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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第74章
第74章 想見她

  不過眼下大家倒是沒太在意,只當官府這是下定决心要整頓一綫城風氣了,一時間叫好的也有,說壞的也有。

  叫好的多是百姓,有糧食拿,也不再怕黑心商賈,說不好的自然就是心懷不軌的商賈了。

  每個城池都一樣,有資産最雄厚的富商,與官府關係親密,有錢大家賺,有事官府扛。可這回一綫城的官府被李懷玉端了個底朝天不說,新來的這群人還油鹽不進。一綫城三大富商不滿意了,將街上店鋪統統關閉,以示抗議。

  「想做老實本分的生意,誰來這一綫城?」趙掌櫃怒道,「不分時宜地行清正廉潔那一套,哪個商人肯買帳?」

  「就是。」劉掌櫃把茶盞往桌上一放,「真當這地方是那麽好說話的,初生牛犢不怕虎!咱們叫她看看,這街上鋪子都不開了,最後挨駡的是誰!」

  「我鋪子裡賣的都是過日子必需的東西,瞧著吧,過不了兩天,官府門口就要被百姓給圍了!」鄭掌櫃自信滿滿。

  正說著呢,門外突然進來一個人。

  三人齊齊側頭看去,就見一襲軟銀雪絲袍掃過門檻,來人捏一把南陽玉骨扇,聲音清朗,自帶三分笑意:「各位掌櫃的早啊。」

  「你是?」一綫城的掌櫃顯然是不認識陸景行的,趙掌櫃看了看他,頗爲戒備。

  合攏的扇子在指尖轉了一圈兒,扇尾抵在桌面,輕巧又瀟灑。陸景行抬眼,看著他們道:「在下陸記掌櫃,聞說各位有要盤出的鋪子,特來問問。」

  官府如今這形勢,各家的確都是要出鋪子的,不過陸記在一綫城的生意又不大,只一家糧食鋪子,能吃得下多少?

  趙掌櫃想了想,示意他先坐,讓人給他倒了茶:「陸掌櫃在這個時候入鋪子,也真是膽子大。我手下有五個鋪子,都在當街口,官府沒出事之前。生意好著呢。這一綫城的形勢誰也說不準,所以價格方面,自然是不能太低。」

  「在下做的也是小本生意,周轉銀兩不算太多。」陸景行鳳眼含笑,「各位手下留情才好,畢竟除了在下,可沒別人敢收鋪子了。」

  三個掌櫃的相互看一眼,趙掌櫃沾了水,在桌上寫了個數。

  陸景行「刷」地展了扇子,擋著臉就笑:「掌櫃的逗趣了,以如今一綫城的形勢,這價格可以買三處鋪子,您隔壁那一家已經轉讓給了在下,趙掌櫃可別欺負在下不懂行情。」

  趙掌櫃哼笑:「我這鋪子的位置,旁邊那間能比嗎?」

  陸景行挑眉。看向旁邊兩位:「二位也報個價?」

  鄭掌櫃是真的急於收銀子,想了想,給他寫了個十分誠懇的價格。旁邊的劉掌櫃沒動,看了陸景行一會兒,笑道:「我手裡要出的不多,等會再單獨談吧。」

  陸景行點頭,與鄭掌櫃拍板定了五間鋪子,讓他回去拿房契地契。

  趙掌櫃臉色不太好看:「如此大手筆,陸掌櫃也好意思說周轉銀兩不多?」

  捏了茶輕抿一口,又嫌弃地放下,陸景行道:「是不太多,想買下這一綫城一半的鋪子堪堪够,但若遇上趙掌櫃這般獅子大開口的人,就有些懸了。」

  一綫城一半的鋪子?趙掌櫃著實嚇了一跳:「你什麽來頭?」

  如今這裡的生意擺明沒多少油水撈,形勢也不好,哪個吃飽了撑的敢在這裡投這麽多錢?

  劉掌櫃打量了陸景行好一會兒,突然問:「閣下可是京都來的?」

  京都?趙掌櫃也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陸記,可不就是從京都開始,把生意做到各處的?

  陸景行微笑:「這位掌櫃的消息倒是靈通。」

  還真是京都那位第一富商?!兩人齊齊倒吸一口凉氣,劉掌櫃站了起來,皺眉道:「陸掌櫃這是來幫傳聞中的長公主了?不惜做虧本生意?」

  「是啊。」陸景行吊兒郎當地道,「千里追佳人,情深義重,兩位掌櫃的可願成全在下?」

  這話一聽就是開玩笑的,兩個掌櫃的心裡都有思量。這新官府的關係他們攀不上,陸景行却明顯是有路子。從他這麽大手筆也能看得出來,他對一綫城很有信心,眼下這裡的鋪子要賣只能賤賣,可若是守下去,等一綫城好起來了。那可就是大賺啊!

  劉掌櫃反應快,坐到陸景行身邊去替他倒了杯茶:「我手裡要出的鋪子,您說什麽價格就什麽價格。」

  趙掌櫃見狀,態度也軟了:「成全不敢當,陸掌櫃若是願意帶我等一程,那幾間鋪子,白送您也無妨。」

  李懷玉說的還真沒錯,商人的事情,只有商人才好解决,官府出面,怎麽都被他們當成敵人。他來倒是好,還能白撈著幾個鋪子。

  展扇一笑,陸景行覺得,這一趟回去,李懷玉怎麽著也得給他飯裡加個鶏腿。

  一綫城街上的鋪子關了兩天就重新開門了,百姓們驚訝地發現,貨物價格一向高得離譜的幾家商戶,竟統統降了價,有的東西價格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

  家裡有銀子的,立馬上街瘋搶,沒銀子的,凑些銅板也去拿兩袋鹽,一綫城的街上空前繁榮,人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小孩子打打鬧鬧,抓著醬油瓶子要回家,一個沒看路就撞上了人。抬頭一看,是官府新來的官兒,凶神惡煞的。

  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氣,以爲這孩子肯定要挨揍,誰曾想那官兒竟然低下身來,把小孩兒手裡歪了的醬油瓶子扶正,嚴肅地道:「街上車馬多,走路看路!」

  說完就繞過他,去接了一把前頭鋪子門口要倒的竹竿,順手就替人捆好立直。

  百姓們愕然,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官兒呀?官老爺不是都該有架子嗎?他們倒是好,出門沒個跟隨就算了,還跟尋常人似的,哪兒有麻煩都去幫一把。

  可日子一長,百姓們漸漸地就記住了他們的名字。

  那個叫就梧的,是新上任的丹陽刺史,武功極其高强,能單槍匹馬把五個流氓撂倒在街上。但對百姓很溫柔,鄰街有個八十歲的老人沒人照顧,他天天都去送吃的。

  新來的郡守叫白皚,寫的一手好字,解决起案子來分外果斷,從不誤判。不收商賈恩惠,也不欺壓百姓,有冤的只管往衙門門口一敲鼓,他保管替你討個公道。

  還有個長得極美的男子,叫清弦,是從事中郎,性子衝動,知道哪兒有人犯事,過去就是一頓揍,與他那長相完全不同的是,他下手狠得不像話。

  至於赤金,只要在城門口過的人都知道他,身擔一綫城統軍之職,最常去的地方却是放糧口。看起來凶神惡煞,讓城中沒人敢鬧事,但實際上,他很體貼。

  來放糧口領糧食的婦人熟稔地跟徐初釀打著招呼,心疼地看著她道:「徐姑娘,你這般好的姑娘,該有個好歸宿呀。」

  徐初釀一怔,笑著把米袋子遞到她手裡:「我被夫家休了。」

  她說得雲淡風輕,面前排著隊的人却是都驚得倒吸了一口凉氣。

  女子被休弃,在平時的時候是會被指指點點的,人們大多覺得問題出在被休的人身上,你要是不犯錯,人家怎麽會休了你呢?

  然而,現在被休的是徐初釀,是他們的活菩薩。

  「哪家的男人這麽眼瞎?」拿著米的婦人讓到旁邊去。怒道,「你這樣的媳婦都不要,可別是漿糊糊腦子了罷!」

  「是呀,徐姑娘如此善良之人,誰娶到就是誰的福氣!」

  徐初釀笑了笑,平靜地派著糧,仿佛將所有都放下了一般。

  只是,遞米袋子的手,微微有些抖。

  赤金過來,低聲道:「你去休息吧,我替你一會兒。」

  「大人不用巡城?」旁邊有百姓笑著問了一句。

  赤金搖頭:「巡過了,現在正好休息。」

  徐初釀不疑有他,謝過就往後面的棚子裡走。

  「大人是不是喜歡徐姑娘啊?」幾個婦人凑上來,擠眉弄眼地問。

  赤金是不太擅長應付這些人的,撓撓頭。把米袋子遞給她們:「拿好。」

  「哎,我剛開始一直以爲他們是夫妻,可惜了。」接過米糧,婦人嘟囔道,「每天都能在放糧口看見赤金大人。」

  「可不是麽?徐姑娘昨兒身子不舒服,赤金大人隔得老遠都發現了,過來替了她……你說堂堂統軍,要不是喜歡,怎麽會天天都來?」

  「徐姑娘沒察覺吧?」

  「她最近心情一直低落,思緒不知道去了何方,哪裡能察覺到這些。」

  人家剛被休,提這些也不合適,大家小聲說兩句也就算了,緣分這東西,還是順其自然來得好。

  紫陽的文書一下。丹陽公主重活於世的消息也就被證實了,李懷麟本是想坐在京都看一場附近封君討伐長公主的好戲,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沒人動。

  紫陽君不動也就罷了,他剛把紫陽平定下來,現在正是安內的時候。可長林君和平陵君爲什麽也不動?那可是禍害朝野長達八年的丹陽啊!她捲土重來,附近的封地怎麽也該戒備抵抗吧?

  李懷玉也覺得奇怪,長林君不提,平陵對她的仇怨應該很大,她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結果兩個月過去了,她肚子都大起來了,丹陽到一綫城的河道也快挖通了,平陵也沒出兵壓邊城。

  「怎麽回事?」她好奇地問青絲。

  青絲把手裡的藥遞給她,平靜地道:「剛傳回來的消息。一個月前長林君和平陵君都去了一趟紫陽,不知道談了什麽。長林君和平陵君回去之後,都閉門謝客,養精蓄銳。」

  懷玉納悶了,她和江玄瑾上次算是吵翻了吧?這麽久了,除了禦風來給徐初釀送過一封休書,別的都再沒來往,江玄瑾那麽高傲的人,定是不會幫她什麽的。

  更何况……聽說他立了紫陽府,把白璇璣迎進去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李懷玉低笑:「四個多月了啊。」

  離御書房造反之事,已經過去了四個多月,江玄瑾那麽高傲的人,要放下她很容易吧?他倆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他那麽理智的人。定是能重新開始過日子的。所以那一次會面,江玄瑾應該是有別的考慮,所以才勸住了兩方君主。

  也不知道白璇璣會不會給他摘月亮。

  一口悶下碗裡的補藥,苦得她皺了臉。懷玉吧砸兩下嘴,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人幫她試藥,皺著眉道:

  「試藥是試有沒有毒性,不是試苦不苦。」

  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像極了學堂上嚴厲的先生,低沉帶了佛香的聲音縈繞在她耳邊,仿佛她做過的一場夢。

  「夢醒啦!」她笑著垂眸,撫了撫手腕上的佛珠。

  這東西她偷摸藏著,沒捨得還給他,就當個紀念吧。

  「主子,半個月之後是長林君五十歲的壽辰。」青絲道,「四周封君皆收了請帖。您的帖子也已經送來。」

  「哦?」懷玉挑眉,「竟還請我?」

  「您到底是丹陽一方之主。」青絲道,「一綫城短短兩月變化如此之大,各方的人都看在眼裡。」

  兩個月前還難民遍地的一綫城,如今好歹算個正常的地方了,等河道徹底一通,這城池就算是得救了。幷且,以這裡的百姓對他們的愛戴之情來看,一綫城若是劃歸丹陽,也未嘗不可。

  懷玉很欣慰:「到底是沒白忙活。」

  「可要奴婢準備行頭?」青絲看了看她,「您這身子……又得重新做衣裳了。」

  四個月的肚子,大得有些不像話,可奇怪的是殿下一點也沒胖,隻肚子鼓了起來,胳膊腿兒還是細得很。

  垂眸想了一會兒。懷玉道:「我就不去了,這身子不好動彈,你們備好賀禮送去便是。」

  青絲一楞:「不去?」

  這可是籠絡各地封君的大好機會啊,好不容易有請帖……

  「不去。」懷玉很堅定地搖頭,「沒法去。」

  叫江玄瑾看見她這肚子,要怎麽解釋?吃多了撑大的?

  扶著青絲的手出門散步,外頭已經是立了冬,青絲給她裹了厚厚的狐毛披風,可還是遮不住這肚子。

  郡守府裡有新來的下人,遠遠嚇了一跳,拉著旁邊的人問:「這是怎麽回事?」

  資歷老些的下人看了一眼,擺擺手:「大驚小怪什麽?殿下也是女子,懷了身孕不是常事?」

  「可這……懷的誰的呀?」

  「我聽幾位大人說,那孩子要管陸掌櫃叫爹的。」

  陸掌櫃?新下人咋舌:「不是還有人說,殿下之前與那紫陽君……」

  「別在這郡守府裡提紫陽君。」老下人連忙打他的嘴,又往殿下那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這府裡最說不得的就是那位君上,叫大人們聽見,定是要賞你板子的!」

  這兩個月,紫陽頻下文書針對丹陽,兩地關係緊張,就算兩位封地之主之前有什麽糾葛,現在也是個勢不兩立的局面了。

  新下人恍然,又有些唏噓,這些身份貴重的人,故事可真多呀。

  紫陽久違地迎來了晴天,主城的紫陽府裡,新遷任的都護呂青站在書房裡,眼睛睜得大大的:「什麽?」

  江玄瑾面無表情地重複:「半個月後,長林君壽辰,你替我坐鎮紫陽,我要過去一趟。」

  呂青是江玄瑾的發小,也是他的心腹,一直在紫陽替他看守地盤,好不容易等來這主子歸位,却見他整日都板著臉,讓他出這主院的門都難,今日竟說要去長林?

  他有點哭笑不得:「君上,以如今的形勢來說,長林君壽辰,您大可以讓人替您去送個賀禮做個樣子,何必親自去?」

  江玄瑾道:「誠意。」

  「給長林君看什麽誠意?」呂青氣不打一處來,「上次怎麽威脅人家不准妄動的?您架子可大了,把人家嚇得服服帖帖的兩個月沒敢動彈。如今這是怎麽的,打個巴掌給個甜棗?」

  想起這個呂青就覺得莫名其妙,他是越來越不懂江玄瑾了,有些事在他看來完全沒有必要,他却花著極大的力氣,繞著彎子也要做。而有些必要的事,比如向京城遞文書,亦或是入京述職,他從來都不做。

  朝堂之上都已經有了質疑紫陽君要造反的聲音了,他也不擔心。

  「呂大人。」乘虛忍不住開口,「您讓主子去吧。」

  「給我個理由!」呂青壓著額角道,「他這一走,我可沒好果子吃!」

  乘虛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把呂青拉到旁邊,低聲問:「您可看過長林君發請帖的名册?」

  名册是隨請帖一起送來的,呂青哪裡留意這個?好奇地看了後頭的江玄瑾一眼,他問:「有什麽非見不可的人?」

  「有。」乘虛點頭,「但主子不肯明說,所以您再爭論也無用,主子是一定會去的。」

  呂青深深地皺眉。

  紫陽下了第一場雪,細細碎碎的雪花落下來,染白了屋檐,江玄瑾沉默地看著窗外,漆黑的眼裡亮著一點點雀躍的光。

  「主子,白二小姐决定要回京了。」禦風進門來,拱手禀告。

  自上次陰平之事後,白璇璣便被軟禁了,四個侍衛寸步不離地看著她,別的什麽也不做,也不阻攔她吃飯睡覺,但不管她在何處。哪怕是休息,四個侍衛也會站在她床前看著她。

  一開始白璇璣還倔强,硬著嘴說只要能留在君上身側,要如何都無妨。可這兩個月來,君上正眼也不曾看她一次,她靠著白德重的面子進了紫陽府,也只能屈居一個小院,日夜被人看著。

  睜眼就看見四雙眼睛的恐怖折磨終於是讓白璇璣扛不住了,哭著喊要回京都。

  江玄瑾回神,帶著禦風去了一趟白璇璣的小院子。

  白璇璣哭得正厲害,一看見他來,倒是嚇得立馬閉了嘴。

  「想走?」江玄瑾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問。

  白璇璣哽咽,滿眼驚恐地點頭。

  「爲何?」江玄瑾道,「可是本君待二小姐何處不妥當?」

  這話他也好意思問出口?白璇璣又氣又驚慌,她手段都用盡了,拉攏江家人,賄賂下人,想坐穩自己的君夫人之位,可沒用!不管她做什麽,他永遠喊她白二小姐,永遠不讓她進主院的門!

  若是他一開始就不放她進紫陽府還好,她提早絕望,也就不費那麽多力氣了。可他偏生放她進來了,然後讓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次次的努力都化爲烏有。

  好比一個人努力登山,山高不可怕,爬到一半看見路全斷了,進無可進,這才最絕望。

  之前她一直沒反應過來,直到昨晚被床邊看著她的人驚醒,驚出一聲冷汗繼而嚎啕大哭,她才發現,江玄瑾是在報復她。

  他知道她在江老太爺面前嚼了舌根,也知道她想離間他和白珠璣,沒與她算帳是看在她爹的份上,但他都記著呢。不急著與她對質,也不衝她發火,他隻選了最爲殘忍的一種方式,要把她這一生的幸福,統統葬送。

  「二小姐不記得了?」江玄瑾半闔著眼,漫不經心地道,「你可是拿著聖旨的人。」

  聖上賜的婚,她要是就這麽回了京都,命也就沒了。

  慘白著臉,白璇璣紅著眼道:「小女就算做錯事,也不至於惹君上如此大的怒火。江老太爺身體如今依舊康健,也沒被氣出什麽毛病來,君上爲何不能放小女一條生路……」

  「小女?」譏誚地勾唇,江玄瑾看她一眼,「二小姐不是慣常喜歡自稱『妾身』?」

  白璇璣一噎,哭得更加厲害。

  不是說紫陽君胸懷寬廣嗎?不是說他已經變得溫柔了不少嗎?爲什麽她遇見的這個紫陽君,記仇到了這個地步,幷且殘忍得像沒有心一樣?

  走了要死,留下來生不如死,她還能如何?

  「二小姐若是實在想走,本君也不攔著。」輕拂衣袖,江玄瑾轉身離開,冰冷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記得替本君向白大人問好。」

  白璇璣目光呆滯地看著他的背影,身子慢慢滑落,如失魂一般趴跪了下去。

  她沒個好下場,江家人可看得開心了,孤鸞一聽見消息就跑去找江深,想逗他開心。

  「公子您是沒看見,那白家二小姐可慘了,哇哇哭著拿頭撞墻呢!」

  江深半躺在貴妃榻上,聞言頭也沒抬,隻淡淡地「嗯」了一聲。

  見他應了,孤鸞便繼續道:「這年頭被休弃了的女子哪有好日子過?那白二小姐是想裝裝可憐,看能不能搏君上憐惜,誰知道君上把場面話說完了就讓她走,她現在又不敢走了,只能用苦肉計。」

  被休弃了的女子,沒有好日子過嗎?

  心裡一沉,江深坐起了身子。

  他最近經常夢見徐初釀,在夢裡她始終冷著一張臉。不管他怎麽朝她跑,都跑不到她身邊。

  是因爲她的日子不好過,所以記恨他,做夢也想讓他難過嗎?那她現在是不是後悔了,想回來他身邊?

  眼睛一亮,江深下了榻,想了想,攏了外袍就去往江玄瑾的書房。

  「我有個朋友在一綫城。」他道,「今日收到請函,讓我過去與他們同游山水。」

  江玄瑾看他一眼,道:「一綫城大旱三年了。」

  山是有,哪兒來的水?

  江深乾笑:「旱灾肆虐之地,應該也有風可採,你給我個通城文牒,我去一趟。」

  江玄瑾慢條斯理地道:「要通城文牒很麻煩,得等上半個月。」

  額角跳了跳,江深忍不住怒道:「你糊弄誰呢?別以爲我不知道,李懷玉離開陰平的時候,你就給了就梧通城文牒,那可沒要半個月!」

  真當人傻呢?沒有通城文牒,他們怎麽可能那麽順利地就到了一綫城!

  江玄瑾沉默,扭頭看向窗外。

  江深過去就擋了他的視綫,皺眉道:「好歹是親兄弟,你不能這麽小氣!」

  頗爲不悅地攏起了眉,江玄瑾道:「你若非要,便去找呂青,讓他給你辦。」

  展顔一笑,江深雙手一合就朝他作揖:「多謝!」

  然後著急忙慌地就跑了。

  本來甚好的心情,被他這一攪就沒了。江玄瑾陰沉了臉,坐在椅子上生悶氣。

  「主子?」乘虛給他遞了茶。「二公子想去一綫城是好事啊,說不定還能與二夫人冰釋前嫌,您氣什麽?」

  接過茶杯放在桌上,捏著茶蓋輕輕敲著杯沿,江玄瑾悶了許久,才低聲道:「他能,我不能。」

  江深能一時興起就跑去一綫城,他不能。江深能名正言順地去找人,他也不能。

  他有大事要做,有公文要看,有無數算計要應付,就連做夢,也全是從懸崖墜落的失重感。

  昨日呂青說,他一歸位,該有的什麽都有了。

  可他張開雙手看了看。裡頭根本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抓不住。

  他活得還不如他二哥。

  「主子……」乘虛有些心疼地看著他,「馬上就是壽宴了呀,您……您也可以去長林走走,看看山水。」

  想起壽宴,江玄瑾那漆黑的眸子裡終於又亮起了光,但嘴上却還斥責:「給長林君賀壽是正經事,如何能游山玩水?」

  「是是是!」乘虛連忙低頭,「這事兒正經得很,您可得好生準備。」

  「準備好賀禮便是,別的也沒什麽了。」江玄瑾輕哼一聲,想了想,又讓禦風去找了兩個裁縫回來。

  各地封君最近幾個月都沒睡好覺,衆人都在揣測著皇帝、紫陽君和長公主等人會有什麽動作,紫陽與京都相隔不遠。聖上已經在臨江山駐扎了兵力,對紫陽君的防備之心昭然若揭。

  有人覺得紫陽君的確該防,可也有不少人覺得皇帝薄情寡義,對自己昔日的恩師尚且如此,那其他的封地呢?是不是等把紫陽這塊硬骨頭啃了之後,就要一一著手對付他們了?

  懷揣著不安的心,各地封君都提早到了長林,打算借著這機會好生同紫陽君打探一二。

  在等著的時候,大家心裡都有準備,畢竟紫陽一帶最近實在事務繁忙,又聽聞君上心情不佳,來了不露面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壽宴剛開,紫陽君就到了場。

  一襲青紫色蟒紋錦袍,罩著銀綫滾狐毛的寬厚披風。墨發高束,黑瞳生光。江玄瑾一進門,衆人就驚得齊齊低呼。

  「恭迎紫陽君上!」

  站在門口拱手回禮,江玄瑾先朝主位上的長林君道:「賀君大壽,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長林君喜上眉梢地將他迎進去坐在上席:「還以爲您今日不來了。」

  「怎會。」隨口應著,江玄瑾側眸拿餘光掃著各處。

  對面的平陵君低聲對旁邊的人道:「他這還叫心情不好?」

  之前看見的還是一張冰封千里的臉,如今這般意氣風發,簡直跟今日過壽的是他一般。

  旁邊的人也很奇怪,偷偷打量紫陽君兩眼,就見他一邊同長林君說話,一邊在坐席間來回掃著,像是在找什麽人。

  找第一遍沒有看見,江玄瑾以爲自己眼花,再找第二遍。還是沒有看見。

  一直提著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他問長林君:「丹陽沒來人?」

  長林君連忙道:「來了的,在那邊。」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坐著的人是就梧。

  江玄瑾眯了眯眼。

  「這……」突然感覺紫陽君周身的氣息冷了下去,長林君硬著頭皮解釋,「君上可別小看此人,這是新上任的丹陽刺史,名望頗高,辦事也穩妥,他一來……」

  「長公主人呢?」他低聲問。

  長林君尷尬地道:「帖子是發了,但據說長公主身子不適,來不了。」

  大好的機會,她那樣的人,只要還活著,怎麽可能來不了?江玄瑾冷笑。食指輕輕敲著桌沿,眉目間染上了戾氣。

  難不成就因爲他在,她寧可把她的大業捨了也不想來?

  昨兒他好不容易做了個好夢,夢見她朝他伸出手了,雖然他最後也沒能抓住,但以爲至少是個好兆頭。

  結果抓不住的終究還是抓不住。

  江玄瑾輕嗤,心裡悶得難受。

  她是有多討厭他,才連一個夢都不肯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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