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痛了
洗手間內,地縛靈則指著浴缸裡的人魚問邵然道:「怎麼處理?」
邵然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他道:「你受傷了?」
地縛靈一愣,他沒想到邵然會把注意力轉移到他的身上來,他的確受了點輕傷,早在這頭魔物進入小區的時候,他就試圖阻攔過,結果肩膀被打傷,直到現在都無法具成實體,這也是他剛才不敢和裴瀾之正面碰撞的原因,他的實力在魔物之下。
邵然從懷裡拿了一包自製的紙煙遞給他,這煙的煙葉很特殊,是鬼魂類最喜愛的陰氣抽製成的生絲,一包很貴,「今天早上收繳來的黑貨,對你們靈體修行有好處。」
地縛靈好奇地接了,他從未嘗過,便抽出一根,放在鼻尖聞了聞,有一股令人目眩神迷的香氣,他頓時警惕道:「不會上癮?」
邵然微笑,「你猜?」
地縛靈挑著好看的眉,反正他都已經死了,怕個毛,當即迫不及待地點了一根,他的唇沾上煙嘴,煙嘴透著淡淡的灰,他輕輕一抿,隨後便沉浸在了一口難以形容的味道中——緊接著嗆個半死!
「咳咳咳——」地縛靈嗆得差點飆淚。
邵然頓時驚訝道:「你不會抽煙?」
「鬧呢!怎麼可能不會!」地縛靈咳得眼角都紅了,瞪著手中的香煙,半晌才緩過氣道:「真夠勁兒!」
邵然但笑不語,目光落在地縛靈的肩頭,「看來你是真心把荊雨當朋友,我一直都誤會你了。」
「我靠!」地縛靈聽罷差點吐血,他磨著牙反擊道:「我雖然死得早,但心還熱乎著,不像某些人,表面人模狗樣,實則異常冷血。」
荊雨用冰袋敷了自己額頭,喝了林芷給他泡的牛奶,緩過疼痛來,又擔心裴瀾之被他敲出腦震盪,只好拿著另一隻冰袋走進浴室。
這時候地縛靈已經回歸到了靜默狀態的吞雲吐霧中,肩膀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攏,邵然檢查過裴瀾之脖頸上的項圈,雖然有鬆動的跡象,但問題不大,「麻煩你了,荊雨,裴瀾之現在這個樣子,我很難帶他回去。」
荊雨報復般地握著冰袋,啪地拍在裴瀾之紅腫的腦門兒上,隨後面無表情地抬頭,「你說什麼?」
荊雨還是平日裡溫潤似水的荊雨,只不過此刻的眼神怎麼看怎麼滲人,那黝黑的瞳孔,捲翹的睫毛,像是漫畫裡被黑筆加粗過的漩渦,要把人吞噬。
此刻,邵然無端有了一種心底發毛的感覺,看來荊雨是真生氣了,他尷尬地微笑道:「裴瀾之,這幾日可能要拜託你了。」
雖然不知道裴瀾之是吃錯了什麼藥,在等同於毀容的蛻皮期間跑來找荊雨,但既然來了,再由他帶回特殊刑偵司只怕不現實——畢竟裴瀾之瘋起來除了荊雨沒人能招架得住。
邵然和林芷走的時候,荊雨差點沒給氣哭,邵然還給他開了一張支票,說是修門的錢外加精神損失費,正氣凜然道:「這筆錢等裴瀾之清醒過來,我一定從他工資裡扣了,你放心!」
林芷握拳為他打氣,「加油。」
荊雨扒著此刻只能用幻術勉強掩蓋的破門,他簡直想搖晃著邵然的肩膀大吼一聲——「大哥你醒一醒,你緋聞男友他親我嘴了你知道嗎?!」
然而他沒臉說,邵然更是帶著林芷溜得飛快,如同甩脫了個難搞的包袱。
等到荊雨送完毫無義氣的領導和同事回到屋內,這才發現,地縛靈也不見了……
而且地縛靈還牽走了他的狗子和貓咪!美其名曰他忙不過來,所以代為照顧幾天。
荊雨給這些人氣到暈厥。
小屋恢復了光照和溫暖,明亮的浴室內,一條加上尾巴至少有兩三米長的人魚霸佔了他的浴缸。
荊雨生無可戀地站在鏡子前,伸出手指輕輕撫過自己的嘴唇,裴瀾之親吻他的觸感好像還殘留著,他有些鬱悶地垂著眼眸,為什麼裴瀾之總是對他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
如果他不是唯一,那寧可什麼都不要。
他一晚上都沒敢睡著,就怕人魚醒來又開始發瘋,不過幸好,超級頭槌的效力一直持續到了天亮,裴瀾之才幽幽睜開眼睛。
這時荊雨已經很疲倦了,他原本蜷縮在沙發上,聽見浴室裡傳來響動,趕忙去看,裴瀾之正慌張地從浴池裡爬出來,像是一條真正擱淺的魚,掙扎著,他站不起來,只能伸長了手臂,想要去觸碰荊雨。
「你……你還好嗎?」
荊雨在距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了。
深藍色的魚尾再沒有支撐身體的力量,裴瀾之嘗試著爬起,卻摔在地上,胸口那處傷得極重的地方險些沒把他的心臟摔出來,魚尾彭地將地板砸出巨響,鱗片劈哩啪啦像鑽石般碎了一地,直把荊雨嚇得臉色刷白。
「裴瀾之,你清醒了嗎?」荊雨眼睜睜地看著裴瀾之抓住他的腳踝,人魚手心冰冷的觸感讓他一個哆嗦。
不過接下來人魚再沒有了動作,在捕捉到他以後,人魚發出了一陣像是風鈴一般快樂的歌聲。
荊雨大著膽子將人魚從地上扶起來,這下裴瀾之就握到他的手了,深邃的眼眸中瞬間浸滿了瀲灩的水光。
他握著他的手,送到嘴邊親了一口,開心得拍打著魚尾。
荊雨被他歡快的情緒所感染,鬆了口氣,「你乖乖在這裡待著別動,我去給你拿藥。」
裴瀾之一身的傷在剛才的幾次猛摔後幾乎都有不同程度的迸裂,地上又有了淤積的血水,但是當荊雨想要離開他時,他幾乎是下意識般緊緊箍住了荊雨的腰,口中發出可憐的嗚嗚聲。
荊雨耐心解釋道:「我不走,我只是去給你拿藥。」
人魚似乎根本聽不懂他說的話,依然用嗚嗚聲乞求著他不要走,眼中盛滿的淚水似乎就要落下來。
荊雨嘆了口氣,試著摸了摸人魚濕軟的頭髮,「那你和我一起去。」
哪怕此刻裴瀾之只能用尾巴笨拙地騰挪,他也要堅持寸步不離地守著荊雨。
荊雨被他結實的手臂死死圈住腰桿,只得像是拖著魚尾掃帚一般地拖著他,無奈地抽了抽著嘴角,原來裴瀾之還有這樣無賴的一面。
聽邵然說,裴瀾之是魔物,所以在蛻皮期間人魚的形態會不怎麼穩定,但像這樣腦子發昏還是第一次,等到裴瀾之徹底醒來,一定要問清緣由。
荊雨給埋在他腿上唱歌的人魚擦了藥,他問裴瀾之傷口疼不疼,裴瀾之只會回應他一句聽不懂的悅耳歌聲,然後忽然湊近了來親吻他的嘴唇。
濕潤的嘴唇柔軟非常。
「……」荊雨被這麼吧唧吧唧襲擊了三四次,終於吸取教訓,黑著臉伸手去推裴瀾之,不再讓裴瀾之湊得太近。
但人魚並不氣餒,還是很喜歡將腦袋擱在他的膝蓋上,在他坐在沙發上休息的時候,人魚就盤在沙發下的地板上,露著兇猛的鯊魚齒,警惕地四處張望,生怕懷中人被搶走,在他伸手摸他的嘴角時,又小心地把牙齒遮蓋住,發出小奶狗一樣的動靜,乖巧地蹭蹭。
荊雨這會兒勉強摸清了人魚的行為模式,只要他一直在人魚可以觸碰到的地方,人魚就不會發瘋,他無語地去戳裴瀾之腦門兒上的腫包,「叫你之前嚇唬我。」
裴瀾之被他戳得兩眼淚汪汪,還不敢反抗,下垂的眼角看起來頗為委屈。
「還敢躲,你看看我頭上這個!」荊雨指著自己的腦門兒,不比裴瀾之的腫的少。
裴瀾之眨巴眼,忽然直起身,對著荊雨的腦門兒輕輕吹了吹,「不痛。」
荊雨頓了頓,「你說什麼?」
原來人魚也是會說話的。
裴瀾之心疼地在給他的額頭吹氣,「不痛……不痛。」
荊雨驚愕地發現,裴瀾之已然變得焦躁起來,他迫切地想要撫平他額頭上的腫包,甚至從地板上掙扎起身,將他圈禁在沙發靠背上。
荊雨沒敢大力反抗,於是裴瀾之緊緊抱住了他,將唇角貼上了他的額頭,安慰地親了又親,「不痛了,不痛了……」
「嗯,我敷了冰袋,已經好多了。」
裴瀾之卻像是聽不懂一般,「不痛了,我愛你……不痛了……」
這一刻,荊雨聽見了裴瀾之胸腔裡的心跳如擂鼓。
「你知道我是誰嗎?」
裴瀾之只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不痛了。」
荊雨心裡說不清地惆悵,現在的裴瀾之,是把他當做誰呢?這樣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裡……
總歸不管是誰,也不會是我,荊雨有些心酸地想,我也想有個人能像這般愛我。
因為知道了荊雨腦門兒上有腫包的事,裴瀾之不安極了,他緊緊地纏著荊雨,就連荊雨想要上廁所他也跟著,一直不停地往荊雨腦門兒上看,結果荊雨進廚房做晚餐,背後又拖著礙事的裴瀾之,於是不小心被腳下的椅子絆了一下。
兩人同時一個踉蹌,然而還未等荊雨反應過來,就見裴瀾之忽然露出了陰狠的目光,那條碩大的魚尾不知何時又蓄滿了力量,狠狠揮下的那一刻,椅子登時炸裂開來,被劈成了兩半,碎片四濺!
荊雨被嚇了一大跳,瞪著眼,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裴瀾之冷冷道:「該死。」
「傷到你的……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