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言不合就同居？不不，事情是這樣的——

　　厲佑以為自己已經妥善的搞定了家庭關卡，萬萬沒想到扭頭就被爸媽賣了個乾脆，以至於接到厲父電話聽到場白的時候，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厲父：“你奶奶旅遊回來了。”

　　厲佑：“改天我回家看看她。”

　　厲父：“你結婚的事兒我們告訴她了。”

　　厲佑：“……”

　　厲佑震驚之情溢於言表，他深深吸了口氣：“你們告訴她做什麼！”難道不該當無事發生瞞下來？還有沒有點父子間基本的默契了！

　　厲父淡淡道：“戶口本你奶奶瞧見了。”完全瞞住是不可能了。

　　“我只說了你結婚，至於你一年後要離婚這個打算沒有告訴她。”厲父語重心長，“兒呀，為父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厲佑：“……”

　　厲佑接到電話的時候才從民政局出來不到十分鐘，果斷調頭回厲家，打好了一堆腹稿試圖穩住奶奶。然而家人始終與外人不同，尤其是面對奶奶，一家之寶的奶奶，厲佑再大的神通也使不出來，在不到十分鐘的對話時間裡，厲佑接下來的日子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怎麼沒帶人回過家？忙；

　　什麼時候舉行婚禮？忙。

　　忙這個字有時候真的是尚方寶劍，諸多問題迎刃而解，但自己挖的坑，跪著也要填完。年輕人嘛，扯了證太忙延遲婚禮多正常，老人家表示理解。那蜜月肯定暫時也不存在了，奶奶：“哎呀，我還想好好認識下那孩子呢。小佑啊，你要是不嫌棄我這個老太婆，我去你們家住一段時間可好，我也想跟你們親近親近呀。”

　　厲佑：“！？”

　　這不是嫌不嫌棄的問題啊！

　　準備離婚是不敢說的，在厲奶奶的觀念裡，如果知道自己孫兒是迫不得已接受一段註定無果的婚姻，指不定得傷心成什麼樣；拒絕是沒法拒絕的，“嫌棄”這個鍋他可不敢背！

　　厲佑強顏歡笑：“好……奶奶，你等我跟他商量一下，再接你過去。”

　　厲奶奶眉開眼笑，連皺紋都舒展了：“哎！”

　　厲佑避開他人，拿出手機，翻出通話記錄，撥通了蘇衍的電話——此時蘇衍的電話甚至還不在他的通訊錄裡。

　　所以就有了蘇衍拎包出現在厲佑家中的一幕。這次是厲佑親自開車去接的人，到家下車後厲佑還很自然的要幫蘇衍提行李，蘇衍受寵若驚：“別別，真不用這麼客氣。”

　　厲佑抿抿唇：“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還有，真的謝謝。”

　　“沒事。”蘇衍笑笑，眼裡流露出一絲懷念，“子欲養親仍在是一大幸事，我奶奶走的太早，都不等我長大……你這麼孝順，她一定很幸福。”

　　蘇衍小時候，父母根本不懂得照顧他，只有奶奶無微不至對他好，真真捧在手心裡，可奶奶走的太早了，在他六歲時就走了，如今許多細節已模糊不清，唯有奶奶護著他的模樣依舊十分鮮明。

　　“你們要是不管，我來疼他！”奶奶抱著蘇衍，朝他父母斥道。

　　年幼的蘇衍眼淚撲簌簌就出來了，這孩子第一次覺得有人把他看的很重要，第一次覺得有家的感覺……還不錯。

　　蘇衍決定幫厲佑，是因為字裡行間感受到了厲佑的孝順。不管怎麼說，同居這件事是厲佑欠了蘇衍一個人情，厲佑默默在心底記下了。

　　“明天把奶奶接過來，居住時間長短待定，可能幾天，也可能半個月一個月，我們現在需要……對對臺詞。”

　　身為實力派演員，演戲不是問題，可這回他們不僅是演員，編劇導演多種職能集於一身，兩人得統籌全域，任重而道遠。

　　在緊張的氣氛中，厲佑的窩迎來了奶奶大駕光臨。

　　厲奶奶慈眉善目，保養得好，面上連皺紋都非常柔和，盛滿了歲月靜好，她的手心很暖，被她的手握著，能熨帖到心底去。蘇衍神情自然開始發揮：“奶奶，我是蘇衍。抱歉，一直也沒登門拜訪，是我做的不對。”

　　“誒，好孩子。”蘇衍一聲“奶奶”叫得厲奶奶眉開眼笑，她拉著蘇衍的手，“帶你回來該是厲佑的事，這孩子一直忙忙忙，大事都能含糊，該被說道的是他！委屈你了，以後他要還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跟奶奶說，奶奶護著你。”

　　蘇衍心頭微動，目光從交握的雙手移到厲奶奶臉上，他綻出一個笑：“不是他一個人的錯，我平日裡也忙，他對我好著呢，您放心！”

　　厲佑聞言，沒忍住多看了他一眼。本來這事兒厲佑獨攬，有什麼不到位都是他的鍋，蘇衍這番話卻主動分擔一半，維護之意很明顯。厲奶奶聽了蘇衍的話，不僅覺得這孩子懂事，更覺得他倆感情好，心裡更高興了。

　　要在奶奶面前演出恩愛感，光靠某人扁擔挑子一頭熱是不行的，厲佑做好心理建設，靠過去，將手搭在了蘇衍肩上。蘇衍原本坐在兩人中間，厲佑靠過來手一搭，越過他跟厲奶奶對話，這樣的姿勢蘇衍基本是半靠在他懷裡，蘇衍心中猛一跳，身體瞬間僵硬了。

　　厲佑也感覺到了他身體的緊繃，非常明顯，他打定主意等這句說完就把手放下來換個姿勢，沒想到蘇衍進入狀態非常迅速，短時間的僵硬後，他側了側身，主動往厲佑肩膀方向靠了靠，毫不忸怩做作，兩人的姿態親密得十分自然，說是一對兒沒問題。

　　如果厲佑不是當事人，他自己都差點信了。

　　要不是他手底下的肩背都還是緊繃的，厲佑都快懷疑蘇衍的出發點——別怪他疑心病重，實在是常年嚴防各種抱大腿的手段都快警覺成燈籠了。

　　他倆之間暗潮奶奶沒看出來，聊得挺開心，很快到了飯點，蘇衍和厲佑發揮正常，然而，打從昨天開始就如臨大敵的阿姨不負眾望的……坑了隊友。

　　吳阿姨是在厲佑家裡幫忙做飯做家務的，突然就被厲佑告訴我結婚了，這是我物件，如果奶奶問起來你一定不能表現得對他陌生，要有我經常帶他回來、他就是這家半個主人的熱情。

　　吳阿姨戰戰兢兢悟了其中的意思：哦，是幫著說謊啊。阿姨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厲佑說，就照做，然後用力過猛，緊張過度，處處都是大寫的尬。

　　蘇衍和厲佑圓場圓得心驚膽戰。恨不能大呼：阿姨，咱們可以不說話！

　　蘇衍和厲佑真是無比盼著趕緊把菜上齊阿姨好暫時退居幕後，他倆眼神殷切盯著那盅湯，就等它挨著桌面，預示菜上齊了。

　　兩人眼神實在熱切過了頭，奶奶坐著對面瞧了個明白，謔謔笑了：“餓成這樣怎麼不早說？不過小吳手藝是真好，聞起來啊還是那麼香。”

　　“老太太你過獎了。”吳阿姨正準備離席，卻發現蘇衍和厲佑同時看向自己，當下一愣，難道……難道這是要自己再說上兩句的意思？

　　不不，他倆真的只是順著厲奶奶的話下意識看過來，沒別的意思，真的。

　　吳阿姨為難的攪攪手指，靈機一動，接著方才的話順了下去：“你們喜歡吃就行，小、小蘇也說喜歡我做的菜呢，對了，他最喜歡、最喜歡，呃……芹菜炒肉！”

　　從來不吃芹菜的蘇衍：“……”

　　吳阿姨是情急之下超常發揮，然而好死不死，偏偏選了一個蘇衍黑名單上的食物，而更巧的在後頭，今天家裡還真有芹菜。

　　厲奶奶哎呀了一聲“是嗎”，她掃過桌面：“那再加一份芹菜炒肉吧。”

　　蘇衍：“不不不奶奶，別麻煩了……”

　　“不麻煩啊，”吳阿姨誠實道，“很快的。”

　　蘇衍內心淚流滿面：阿姨行行好你放過我吧！

　　厲奶奶：“小衍啊在家裡還客氣什麼，去炒一個吧，小吳。”

　　蘇衍：我不是！我沒有！

　　吳阿姨應聲，樂滋滋去了廚房，蘇衍滿心只剩絕望，他無措的將目光投向隊友，指望他能幫點忙，目光接觸，蘇衍確信對方接收到了自己的眼神，就見他的隊友厲佑偏過頭去，低頭乾咳了一下。

　　他這是在……忍笑？

　　蘇衍默。他覺得他倆的友誼還沒開始，就走到了盡頭。

　　新鮮熱乎的芹菜炒肉端上來，托厲奶奶的福，蘇衍碗裡堆滿了青翠的芹菜，蘇衍臉色綠得跟芹菜有的一拼，他莞爾而笑，帶著慷慨壯士之心夾了一根芹菜放進嘴裡——

　　咽、咽不下去！

　　吳阿姨切的不是芹菜丁而是塊，這玩意不經過咀嚼不適合吞咽，蘇衍並不能放嘴裡就直接吞，然而讓他嚼爛滿嘴的芹菜味兒……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偏偏厲奶奶筷子沒停：“來來，喜歡就多吃些。”

　　蘇衍的營業笑容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好在厲佑終於良心發現（看戲看夠），不再坐視不理。“奶奶，”厲佑道，“您不能偏心啊。”

　　“誒喲，行行，你也吃。”

　　有了厲佑分擔火力，蘇衍頓時輕鬆很多，然而碗裡芹菜肉絲還剩大半碗芹菜，他實在下不去手，剩的太多了，怎麼看都不是愛吃的樣子。就在他焦頭爛額之際，厲佑的筷子探進了他的碗裡，一下挾走不少芹菜。

　　蘇衍意外的眨了眨眼。

　　“誒，你搶小衍碗裡的幹什麼，”厲奶奶道，“盤裡還有呢，要覺得不夠還可以再炒啊。”

　　蘇衍差點被嚇得不能呼吸！夠了啊真的夠了！

　　“夠呢，真不用炒了。”厲佑咽下嘴裡的東西，又從蘇衍碗裡挾起芹菜，這回沒急著吃，給了蘇衍一個三分揶揄七分深情的眼神，“為什麼吃他碗裡的？那當然是因為——他碗裡的更香啊。”

　　厲佑天生一把好嗓音，磁性得能勾魂兒，最後幾個字他故意咬得繾綣曖昧，致命的酥麻遊遍全身，耳朵簡直能為他生出一座花果山的猴子！厲佑的臨場發揮能力確實強，幫忙吃個芹菜，也能被他變成秀恩愛。

　　蘇衍輕輕吸了口氣，直面厲佑的電眼攻音，真的很難有人不動心，包括他在內。不愧是行走的荷爾蒙。他要說，厲佑帥，確實帥。

　　這個男人替他吃芹菜的樣子，太特麼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