以粗暴一點？但少爺你還記得你神仙校草的人設嗎？

　　周黎垂死掙扎：“拿走，我不想玩。”

　　季少宴觀察他的表情，見他有一點抗拒，猜測他可能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他沒有逼他，主動按了一顆牙，說道：“我和小揚不是同一個媽生的，這你知道嗎？”

　　周黎簡單道：“聽說過。”

　　這事目前為止只有周路文對他科普過，因為季少宴太能裝，對外一副好哥哥的樣子，導致其他人都不覺得這個值得八卦。

　　季少宴道：“知道具體的嗎？”

　　周黎搖頭。

　　季少宴輕聲道：“我小時候和我媽一起被綁架，我媽被綁匪撕票，半年後我父親扶正情婦，小揚就是那個情婦生的，所以只比我小一歲。”

　　周黎早就知道他的人設背景。

　　但知道是一回事，此刻聽他親口說出來，想一想那個畫面又覺得蠻可憐的，便安靜地看著他。

　　季少宴道：“我繼母是林家的人，青連很有名的制藥公司就是她家開的。她有個弟弟，博士出身，目前在做的一項研究可能是腦電波折射方面的，用儀器把一個人的腦電波投射到另一個活物身上，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動物。”

　　周黎：“……”

　　季少宴見他不吭聲，最後沉吟一下，還是決定繼續說。

　　他原本想哪怕真攤牌，也要等周黎對他有一些好感的時候再攤，可計畫趕不上變化，周黎昨天肯定看出那不是以前的二哈了。

　　這傻白甜的行動力一向強，今天是週五，他連著兩天不看著，周黎指不定能搞出什麼事，何況他還沒查清他蠢弟弟那邊的情況，不想讓周黎和他們過多接觸。

　　再有，周黎現在已經知道他的心思，他不如把這事也說了。

　　這樣一來，哪怕周黎暫時不喜歡他，他在周黎那裏的地位也是特殊的。如果周黎的腦洞再大一點，把他最近的親近用二哈來做解釋，對他少幾分疏離和警惕，這就更好了。

　　他說道：“小揚做過幾年的私生子，一直不怎麼喜歡我，我車禍昏迷那天，他是抱著二哈過來看我的。後來發生了一點讓人匪夷所思的事，二哈逃上送菜的貨車，就到了相滿鎮。”

　　周黎：“……”

　　季少宴看著他，把按了一顆牙的玩具往前一推，問道：“玩嗎？”

　　周黎努力繃著臉，沉默。

　　這說得非常直白了，他就算真不知情，聽到這裏也該懂了，他現在只是不知道該給個什麼表情和反應合適。

　　震驚一點，顫抖著聲音“你”了半天都說不出完整的話。

　　或先震驚，再把人抱住拍一把，說“原來你是蛋蛋啊”。

　　抑或先震驚，再冷笑，說“你們季家為了不讓我救蛋蛋，竟然想出這麼一個荒謬的理由……不，我不信，你說再多我也不信，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還是震驚地倒吸一口涼氣，乾脆直接暈過去。

　　……好像都有點浮誇。

　　季少宴仍看著他，等了大概一分鐘，實在摸不透這傻白甜的腦洞，主動道：“沒什麼想說的？”

　　周黎道：“……你讓我先緩緩。”

　　季少宴勾起嘴角，輕輕“嗯”了聲。

　　他暗中鬆了一口氣，這件事裏他唯一的顧慮就是周黎會受刺激切換人格，不過“人嘴敍述”終究比“狗打字說自己是人”要更容易被接受，周黎的狀態看著還行。

　　他再次一推玩具：“真不玩？”

　　周黎瞅一眼，有點無法拒絕誘惑，便按了一顆牙。

　　只聽“砰”的一聲，狗頭咬手。

　　周黎：“……”

　　季少宴：“……”

　　車裏死寂了兩秒鐘，季少宴忍不住笑了一聲，在周黎悲憤前親自幫他弄開玩具，摸了一下他的指尖：“疼嗎？這是我讓人新買的，還沒試過，不知道和以前那個力道差多少。”

　　周黎縮回手，略微複雜地看著他：“你……”

　　季少宴配合地應聲，知道他可能緩過來了，便等著他發表看法。

　　周黎把玩具推過去：“你不提我都忘了，你還欠我一次，自己按。”

　　季少宴：“……”

　　正常人猛地聽說這事，怎麼著也得不可置信一下，這傻白甜的第一反應竟是秋後算賬？

　　季大少不知第幾次被他弄得無語，更不知第幾次心想他腦子裏的坑不小，好脾氣地按了一圈牙，直到被咬手才停止。

　　他被帶歪，便也算了一次賬：“你還欠我一個故事沒講完。”

　　周黎只給他講過一次故事，就是《加勒比海盜》，聞言點點頭，接著對上他的臉，沉默。

　　季少宴挑眉：“嗯？”

　　周黎惆悵：“沒蛋蛋可愛，我找不到那個感覺。”

　　“……”季少宴微笑，“沒事，先欠著。”

　　他心想還是得讓這傻白甜再緩一會兒才行，便換了話題，“說說古董吧，你無緣無故的，不可能突然感興趣，你最近有兩個可能接觸古董，第一，你家原有或新買的，第二，遊戲結束後，衛家的老爺子送了你什麼東西。”

　　周黎：“……”

　　季少宴並不背著他查，而是明著給他分析，不緊不慢道：“那次拍賣會衛家的老爺子也去了，拍了一塊玉、一本古書和一幅字畫。這裏面有點聯繫的是玉和古書，我爺爺當時和他鬥氣，搶了他一本書。你能問起拍賣會，說明他送你的東西可能就是那天買的幾樣之一，你想查的是哪個？”

　　周黎：“……”

　　他為什麼要一時心急去問季少宴，他就該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說。

　　但現在越沉默，代表心裏越有鬼。

　　他乾脆不廢話了，說道：“是那塊玉，我對上面的字有點感興趣，想查查寫的是什麼，夏教授說當天拍的還有兩本古書，可能有相關記載。”

　　他看著季少宴，萬分誠懇，“看在我養你一場的份上，能借我看看那本書嗎？”

　　季少宴很痛快：“當然可以。”

　　他話鋒一轉，“不過我先前提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呢？”

　　周黎不好意思道：“我打算和你混熟一點再提。”

　　他把心裏的急切壓下去，裝出一副突然想起來的樣子，“咦對了，夏教授週六日還要在這裏待著，我要不今天陪你去拿書，明天給他送去，如果他效率高，剛好這週末就能還你。”

　　季少宴很會抓機會：“我不確定還有沒有，需要回去先找一找，如果能找到，明天就拿給你，陪你一起去找夏教授。”

　　周黎思考一下他一晚上就找人譯出來的可能性，點頭道：“行。”

　　季少宴道：“明天除了找夏教授，你還有別的安排嗎？”

　　周黎道：“有，我給我那些小弟找了輔導老師，從這週末開始補課，我得陪著。”

　　“公立高中和咱們學校的課程不同，進度也不同，”季少宴搬出他的說辭，體貼道，“看在你養我一場的份上，我幫你補？”

　　周黎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用，我有周路文。”

　　季少宴提醒：“我成績比他好。”

　　周黎不買賬：“他也年級前十，給我補課綽綽有餘。”

　　季少宴表情不變，心裏想著怎麼能給周路文找點事幹，嘴上贊同道：“嗯，也行。”

　　事情比他想的要順利，談完事，車才開出去沒多遠。

　　季少宴還有季天揚的事沒說，不想就這麼結束，便示意司機開到餐廳，等到吃飯的時候才把他的分析說了一遍，告訴周黎暫時離季天揚遠點。

　　周黎頓悟。

　　他就說這少爺怎麼會急著攤牌，原來還有季天揚的因素在。把他搞得這麼猝不及防，就因為他和季天揚打了個籃球！

　　他簡直不知道該給什麼評價，點開微信，發了一張照片過去，說道：“那天去寵物大賽，我看到林爺和你弟說過話，當時不認識他，以防萬一拍了張照片，你看看周圍有你認識的嗎？”

　　季少宴打開一看，發現還真是他那個蠢弟弟。

　　他再次無語，這傻白甜腦子裏坑多得把寵物大賽逛出了諜戰的感覺，詭異的是竟真能幫上忙。

　　他細看了一下，除了季天揚沒有一個認識的，便道：“我回去查查。”

　　二人邊吃邊聊，天色變暗才吃完，坐上車往回走。

　　他們住在同一片社區，季少宴先把周黎送回家，暗中觀察一路，見他對自己的態度沒有半點變化，實在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眼見快到地方，忍不住又將隔音板升了起來，問道：“對這件事，你真沒什麼想說的？”

　　周黎想了想，一把握住他的手，感動道：“蛋蛋，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季少宴：“……”

　　周黎道：“這樣？”

　　季少宴看著他，笑得十分好看。

　　周黎鬆開手，終於給了句正經的：“我現在不太能把你們當成同一個人，差得太多。”

　　季少宴點頭，給他適應的時間。

　　反正如今也攤完牌了，以後能光明正大地親近他，不用再刻意裝成剛認識的樣子客客氣氣，不敢太自來熟。

　　汽車很快停下，周黎和他道了別，開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聯繫夏教授，通知對方找到古書了。

　　夏教授都有些幻聽：“這麼快？”

　　周黎道：“但我那個朋友疑心重，不一定會借給我，可能會先找人翻譯一遍，您今晚留意一下您那個圈子裏的消息，他搞不好今晚就會找人。”

　　夏教授連忙應下，切斷了通話。

　　不過周黎實在有些多慮。

　　季少宴雖然能看出周黎對這事的態度不同，但再聰明也不可能想到穿越的事情上，再說書在他手裏，想查隨時能查，因此並不著急。於是他翻出書，轉天吃飯早飯就到了周家。

　　周黎這個時候也剛吃飯完，正吩咐上次的保鏢大哥安排車去相滿鎮接小弟。

　　季少宴恰好聽見他們的對話，這才知道周黎要把人全部接過來。

　　他立刻明白周黎的用意，等保鏢離開，便說道：“你對他們還挺好。”

　　周黎聽他語氣裏有些發酸，看他一眼，沒開口。

　　季少宴道：“想說什麼？”

　　周黎道：“沒什麼。”

　　季少宴主動幫他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溫和道：“沒事，你有話就直說，不用有太多顧慮，說什麼我都不會介意的。”

　　周黎道：“真的？”

　　季少宴點頭：“嗯。”

　　周黎動動嘴唇，說道：“那成吧，我剛才就是想……你小時候他們都抱過你，你也應該對他們好一點。”

　　季少宴：“……”

　　作者有話要說：季少宴：腦子裏的坑太多了，腦回路永遠不在一條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