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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叫朕相公》第85章
第85章 他很壞...

  顧城安同司予羽談完,又忙著會見兩個突然求見的大臣。

  兩個大臣無非是說讓他切莫衝動,對待北燕國假扮使者這個事情,需要慎重處置,即便對方是假扮的,也是北燕的臉面,什麽時候都可以爭鋒相對,可是在大國會宴上就是不行,傳說這大國會宴是先古雲萊之主分出多個國家後設立的國與國之間的偉大交流方式,哪怕是亂世,這樣的會宴也必須依照天意繼續辦下去,方可保雲萊萬世太平,蒼生福駐。

  兩個大臣都是一把年紀的老人,前朝一直站在顧城安一派,先帝將顧城安禁足在惜林院時,這兩個大臣幫了顧城安不少,此時抖著老胸脯叨嘮一番,多也是爲了國運和顧城安的名聲著想,顧城安便沒趕人,更不會胡亂處罰一通,任他們在那嘮叨,閉著耳朵聽。

  遽然一聲嘶吼刺進他的耳膜。

  「皇上不好了!金晟宮失火了!皇后娘娘被困在裡面!」

  無法想像大晋皇宮之中守衛最森嚴的宮殿燃起大火的震撼場面,一簇一簇的火苗比刀劍更鋒利駭人,瞬間從廊頭飛躥到廊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金晟宮中數個殿宇團團圍住,宮人們亂做一團,被火焰困中,喊破喉嚨向外求救,外面的宮人杠來一隻隻水桶,可一桶水潑下去即刻就被那膨脹的大火吞噬,還因此加大了紅火的氣焰。

  房梁坍塌,驚慌聲交錯,流雲和馬菊花護著曲柚拼命朝外跑,一根火柱却頽然砸落擋住她們的去路。

  馬菊花紅了眼,白牙一呲,「啊」了一聲,立馬擼了袖子將曲柚薄痩的小身子抱起來,對流雲吼:「往左邊跑,憋氣,然後跳進那口井裡!!」

  生死存亡之中,流雲也來不及去細想馬菊花這個法子可不可行,最先衝到院中那口井邊,費力將井上的井蓋抽開。

  馬菊花抱著曲柚奔過去,對曲柚吼了一句「憋氣」,讓流雲固定住轆轤上面的繩子,將水桶塞進曲柚懷裡,然後立馬將曲柚往井裡丟,「娘娘,抱緊水桶!」

  「撲咚」一聲,曲柚墜進那深不見底的水井中,冰凉的水將她全身包裹,彌留之際順著馬菊花吼出的那句話,小手竭力地收緊,將馬菊花塞給她水桶抱緊。

  眼見著那口小小的、能看見天空白雲以及熊熊燃繞大火的井口被馬菊花紅著眼睛蓋住。

  曲柚小臉變得扭曲,幾乎是喊啞了聲音,「你們也跳下來。」

  然而話音瞬間被悶在井蓋下面,視綫變得漆黑一片,只有井蓋壓住水桶繩索的那處小隙透出刺眼的亮光,耳邊只有身子沉浮的水花聲,再也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腦海不自禁浮出流雲和馬菊花葬身火海的畫面,曲柚近乎神經崩潰,她攥緊水桶的繩索,奮力用小脚蹬住井邊的石壁,竭力往上攀爬。

  不知道費了多少勁才堪堪爬出半截水面,脚一滑又撲通掉進水裡,手中的水桶也掉了出去,曲柚不會游泳,在水裡掙扎著想要去抓回水桶,却已經來不及,腦袋整個浸進水中,一下子可怕的窒息感將她包裹,耳邊空蕩,可雙手還在拼命地想要抓住什麽。

  死亡的氣息逼近,曲柚漸漸放弃掙扎,只覺得這種感覺極致地似曾相似,一幕幕跨越時空的畫面涌進腦海……

  那是一個白雪皚皚的冬日,北燕多個城池突發地震,北燕帝的小寵妃長孫梨兒被宮人們驅車護送至一個平穩無震的小城避難。

  不知道在這個小城住了多久,一日,長孫梨兒正蹲在地上盯著一個小攤上的老大爺造糖人,倏忽一個白衣男人衝過來抱住她,那是北燕帝。

  長孫梨兒從北燕帝懷裡鑽出腦袋,對他笑彎了唇,「紅紅不是在大晋打仗嗎?怎麽回來了?」

  北燕帝名叫獨孤竑,竑字與「紅」字同音,長孫梨兒覺得好玩,就喜歡叫他「紅紅」。

  北燕帝眼窩烏黑,像是連著好幾夜沒有睡過,他說:「擔心你。」

  實則,是天灾將他逼回來。

  兩年前,北燕攻下大晋,後又攻下西元,一直到半年前,北燕將目標對準東周。

  北燕兵在北燕帝的親自帶領下長驅直入東周的首京汴城,凶狠又蠻橫,東周國體弱多病的淮因王都親自出城迎戰,却被北燕帝一隻毒箭一擊即中,當場昏迷,逼得早奔赴邊境對抗外敵的東周帝折返回城,與北燕帝負隅頑抗。

  却不想,勝利在即,北燕數座城池突發地震,一個繁榮昌盛的霸王帝國一夕之間變得哀嚎遍野,民不聊生,駐守在北燕的士兵們迅速加緊救援被震傷的百姓,戰在東周國邊境的不少士兵心念親人的安危,軍心渙散,有大膽者忍受不住直接跑回北燕尋救自己的親人,也有不少將士請求北燕帝退兵,先救北燕百姓要緊,過了這一劫再重新攻打東周也不遲。

  北燕帝不肯放弃眼前即將入囊的勝利,在將士提到他的小寵妃長孫梨兒或許也被困在震中時,他也眼睛都沒眨一下,命令衆軍繼續攻城,定要斬下東周帝的首級方可罷休。

  衆軍不敢違抗,可是東周帝機敏异常,也不是他們想立即攻下就能攻下的,東周的首都汴城已然水生火熱,可東周帝誓死捍衛,一場仗打下來,足足毫了三個月,因爲北燕突發地震,國中自身已經亂做一團,便不能及時運來糧餉,士兵數量也補給不足,北燕帝和自己帶的幾萬大軍靠燒殺搶掠東周百姓得來的糧食也漸趨空蕩,最後自己熬不住,氣喘之下,只能退兵回國。

  東周帝趁機反擊,竟從被動的一方變成主導的一方。

  不回國不知道,回了國,看著滿地瘡痍,北燕帝才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他不該不顧自己的百姓和女人,一心妄想統一雲萊。

  還好他的女人沒事,可他却因爲一場天灾輸了人生。

  難道,是他錯了嗎?是他的劍染滿了鮮血,是他的心被欲望吞噬,所以老天爺在懲罰他嗎?

  「紅紅,咱們有半年沒見了吧?」長孫梨兒被北燕帝牽上馬車,蹭到他懷裡摟住他的脖子說。

  北燕帝臉色灰沉,雙目全是血絲,心情盤霧,他沒有應長孫梨兒的話,朱唇微顫地捏過長孫梨兒粉嫩的下頜,對她問:「如果朕一無所有,你還會跟著朕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馬車的車尾已經追來一隊兵馬。

  那隊兵馬中,爲首的黑袍男人滿顔陰鷙,冷冷地睨著馬車,低喝一聲:「放箭。」

  長孫梨兒不傻,這三個月北燕帝遲遲不肯退兵回國,她心裡不是沒有怨他,她從來也不喜歡北燕帝到外面去打仗,她一直很不理解爲什麽一定要統一四國,統一沒有錯,錯的是統一的過程,這背後是這麽多百姓的顛沛流離和無家可歸。

  可北燕帝說,那是他的夢想,人生而志遠,他不想安享一生,他要的不是榮耀也不是富貴,甚至是權利,這些他早就擁有了。

  他要的,是證明自己,別人不能做的東西,他偏要去做,他要無止境的挑戰一切不可能,他要刺激和冒險的人生。

  長孫梨兒是女孩子家,不懂這些,心裡不甚認同,可也阻攔無力,當初她被前夫賣去窑子,是北燕帝救了她,這份恩情她不會忘,所以無論他做什麽,她會選擇站在他的背後,每當他累了回來,她就鑽進他懷裡給他溫暖。

  而今一場天灾,似乎毀滅了男人所有的幻想,長孫梨兒靜靜地看著他,聽著耳邊嗖嗖的利箭聲,她紅潤的小唇蠕動,對男人說:「我會。」

  「咈!」載馬車的馬兒其中一匹被箭射中,兩隻前蹄抬高驚嚇尖叫,拉馬車的馬夫早被射殺落馬,北燕帝扣過長孫梨兒的腦袋吻了吻她,迅速鑽出馬車,親自駕馬。

  長孫梨兒受馬車顛簸跌落到長凳下,眼前正好劃過兩隻長箭穿過馬車車簾,朝北燕帝後背射去,長孫梨兒瞳孔猛縮,正準備叫「小心」,就見北燕帝靈活地一側身,順利躲過那兩隻箭。

  緊追在後面的沈巨眯目,命令停止放箭,他冷冷地說:「朕要抓活的。」

  馬車奔至一座斷崖邊,已無路可逃,北燕帝黑沉著臉,不得不勒停馬兒。

  長孫梨兒嘔吐一陣,暈暈乎乎地從馬車裡鑽出來。

  北燕帝跳馬兒,將長孫梨兒抱下馬車,護到自己身後,眼前圍堵來一隊兵馬,爲首的黑袍男人看他們,像看網兜的獵物。

  長孫梨兒縮躲在北燕帝身後,小手緊緊揪住北燕帝的衣角,怯怯地探出頭去看了看前面那密密麻麻一大群身著東周國裝束的人。

  北燕國士兵的戰服是裎亮耀眼的金黃色烈陽紋鎧甲,而東周國的戰服是壓抑無味的黑魚鱗玄青色鐵鎧,放眼望去,黑乎乎一片,爲首的是一個頭戴鐵盔,一身墨鱗鎧甲罩身的黑袍男人,男人臉色冷得怕人,仿若擇人而噬的猛獸。

  觸及男人陰冷的視綫,長孫梨兒嚇得把頭縮回去,將北燕帝的衣褥攥得更緊,指尖發白。

  前方虎視眈眈,後面是百丈深的懸崖,長孫梨兒只是後退了一步,隨即有落石滾落山崖,她嚇得連忙貼緊北燕帝。

  「獨孤竑,滋味如何?」沈巨發出一聲輕哂,玩味地盯著曾經不可一世、想要攻破他人山河,而今却淪落他馬下寒風顫栗的北燕帝王。

  北燕帝看也不看沈巨一眼,面無表情地抽出腰間的配劍,將長孫梨兒牽至右手,左手持劍,「廢話這麽多做什麽。」

  沈巨斂眸,聲音冷惻寒嘯,「給朕活捉他,朕要當著東周子民的面,斬下他的頭顱。」

  男人身後的幾百兵將瞬間朝北燕帝涌去,北燕帝將長孫梨兒攬進懷裡,邊護著她,邊持劍與密密麻麻朝他涌過來的士兵戰鬥。

  鮮血濺到長孫梨兒身上,是熱的,北燕帝摟著她的手却是冰冷的,她看著衝過來的士兵一個個倒在北燕帝脚下,一個個被北燕帝打下懸崖,心裡的懼意凝固住,她閉上眼睛,緊緊摟住北燕帝的脖子,什麽也不去想。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刀光劍影還未結束,抱著她的男人突然將她鬆開,她睜開眼,看見男人奪下一個士兵的戰馬,男人騎在馬上,盯著她說:「等我!」

  隨之是馬兒的嘶鳴劃破長空,長孫梨兒看見北燕帝騎著馬不顧一切地朝對面那座懸崖狂奔過去。

  馬兒和馬上握著血淋淋利劍的白衣男人在兩座懸崖中間的上空劃過刺眼的弧綫,衆人瞪大眼睛看著,無法理解北燕帝的瘋狂一舉。

  可等下一刹,北燕帝身下的馬兒墜落懸崖,而北燕帝跟著墜落下去之際却手脚靈活地抓住一根樹藤奮力一跳,跳進那面懸崖中間一個山洞裡得以逃生時,衆人驚震,無法接受。

  那一刻,長孫梨兒來不及去感受北燕帝倏然扔下她自己逃走的心理落差,只是水眸一亮,爲北燕帝感到高興,幷落下爲他突然騎馬奔向懸崖的瘋狂舉動而緊張擔憂的心。

  只是等她回頭,是黑壓壓一群如猛虎一般可怕又凶惡的陌生男人。

  男人們盯著她。

  長孫梨兒臉色慘白,朝後退去。

  她轉過身,正想跳下懸崖,腦海閃過北燕帝逃走時對她說的那兩個字——「等我。」

  長孫梨兒還那麽年輕,她不想死,很不想死,北燕帝也還活著,已經成功逃走了不是嗎?她從十四歲就被北燕帝寵著,她從未見過這麽厲害的男人,北燕帝在她心中是神一樣的存在,只要他還活著,他一定能想到辦法來救她的。

  看著那深冥幽暗的崖底,長孫梨兒心驚肉跳,最終咬緊牙綁,她顫著身子從崖邊退開。

  可身後那一大群敵國惡獸,也讓她頭皮發麻。

  「他娘的竟然給他逃了!」

  「哼,沒想到北燕帝是這種德性,扔下女人逃走算什麽男人!」

  「這個小美人兒如此水靈,怕就是那個被北燕帝寵在心肝上的襄妃吧?」

  沈巨左右兩邊幾個將首級別的男人議論起來,盯在長孫梨兒身上的目光皆充滿褻瀆。

  長孫梨兒被他們盯得寒意侵身,下意識攏緊身上的暖裘,腦海浮現出兩年前被賣進窑子裡時,那些色眯眯的男人看自己的畫面,此時明顯比那時更可怕。

  當時那些男人的眼裡,全是色和情.欲,而眼前這些男人眼裡,還有恨。那種恨不得將她撕碎了□□的恨意。

  長孫梨兒不得不再次生起了要跳崖的念頭,一步一步挪回懸崖邊。

  方才還是低估了北燕帝的實力,沈巨有些後悔沒有親自上場,不過他也沒有想到他養的這幾百士兵都幹不過一個北燕帝,看著倒在血泊裡已經沒了氣息的那些士兵,再回想方才掉落懸崖的那些士兵,他們墜崖時凄厲的叫聲仿佛還響在耳畔,沈巨手背的青筋爆跳。

  因此,他看向長孫梨兒的目光充了陰鷙。

  對付北燕帝尚且費勁,可對付一個女人,那太容易了。

  沈巨拔下自身鎧甲上的一顆鐵珠,朝正準備跳崖的嬌小女人隨手一甩。

  那鐵珠不偏不倚地刺進長孫梨兒的小腿,長孫梨兒栽倒在地,眼前的黑深崖底變成了白色雪地,她想爬起來,腿上的疼意却撕扯著她,根本動彈不得,她便雙手幷用地往懸崖邊爬去,却有一個人影閃過來,對準她的後頸一拍,將她拍暈過去。

  昏昏沉沉中,長孫梨兒被一盆冰凉的水潑醒。

  「幹活!」睜眼是一個眼睛鼓瞪的肥胖女人,她將一塊臭抹布砸到長孫梨兒身上。

  長孫梨兒幹了一天的活,才弄明白她被東周那些人扔到一個專門關押北燕罪奴的暗牢裡,這個暗牢裡關了曾經對她和北燕帝恭維奉承的丞相,還關了司馬大將軍,更關了不少獨孤皇族,以及一大堆曾經對她十分羡慕嫉妒恨的北燕帝的其他妃嬪。

  不管男女,都被鐵煉束縛,沒日沒夜地幹著最苦最累的活。

  東周撤兵後,留了一部分北燕罪奴給駐在北燕負責管轄的將士們奴役,一部分被押上籠車,被帶往東周充當最下等的奴隸。

  長孫梨兒是其中之一。

  籠車被運到東周國時,各種亂菜葉和臭西紅柿都砸了過來,長孫梨兒承受著,心裡發狠地念著北燕帝的名字。

  她曾經是北燕一座小城的知縣之女,從小不說多大富大貴,但也錦衣玉食,後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嫁給一個年輕的富商。

  這個富商對她很好,從不凶她,什麽都依她,她也很喜歡這個富商,只是後來這個富商生意遇到問題,一下子欠了很多錢,竟狠下心將她賣進窑子。

  她運氣好,剛被賣進窑子,就被一個在她婚後不久硬要她丟下富商丈夫跟他走的面冷大叔,這個大叔說對她一見傾心,可是她不願意,富商對她很好,她不會背叛他,她只想安安穩穩地跟富商過一輩子,後來這個面冷大叔便不再糾纏,沒曾想命運捉弄人,她曾經許諾不會離開的丈夫却背叛了她,最後是這個她曾經拒絕過的男人救了她。

  再後來,她才知道,這個面冷大叔原來是萬人之上的北燕皇帝,北燕帝將她帶進宮,直接將她封爲襄妃,日夜寵著她,給她最好的。

  所以從小到大,長孫梨兒雖然遇見過人生最不堪的時刻,但大部分時間是富貴安穩的,從未受過什麽苦,此遭突然從天堂掉下地獄,她不是沒有絕望過,這種人不如狗的生活她不想過,自殺的念頭轉過很多次。

  但每當一想到北燕帝那句「等我」,她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再艱難也要活下去。

  「你們務必要將這裡打掃乾淨,不然別想喝水吃飯!」

  長孫梨兒和兩個年長的女人被押送進一個大官府裡,然後被分配去打掃恭房。

  她們是罪奴,是最下等的人,只要有人路過,她們就得退得遠遠的,不能抬頭看,更不能說話,若不小心打了個噴嚏或者嗝,就會被人用鞭子抽。

  東周帝攻下北燕的主城後,就下了一條嚴令,不准任何人收罪奴當妻妾,更不能私下欺辱罪奴,只能奴役他們,這便斷了不少漂亮女罪奴想憑藉自己的樣貌和身段獲得自由的念想。

  曾經也有大臣犯渾,看中了暗牢裡一個主動勾引他的北燕帝妃嬪,這個大臣偷偷將這個妃嬪帶回自己的宅子,後來被人舉報後,這個大臣被東周帝貶黜,那個嬪妃也被東周帝砍頭,這次事件出來後,幾乎沒人再敢動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罪奴縮在小角落裡認命幹活,而東周的官員們寧願去窑子裡找快活,也不再去看一眼淪爲卑賤階下囚的北燕帝嬪妃們。

  對於別人而言,東周帝的嚴令很沒意思,可對於長孫梨兒而言,這大大消除了她的顧慮。

  但那次事件之後,還是有不少大臣暗裡偷腥,把事情藏得很好,因此每當有東周的男人在身前走過,她都會把頭埋得非常低,或者故意將自己的小臉弄得很髒,幾乎每日都與髒兮兮的泥沼爲伴,就像今日,長孫梨兒一被掌事吼起來,就快速將枕頭下面那包泥巴掏出來將自己的小臉弄髒。

  罪奴從來無資格洗澡淨身,幹的是最苦最髒最下等的活,大多髒兮兮的,她此舉也不會引起掌事的注意。

  從桶裡撈起帕子,長孫梨兒跟著那兩個年長的女人,開始擦拭起恭房裡的恭桶,隨著她們走動,脚踝上的鐐銬發出低沉的響聲。

  長孫梨兒走路是跛著脚的,因爲她的一邊小腿曾中了一顆鐵珠,那顆鐵珠到現在也沒有取出來,可能都長在了她小腿的肉上。

  「不行了,不行了,哀家要憋不住了。」

  剛將一個恭桶擦完,長孫梨兒聽到一道年邁的聲音,少傾,一個頭髮灰白的老婆婆跑進恭房。

  看見長孫梨兒手裡的恭桶刷得最乾淨,看了她一眼,便將那她手裡的恭桶奪了,顫著老腿跑進一個小隔間裡。

  見那老婆婆衣著華貴,長孫梨兒和另外兩個中年女人皆停下手裡的活,退到恭房外面埋下頭。

  很快有兩個奴僕模樣的老嬤嬤跑進恭房,手裡攥著手紙。

  恭房外面守了不少人,連這個府裡的幾位主子都來了,一個二個臉上寫滿受寵若驚。

  隨著涌來的人越來越多,長孫梨兒聽見一個清麗的少女音說:「看猴子呢,都走走走,你們會把太皇太后嚇著的,被守著解决內急,人家老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這少女不說還好,這一說,恭房裡的老婆婆老臉一紅,心裡駡了少女一句「臭丫頭!」。

  以爲她願意嗎,這半路內急,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門口看起來像是侍奉老婆婆的婢女的幾個女子都笑出了聲,怕裡面的老婆婆聽見,趕緊捂住嘴。

  長孫梨兒微驚,一則她沒想到那老婆婆竟是東周當朝的太皇太后,二則她早聽聞東周國民風開放,沒想到開放到這種地步。那少女說話如此隨意,不怕裡面的太皇太后介懷嗎。

  那少女似乎身份也很尊貴,話一落,有不少人立馬散了,這個宅子的幾位主子努力斟酌措辭,表達了一下「微臣的恭房隨便太皇太后用」的這個意思,也識趣地離開了。

  周圍很快安靜下來,長孫梨兒埋著頭,忽然看見那穿著粉色綉花鞋的一雙小脚朝她走過來,心口一提。

  「臭丫頭,哀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馮金籮剛準備抬起長孫梨兒的小臉看看,太皇太后被她的兩個貼身嬤嬤扶著從恭房裡出來。

  她轉過身笑開了臉,調皮道:「是啊,整個方府的人都知道了呢。」

  「你——你你你這個臭丫頭!!」太皇太后走過來一巴掌朝馮金籮後腦勺拍去。

  馮金籮揉揉後腦勺,撅了一下嘴,趕緊把嘴巴變甜哄太皇太后,哄了好幾句才將她哄好,她蹭到太皇太后右手邊,接替了其中一個老嬤嬤的差事,乖巧地將太皇太后扶住。

  太皇太后不過是同自己的小兒媳婦馮金籮到黔地游歷,路過方府時突然腹部翻涌,又來不及找到客棧以及不敢進路邊茅厠這種髒亂臭的地方,便直剌剌衝進方府自報了身份,然後借房府的恭房一用。

  這會兒解决了內急,太皇太后命人去同方大人說一聲,賞了他點銀兩,便準備離開,只是剛被馮金籮扶著邁下臺階,她突然轉過頭,看向把頭埋得低低的少女。

  「丫頭,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太皇太后看了一眼長孫梨兒小脚上的鐐銬,臉色變得不太好,她向來看不得這些殘忍的東西。

  方才跑進恭房裡的時候,匆忙之際,她記住了長孫梨兒那雙如花般的眼睛。

  長孫梨兒忐忑著抬起頭。

  太皇太后直視著她,她沒有躲閃,也沒有向太皇太后行禮,骨子裡,長孫梨兒幷不覺得自己是奴隸,只是今時今日,已經沒人能寵著她慣著她,她不幹活就得被打死,都是被迫的。

  太皇太后從長孫梨兒清冷的水眸裡看到了她所有的情緒,沉神半晌,說:「你到哀家身邊來伺候吧。」

  直到上了太皇太后的馬車,感受到馬車的輕搖和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長孫梨兒才有一些真實感。

  不久前太皇太后說出那句話時,周圍衆人的錯愕和難以理解仿佛還浮在眼前,她當時也拒絕了,可太皇太后還是要堅持帶她入宮。

  長孫梨兒幷不想進東周的皇城,更不想跟東周的皇室有多少接觸,只想窩在最小的角落裡等著獨孤竑來救她。

  她是坐在丫鬟堆裡,另一頭,是太皇太后和那穿著粉色綉花鞋的少女坐在那。

  她能感覺到粉色綉花鞋少女一直在盯著她看,後來說了一句:「美人在骨不在皮,母后,你別看她髒兮兮的,洗乾淨了一定是個小美人兒,方才在恭房門口等你如厠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臭丫頭,你不許再提哀家那啥的事情!」太皇太后又拍了一掌少女的腦袋。

  馬車內的氣氛一陣活躍,聽著一老一小歡快無束的交談聲,長孫梨兒心裡的緊張和忐忑莫名消了幾分。

  太皇太后和那個少女說著說著,那個少女突然說想解開她脚上的鐐銬,但太皇太后阻止了她,「這是皇帝定下的規矩,哀家也不能跟皇帝對著幹,這事晚點再說吧。」

  「東周一下子多了這麽多戴鐐銬的人,實在影響心情,奴隸這種制度就應該被廢黜,人人生而平等,那北燕帝造下的孽,他自己倒逃了,然後他的親戚朋友嬪妃大臣却替他受罪,憑什麽啊?」少女的聲音變得尖銳。

  長孫梨兒差點沒忍住抬頭去看少女一眼。

  「說什麽呢臭丫頭,你這話就當著哀家說說也就罷了,可別到皇帝跟前說,你再是皇帝的叔母,皇帝一個生氣,也不會給你好果子吃的!」太皇太后戳戳少女的腦門。

  「我年紀比皇帝還小了八歲呢,我才不要當他的什麽叔母,再說了,我是東周第一女官,說說這些也沒什麽嘛,不好的東西自然要有人站出來說啊。」

  少女有些不高興,但是說這句話的時候音量明顯變小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她也是個惜命的主兒。

  「你就是皇帝的叔母。」太皇太后沒再理她,隻懟了她這句。

  少女不說話了,盯了一會她脚上的鐐銬,不知道是不是心裡煩躁,直接倒在她身邊的小婢女身上小憩了過去。

  長孫梨兒跟著太皇太后和馮金籮進了德康宮,馮金籮讓人將長孫梨兒帶去洗澡。

  她是罪奴,自然不會有宮女伺候她洗澡,只是將她推進浴房裡,讓她快些。

  之前婢女們對她幷不客氣、言詞帶了羞辱的時候,那個粉色綉花鞋少女呵斥了她們,不准她們再說那些難聽的話,這會兒離了主子的眼睛,這些婢女又原形畢露,幷不把她當人看。

  拖著脚上的鐐銬幷不方便,長孫梨兒隨便洗了洗,外面的人也催得厲害,她很快就換好婢女丟給她的衣裳走出去。

  她被婢女們帶回太皇太后和少女的眼前。

  少女盯著她出了神,太皇太后也楞住。

  「母后看吧,我就說她定是個美人胚子!」少女走過來,興奮地捏了捏她的臉,長孫梨兒頭往後縮,少女意識到這個舉動或許不太禮貌,雖然對於一個罪奴來說這根本沒什麽,但是在少女看來就是不禮貌的舉動。

  見長孫梨兒抵觸,她便收回了手。

  或許這便是離了北燕帝之後,她再次好運般獲得的福澤,到了這德康宮裡,她不用再去幹那些又髒又臭的活,也沒人敢隨意鞭笞她。

  太皇太后很喜歡她,也喜歡她軟甜的聲音,時常撑著腦袋半躺在榻上,然後讓她拿著一本書在那讀給她聽。

  長孫梨兒慢慢對太皇太后生出感激,從而也忽略了只要太皇太后和她身邊的貼身嬤嬤和宮女不在,其他宮女和太監就對出口不遜的不快。

  有幾次德康宮裡的太監偷偷爬她厢房的窗戶,想讓她和他們對食,她尖叫出聲,太皇太后知道了這事,將那幾個太監都罰去了瀝水庫,之後沒再有太監敢對她圖謀不軌,日子漸漸趨於平靜。

  可是命運似乎不肯放過她,平靜的生活很快被一個男人打破。

  這個男人,是東周國的皇帝。

  這日,長孫梨兒服侍太皇太后午憩下後,從袖口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書,這本書是前幾日馮金籮來看太后時給她帶的,讓她沒事看看可以解悶。

  長孫梨兒看了一會,聽見有脚步聲,她趕緊將書收回袖子裡,幷從小凳上起身。

  太皇太后聽長孫梨兒念書時,不喜歡旁邊有人,嫌吵,其他宮人便是都退到了殿外,殿內只有長孫梨兒一人。

  沈巨從嬤嬤那裡得知太皇太后在午睡,便制止了準備唱報的太監,輕脚步進殿中。

  走進去,發現裡面沒有多少奴才,只有一個瘦瘦小小的粉衣少女站在床邊,脚上戴著鐐銬。

  太皇太后收了一個北燕罪奴當近身奴婢的事,馮金籮已經在他面前嘀咕過,還一直誇這個罪奴是個小天仙,美艶如花。

  沈巨只是聽聽便罷,讓人勸了太皇太后幾句,太皇太后堅持,他便任由了她去。

  沈巨淡淡掃了一眼長孫梨兒,視綫挪回床榻上的老人,他走過去,彎身給太皇太后掖了掖被角。

  抽空來看望太皇太后一趟,却不巧碰見太皇太后正在午睡,他自不好將她喊醒,只能做一些細微小事以顯孝道。

  沈巨給太皇太后掖完被角,在床邊坐下,想著即便太皇太后睡著了,他坐在床邊也算是陪陪她了,不然到時候又要被老人家念叨他沒孝心,好不容易來一趟也不多呆呆,來一會就走還不如不來。

  沈巨今日得閒,便也多了點耐心。

  「你怎麽不同朕行禮?」不知道過了多久,見太皇太后睡得沉,沈巨對床邊還杵那站著、把頭埋得低低的、一動不動的少女問,音量不是很高,怕吵醒老人。

  少女置若罔聞,沒有回答他,甚至連一點反應也沒有。

  沈巨:「……」

  「聾子?」沈巨不由抬眼去看少女。

  少女還是沒有反應。

  沈巨蹙眉,想要發作,但顧慮太皇太后正在午睡,他忍了下來。

  他看了太皇太后一眼,見老人家吧唧了一下老嘴,翻了個身抱住被子一副睡得香沉,要睡到大下午的樣子,他抬眸,睨向床邊的罪奴。

  幾乎將罪奴的小身子從雙丫髮髻到她戴著鐐銬的小脚打量了一遍,却看不到她的臉。

  沈巨從床邊起身,朝少女走過去。

  肉眼可見,隨著他的走進,少女的身子開始打顫,小手也揪緊自己的裙襦。

  「看來真是裝的。」沈巨心裡哂了一聲。

  從馮金籮嘴裡,可沒聽說太皇太后撿的這個罪奴是聾啞人。

  似乎不想和罪奴離得太近,沈巨開口:「出來。」

  說完這句,沈巨朝外走,以爲罪奴會聽話地跟在他身後面,可是等他走出殿轉身,身後空無一人,那罪奴根本不搭理他。

  像是碰到什麽新鮮的玩意兒,沈巨莫名地跟某中情緒杠上了,他叫人搬來一個椅子,往上一坐,倒要看看裡面的女孩能撑多久。

  一炷香之後,沈巨意識到自己的行爲過於可笑,起身走了。

  走之前,吩咐自己的隨侍太監派人送了一樣東西給太皇太后撿的那個罪奴。

  【子時御花園見】

  長孫梨兒看著手裡的字條,小手發抖,她膽寒地爬上床,雙手抱進膝蓋,將小臉埋進膝蓋裡,泪水止不住地從眼睛裡滾出來。

  這張字條是東周帝身邊的公公派人送來的,這是什麽意思?

  不管什麽意思,她都不會去的,她不會臣服於一個想要斬殺獨孤竑的人。

  瀚雲殿裡,沈巨放下手裡的奏摺,對身側的太監問:「去看看那罪奴『赴約』沒有。」

  太監雖然極度不明白沈巨怎麽突然留意一個罪奴,但不敢不從命,立馬順了沈巨的意思,跑了一趟御花園。

  出去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再回來,對沈巨禀報導:「皇上,沒來。」

  沈巨:「……」

  「裝聾子和啞巴也就算了,還給朕裝瞎子?」沈巨淡淡說了一句,繼續批奏摺。

  見男人說了這麽一句就不太當回事地繼續忙手裡的事情,太監想接句話都沒了場合,只能將嘴邊準備應和沈巨那句話的話咽回肚子裡。

  時間一晃,半個月過去,這半個月都風平浪靜,那張小字條就像沒有存在過一樣,長孫梨兒沒有受到上面的發難,心裡的不安和忐忑平落了一些。

  大嬤嬤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選了本書落到她的小手上,讓她照著讀,然後帶著衆奴僕退出殿去。

  如同往日那般,長孫梨兒翻開書,從第一頁開始給太皇太后念書。

  軟音如罄,帶著點獨特的音質,把太皇太后聽得身心舒暢。

  沈巨走到門口,將這一段段少女音聽進耳裡,他對門口的太監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慢慢踱步進殿。

  透過那六扇屏風,從沈巨的角度只能看見半隻背影,嬌嬌小小的,也粉粉的,待走近,這正在捧著書給他皇祖母念書的,不就是那日又裝聾子啞巴又裝瞎子的罪奴麽。

  殿內只有太皇太后和長孫梨兒兩個人,長孫梨兒認真讀著手裡的書,太皇太后閉眼聽著,似乎要小憩過去,皆沒有察覺到有人在慢慢靠近。

  長孫梨兒讀完一頁,準備翻下一頁時,餘光才瞥見站在她身側的龍袍男人,她驀地捏緊手裡的書,動作停滯。

  「丫頭,怎麽停了?」太皇太后睜開眼,看見沈巨來了,立馬拉了臭臉,「稀客啊,小橘子怎麽有空來看哀家了。」

  臉雖然臭,聲音却是帶著幾分愉悅的,太皇太后唇角也控制不住地上揚了起來。

  長孫梨兒眸子一轉,起過身,埋著頭退到角落裡。

  沈巨注意到她走路時,右脚是跛的。

  太皇太后拉著沈巨的手跟他念叨了許多,沈巨努力做出耐心的樣子聽著,目光不經意間朝角落裡的粉衣少女打量了幾眼,在不知道第幾次瞥過去時,他發現少女不見了。

  沈巨握著茶杯的指腹重了重,他將大殿其他地方掃了一眼,又掃了掃大殿右後方那扇小門,心念一動。

  他放下茶杯,對太皇太后道:「皇祖母,孫兒還有要事忙著處理,改天再來看您。」

  「你這孩子!」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她剛瞪完,發現沈巨走的是後門。

  太皇太后:「……」

  還沒怎麽疑惑,太皇太后又發現新的疑惑。

  她左右看了看,也沒找著那粉粉的小人,「哎?梨兒這丫頭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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