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耐高溫
三月還暖,街道上樹木逢春,枝頭冒綠,人們也從冬日的倦怠中甦醒。
荊雨懷裡抱著本厚厚的《中華上下五千年》,等到晚上八點半圖書館閉館,這才慢吞吞地從裡面走出來。他對人間界的瞭解不夠深入,苗剛給他了書單,還沒有看完呢。
並且他除了身手還算敏捷之外,沒有太多長處,所以苗剛最終給他申請的是首都體育大學的學歷,每一隻登記在冊的精怪都可以向精怪協會申請學歷,不過根據精怪的種類和文化程度,學歷的高低質量也大不同。像荊雨出身劍谷,又有貓妖族從中牽線搭橋,他最低也能申請到一個大學文憑。結果哪裡知道,熟人介紹也會有變故突生,他的證書拿到手後發現,協會給辦了首都公安大學的出身。
他的身體素質比起普通人族絕對算得上優秀,但警校生該懂的知識他卻是一竅不通啊!
不只他一頭霧水,就連經辦人苗剛也摸不清狀況,經過多方打聽,才得知,主要還是因為上頭有人做了指示。
苗剛自己納悶,問過荊雨。
荊雨成了蚊香眼,「不……不知道啊。」他初來乍道,誰都不認識。
他被精怪協會登記入冊,鑒定出了一個極高的安全等級,安全等級代表著他們這些外族對人類的友好度,等級和友好度呈正比,等級越高,那麼精怪與人類的關係也就越發融洽。
然而劍谷盛產凶器,安全等級常年在警戒線邊緣徘徊,不知怎的,他們當中出了個異類——荊雨非但安全等級比在人間混跡了百年的苗剛還高,甚至遠遠超越了食素的妖族。
荊雨想了想,有些難過道:「可能是我比較笨吧。」
他從小在劍谷中就不合群,身為兵器,卻沒有殺敵的能力,被當做吉祥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正因為如此,他才常和貓妖們一塊兒玩耍,這麼一想,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苗剛無語,安慰了他兩句。
反正不是什麼壞事,公安大學的出身是佔了大便宜的,苗剛便想借此發揮,把荊雨塞進西城區的公安分局去,他和分局領導老熟人了,更何況貓妖族還有一個族人在那裡任職過,現已離休在家,老幹部身份,荊雨若是辦成警員的家屬,往後再進行公安部事業單位考試就能得到優先照顧。
苗剛交代荊雨下去好好唸書,劍靈們的學習能力通常都不太好,他還是有些擔心。
荊雨不敢大意,苗剛叮囑他以後,他每天都會定時定點到圖書館看書做題,劍靈重武輕文,他卻是個愛讀書的。今天回家比往常早一點,他還去便利店買了一袋小魚乾,打算餵給小區裡的流浪貓,結果找零的時候硬幣掉地上了,他懷裡抱著東西,正費勁地彎下身,就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幫他撿了起來。
荊雨趕忙道謝,離開時目光只淺淺地掃過那人黑色齊膝的風衣,男人長什麼樣子,沒有看清,他也未曾在意。
直到回了家,洗完澡之後,他急不可耐地跨出浴缸,正打算去享受一天最愜意的閒暇,浴室裡頂燈刺啦一閃,忽然熄滅了。
漆黑一片,只有一面鏡子在反光,荊雨夜視力不錯,他轉身去按門邊的頂燈開關,頂燈又閃了閃,覆而明亮起來。
他小小鬆了一口氣,要是燈壞了他可修不了,然而等他回過身來,卻只見原本水霧朦朧的鏡面上,竟然出現了一排用手指描摹出的字,滑下的水珠就像滴落的鮮血一樣——
「啊喵——」他瞬間頭皮發麻,反應過來時,後背已經抵在了浴室另一頭的牆面上,就像一隻炸了毛的貓。
什麼都沒有出現。
半晌,只有那行字——
「你被人跟蹤三天了。」
且不說這行字是什麼意思,在沒有感知出危險後,他推開浴室門把每個屋子都轉了一圈,除了他再沒有其他人的氣息,奇怪……
「你是誰啊?有人在嗎?」荊雨重新回到浴室,但這一次,鏡面上水汽消散,沒有任何動靜。
他只能回到客廳了,一邊看電視安撫自己一邊偷吃小魚乾,順便思索那句話的意思,按理他怎麼可能被人跟蹤了三天還未察覺,可若是真的,跟蹤他的人修為一定比他高深很多……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到底誰在他的鏡子上寫字?
總歸小心一些不是什麼壞事,荊雨打算等到天亮之後給苗剛去一個電話。
結果第二天清晨,他是被一聲接過一聲的喊叫驚醒的,他幾乎一縱從床上跳起來,光著腳跑到窗戶那兒循聲去看,晨霧與濃煙交織,對面單元七樓的一戶人家著火了!
窗內閃爍出隱隱的火光。
有人報了火警,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等到荊雨換好衣服跑到小區樓下,花園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老頭老太太。
因為當天是周末,這個點鐘年輕人基本還在補瞌睡,荊雨在人群裡就顯得非常打眼,他聽見周圍的老人恐慌道:「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起自焚案了!」
「沒想到會在咱們小區!」
荊雨:「什……什麼?」
自焚?是有人蓄意放火燒了房子嗎?他太不懂人類嘴裡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遠處樓道口不斷地有人跑出來,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從菜市場趕來的老太太哭喊著道:「是我家隔壁!我的大孫女還在屋子裡睡著呢,天吶!」
老太太話音落下就要往樓道裡沖,讓其他人趕忙攔住了,「危險!都燒起來了!萬一液化氣罐子炸了怎麼辦?」
老太太差點暈過去,「可是我大孫女還在上面!」
「太危險了!等火警吧!」
「別拉著我!我要去救她!」老太太極力掙扎著。
荊雨忽然伸出手按住老太太的肩,「你家房門號是多少?我去。」
一瞬間周圍全都安靜下來,老太太嘴唇囁嚅了幾下,顫聲道:「小伙子你……你……」
情況緊急,荊雨沒了耐心,又問了一遍。
「703……我反鎖了門!鑰匙——」
「不需要!」荊雨飛快地朝樓道裡跑去,這個時候基本上聽見動靜的都知道情況不妙,集體往外跑,只有他一個人逆行而上。
到四樓的時候正好撞見一個披著被單的年輕人跑下來,狼狽的年輕人一把抓住他焦急大喊道:「你瘋了嗎?!樓上著火燒起來了!有什麼東西能比命還重要?!」
「有個小姑娘還在上面!」
年輕人罵了一聲靠,把身上的濕被單扔給了荊雨,自己打著光膀下去了。
會不會燒得太快了!荊雨心下驚疑,距離他聽見人群嘈雜聲到現在,不過十分鐘,火勢迅速蔓延,上到五樓就徹底沒了人影,六樓濃煙滾滾,鋪天蓋地。
荊雨閉著氣息衝進濃煙與火光最旺的七樓,良好的視力穿透黑煙,703正好就對著樓梯口,可是門卻是開著的,根本不像是老太太說的那樣反鎖了房門。
荊雨還以為是有人先一步帶走了孩子,結果緊接著就聽見一聲細小的呼吸聲。
荊雨在住戶門口的牆邊找到了小丫頭,被煙熏得已經暈過去了,大概只有四五歲,他趕忙用濕被摀住孩子的口鼻往回跑。
直到一鼓作氣下樓,消防車已經到來,專業消防員就緒,旁邊焦急等待著孫女的老太太哭得整個都軟在了地上,直到看到荊雨抱著小孩出現,不知從哪兒攢了一口力氣爬起來,抱住心肝大孫女,失而復得地嚎哭,轉眼還要給荊雨跪下。
荊雨嚇得擺手,因為臉上被煙熏得灰撲撲,趕來的醫護人員急忙問他有沒有受傷,他說沒有,倒是小丫頭被緊急送往了醫院,估計耳膜食道黏膜都有不同程度的熏傷,老太太跟著救護車走了。
荊雨沒來得及向老太太確認是否真的反鎖了房門,倒是準備回家的時候,他餘光瞟見不遠處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只一個眨眼就消失不見。
這一大早的折騰,讓他心緒不寧,險些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下午還要同苗剛一起見一見公安部的幾位領導,混一個臉熟!他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自己,再次出門,對面單元的火勢已經被控制住。
有電視台的記者正在採訪小區的居民,荊雨路過的時候讓人認了出來,記者趕忙追著他把他攔下,說是希望對他的見義勇為做一個簡要的採訪。
荊雨嚇了一跳,擺手道:「抱歉,我趕時間,我要走了。」
記者與攝像隨著他走了幾步,問道:「可以告知您的名字嗎?」
荊雨第一次被人採訪,不知道該不該說出自己的名字,只好再次擺擺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這樣一個小插曲,莫名地讓他的心裡產生了一些歸屬感,像是融入了人類社會,為社會作出了貢獻,因為飯局而緊張的心情也開始鬆快起來。
入夜,飯局過後,苗剛開車載著他回到住處,此時火災嗆人的煙熏味已經散去不少,只是小區裡人心惶惶,氣氛與平日不同。
苗剛安撫荊雨道:「好好準備考試,這些天最好還是別在家裡生火了,我總覺得不安全。」
荊雨點頭應下,等到家之後才想起來,他忘記尋問苗剛關於鏡子和跟蹤者的事情了。
他洗了澡出來,電視裡正播報著地區新聞,鏡頭拉到市立醫院,一個小女孩捧著愛心人士的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記者問道:「你還記得是誰救了你嗎?」
小女孩點點頭,「是一個大哥哥,他抱著我的那會兒特別想睡覺,而且他身上很冰,不過他很厲害,我怎麼也打不開的門,他一下就打開了。」
三日後,荊雨准點從圖書館門口出來,路過邊上一輛路虎,車窗緩緩墜下,有人探出頭對他喂了一聲。
荊雨回頭。
車窗裡的青年染著一頭銀白色的髮絲,抹了發膠凌亂地向上呲起,他的眉眼極是漂亮,連薄唇也若有似無地含著一絲媚氣,他嚼著口香糖,手上翻看一個硬皮筆記本,玩味道:「荊雨,年齡22,居住在四環西區平安裡幸福花園三幢403,沒錯吧?」
荊雨怔愣,疑惑道:「你是?」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青年拍地將筆記本合上,「美人兒~你要不要和我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