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兒一天對蘇衍來說過得太玄幻，他原以為拿出演員的敬業姿態就能應對，是他低估了副本難度，此時他坐在陽臺的休閒椅上，兩眼放空。

　　陽臺是臥室的陽臺，只要扭頭就能看見臥室中的情況，厲奶奶在家的日子裡蘇衍都得睡這個房間，而毫無疑問——這是厲佑的臥室。

　　關於房間分配的問題，他們昨晚已經商量好了。原本蘇衍是說假裝同住，等晚上厲奶奶睡了他再偷偷摸回客房，早上比奶奶早起就行。該提議被厲佑否定，他給出了厲奶奶的作息時間，蘇衍滿臉凝重思索了一會兒，最終敗了：他做不到天天比厲奶奶起的早。

　　他只好真的搬進厲佑房間，同睡一屋。好在厲佑房間寬敞，床也夠大，能容五六個人翻滾，他倆也沒有什麼打呼嚕和打夢拳的習慣，完全可以把一張床當兩張床睡。所以蘇衍此刻正在憂心的不是睡房問題，而是別的事。

　　他等了一會兒，房門開了，厲佑輕手輕腳摸進門，蘇衍瞬間精神，趕緊進房間，如同地下組織偷偷會師，飽含期待又小心翼翼地詢問：“怎麼樣？”

　　房子隔音效果很好，再說厲奶奶房間跟他們一頭一尾隔了老遠，實在用不著說悄悄話，厲佑卻莫名順著蘇衍的音量壓低了聲音，也低聲道：“很順利。”

　　世界如此美好！蘇衍瞬間覺得整個天空都明亮了今夜的太陽特別耀眼連厲佑都被鍍上了聖光閃閃發亮！

　　他簡直想引頸高歌！

　　不！用！吃！芹！菜！了！

　　厲佑避開奶奶找到吳阿姨，改變策略方針給阿姨臨時補習，這次怎麼簡單怎麼來，不知是不是芹菜的事神奇的增加了吳阿姨的信心，總之應該是順利搞定了。

　　厲佑看到蘇衍大鬆口氣的樣子，心情也莫名跟著飛揚起來：“原來你不愛吃芹菜。”飯桌上蘇衍求助的眼神實在太生動，他準確的捕捉到正確資訊。蘇衍有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而且他的眼睛還會說話。

　　“對，我不算挑食的人，不過芹菜是真不吃。我還知道你不喜歡吃什麼……”蘇衍一口氣數了幾樣，厲佑聽得一愣：都很對。

　　厲佑轉念一想，立刻明白過來，果然蘇衍接著道：“沒記錯吧？脫單系統資料裡的資訊，昨晚惡補了。以防萬一。”

　　他們在百科上公佈的資料未必是真，但脫單系統裡填寫的全是真料。蘇衍當成功課來做，就跟每次演戲前除了熟記劇本，他還喜歡查找衍生資料甚至寫人物小傳一樣，既然決定幫厲佑，他就得好好演。

　　厲佑張了張嘴，半響後，突然來了句：“抱歉。”

　　蘇衍滿臉疑惑：“道歉幹什麼？”

　　厲佑搖了搖頭，並不解釋。有的決定並不需要用嘴說：話語自己知道，行動給別人看。厲佑默默將自己心態重新擺正一遍，關於他倆的婚姻，雖然厲佑無論在任何環節都表現出了足夠的冷靜及理性，讓人覺得他好像真沒把事放在眼裡，其實他內心深處一直有股濃烈的排斥，所以他的冷靜睿智根本是消極情緒的反應。

　　就在剛才，厲佑突然意識到，他應該審視自己，好好面對這段關係了。

　　同吃同住同睡，他也並不排斥蘇衍這個人，即便以後他倆要離婚，也沒必要非得做陌生人，他想，他還是樂意交蘇衍這個朋友的。

　　真是好感人的兄弟情！

　　想通了，厲佑在這一個多星期以來頭一回真正的放鬆下來，蘇衍莫名奇妙看著厲佑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人還是那個人，可他敏銳察覺有什麼確實變了。

　　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睡吧，不早了。”了卻心事的厲佑神清氣爽，拉過被子劃拉床鋪半壁江山，躺下前熟稔道，“晚安。”

　　狀況外的蘇衍自動回應：“哦哦，晚安……”

　　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唉算了，睡吧。打收到脫單系統短信開始，就沒哪裡對勁的。兩人在同張床上裹著各自的被子，井水不犯河水，果真把一張寬床誰成了規規矩矩的大通鋪。

　　厲佑最近沒有新戲，手裡有通告和公司事務，儘管他有一個強大的團隊和能幹的副總，不用在劇組的時候，事情也是要管的，因此他輕易就能讓自己忙碌起來，而蘇衍，還得假裝自己很忙。

　　沒辦法，在厲奶奶面前話都放了，怎麼著也要演下去。手裡沒有新戲，下一個工作上的事是某場試鏡，除此之外蘇衍閑得招貓逗狗，如果沒有結婚這一出，他原本是計畫去旅遊個把月放鬆下心情的。現在他不得不過上天天去公司打卡，晚點下班的白領族日子，讓自己成為厲奶奶眼裡的大忙人，苦啊。

　　公司的人見到他還挺稀奇，這麼個只會收割不懂事新人的破公司，上次蘇衍踏進公司大樓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蘇衍也不想來，特別不想碰見自己經紀人，兩看生厭，好在這兩天他都不在，眼不見為淨。

　　蘇衍的助理李溫柔是個年輕妹子，也是蘇衍小團隊裡的骨幹，在蘇衍都要親自跑腿工作的大背景下，團隊工作人員都是戰鬥機，別看蘇衍不紅，當他的助理可有的忙。

　　結婚的事原本沒打算告訴身邊人，但前提是蘇衍跟厲佑互不接觸，這都住到一個屋了，李溫柔還得負責接送他，因此蘇衍也把事情告訴了李溫柔。妹子跟了自己三年多，人品他信得過。

　　李溫柔張著能塞下鴨蛋的嘴聽完了全程。

　　“等厲奶奶回去我就搬出去，住厲佑家期間如果有什麼工作，得來這個地址接我……你怎麼了？”

　　“沒、沒事……”李溫柔手動把下巴闔上了，末了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神情恍惚，“就、就……”李溫柔吱唔半天沒“就”出個所以然來，蘇衍好心等她緩緩，等這姑娘眼神重新上線，看著蘇衍的目光突然變得泫然欲泣。

　　蘇衍：“？”

　　“蘇哥，”李溫柔哽咽，“你怎麼事業愛情都這麼慘啊1551！”

　　額……蘇衍摸了摸下巴，安慰道，“樂觀點嘛，事業上我錢賺的還成，還養得起你們是不？愛情，起碼釣了一個金龜婿對吧哈哈……”蘇衍說著說著自個兒也說不下去了，在李溫柔塊哭出來之前拍了拍她肩膀，“乖，哥沒事啊。”

　　仔細想想還真是，想好好演戲，卻從沒遇上過精良團隊好的劇本；想安心找個人過日子，猝不及防砸下段註定無疾而終的婚姻，唉，生活如此艱難。

　　李溫柔吸了吸鼻子，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更加努力工作，蘇衍這麼棒又肯努力的人，總偶一天會獲得回報的。而且居然是跟厲佑結婚，厲佑啊！無數少男少女心裡不可企及的人物啊！就連她——呃……李溫柔一拍腦門，差點短路的神經終於搭接上：她想起來了，為什麼當把蘇衍和厲佑名字放在一起聽時她會冒出莫名的熟悉感。

　　她前幾天才剛做了個兩人的剪輯啊！厲佑攻蘇衍受的那種！

　　準確來說，是拿他倆演的角色剪了個同人視頻，劇情是今年很火的一本小說《帝王傳》，講的是皇子李昭從奮鬥成皇帝的故事，感情主線男男，李昭從皇子到登基，都只愛了結髮夫夫秦樓一人。

　　李溫柔看完小說就自動把蘇衍的古裝臉代入了秦樓的模樣，然後找來找去，覺得厲佑演的某個角色跟他最配也容易對上劇情，視頻裡就拿他飾演了李昭。

　　沒錯，助理李溫柔，是個深藏不露的剪輯大手，常年活躍在各種小說同人熱圈，技術一流腦洞好，馬甲“千千溫柔”，溫柔出品必屬精品。她還為蘇衍剪過不少個人的應援向、舔屏向視頻，但播放量遠沒有熱圈裡的視頻來的多。

　　《帝王傳》的劇情視頻，裡面有的臺詞甚至是李溫柔粉碎臺詞後一個字、一個詞摳出來拼成了小說裡經典片段，視頻夠精緻，加上原著小說有龐大的粉絲群體，播放量跟竄天猴似的嗖嗖就上去了。蘇衍靠這個小漲了一點粉，雖然他本人並不清楚。

　　媽吔，不得了，自己難道做了一回傳說中的預言帝？

　　唔，這麼說也不對，畢竟他倆是要離婚的……唉，李溫柔重重歎了口氣，希望老闆能儘快找到自己真愛吧！

　　蘇衍晚上是可以在外面多消磨些時間，甚至藉口出差、拍戲，就乾脆不去厲佑家了，第一天的表演看來已經讓厲奶奶安心，虛假的同居日子隨時可以結束。但一想到老人家滿懷期待的來，孤苦伶仃守在家裡，蘇衍還是不忍心。雖然蘇衍幼年缺乏父母關愛，但他是個貪戀家庭溫暖的人，厲奶奶對他好，就算他跟厲佑是假的，也該多對厲奶奶好。

　　因此晚上他還是選擇了去厲佑家，陪陪厲奶奶。

　　晚飯桌上，只有蘇衍跟厲奶奶，得知蘇衍沒有遁走，厲佑並沒發表過多看法，甚至還主動彙報了自己行程，說今晚可能十點左右回家。

　　蘇衍看著兩人聊天記錄，這要是讓外人看看，還真有小情侶相處的感覺。要知道在之前，蘇衍的號碼連厲佑的通訊錄也上不了，而如今兩人各個帳號的聊天記錄已經十分默契自然了。

　　要是想跟厲佑交個朋友，他會不會懷疑我想抱大腿？蘇衍不無遺憾的想，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他跟厲佑還真挺合拍的。

　　“小衍啊，”厲奶奶的話將他思維拉了回來，“平日裡忙歸忙，但一定要注意身體，好好吃飯和休息啊。”

　　蘇衍點頭：“您放心。我和厲佑會互相監督的，保准不拿身體開玩笑。”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剛笑了笑，又無奈歎了口氣，“唉，你說你倆忙成這樣，什麼時候才能要孩子呀……”

　　蘇衍猛的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