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葉書鴻咂咂嘴，企圖蒙混過關：“那什麼， 我沒……”

　“我聽清楚了。”偏偏蘇衍不肯放過他， “我是問， 什麼意思，什麼叫把我送給他就行了？”

　蘇衍目光灼灼， 視線逼人， 葉書鴻強作鎮定，拿出影帝的修養：“剛才興頭上， 口誤，你別介意。”

　在別人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聽起來真的很像潛規則啊！葉書鴻默默捏了把冷汗。

　蘇衍的視線徐徐從他面孔上掃過，葉書鴻端的是四平八穩， 波瀾不驚。蘇衍眉梢一挑，拿起手機：“噢， 口誤。嗯， 我等等給厲佑打個恭喜電話，順便把你剛才那句口誤說給他聽， 還挺有意思的，就說葉老師他……”

　“別別別，小老弟，我錯了。”告訴厲佑還了得！？葉書鴻繃不住了，“打個商量， 你——等等， ”葉書鴻突然頓住， 腦子裡靈光一閃， 眼神變的犀利起來，摸著下巴打量蘇衍，“你……你就這麼希望這句話有點別的意思？”

　一般人不都會當是開玩笑嗎？只有有心人才會捉住不放，所以難不成蘇衍其實也對厲佑有意思？

　那他倆豈不是互相暗戀！？

　蘇衍但笑不語，給了他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但沒有開口，不能只准你一個人賣關子對不，我也可以吊你的胃口嘛。

　兩人默不作聲對視，以視線交鋒，暗潮洶湧，互相揣摩。葉書鴻捏著下巴，心頭打鼓猶疑不定，蘇衍輕輕一笑，晃了晃手裡的手機。

　明明白白的威脅！葉書鴻呼吸一窒。

　“你別說是我說漏嘴啊……”葉書鴻抬頭望天，他也有點想賭一賭，要是賭對了，說漏嘴的事還能將功補過，幫厲佑一把，“行吧，我之所以說這個話是因為厲佑說過——”

　“他想追你。”

　“我必須要說明一點，他不是想潛你或包你啊，絕對是真心誠意單純的喜歡你！”葉書鴻怕蘇衍想歪，急忙跟著解釋，一邊暗暗觀察蘇衍的反應。

　蘇衍整個人像被按了暫停鍵，一切動作表情都凝固了，有時候毫無反應卻才是最大的反應，葉書鴻心想有門！他輕輕喚了一聲：“蘇衍？”

　蘇衍手指顫了顫。潛規則……是因為厲佑顧忌這個，所以才一直留著餘地，沒有挑明嗎？連撩撥一下，都要若即若離，生怕自己覺得過分或者不舒服。原來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止是他。

　蘇衍深呼吸，看向葉書鴻，啞著嗓子問：“你，你沒有開玩笑？”

　葉書鴻心想如果你一開始就問這句，才是放我們雙方一馬，話題固執的進行到現在了，誰還拿來開玩笑。但他看清了蘇衍眼裡的認真，看到了他的真切，便也端正神色：“沒有開玩笑，我說真的。”

　蘇衍又靜默半響，捂著眼睛，低低笑了起來。

　“他什麼時候告訴你……算了你別說，我去問他。”蘇衍擺擺手，他的臉色還不如方才聽到厲佑獲獎激動，可他心裡的喜悅已經要溢滿了，咕嚕嚕冒出來，把他整個人裹住，連骨頭縫裡都甜酥了。

　葉書鴻看出來了，咂咂嘴：“你還真的……那你倆是搞什麼啊我勒個去！”

　蘇衍摸摸鼻子：“我不想他誤會我想抱大腿啊。”

　葉書鴻翻白眼，一個怕誤會抱大腿一個怕誤會潛規則……多般配啊！傻到一塊兒去了！

　蘇衍滿臉喜色藏不住，葉書鴻想起正事：“誒，打個商量，這話你千萬別說是我說漏嘴的。你可以說是猛男嘴巴不嚴露餡了。”

　蘇衍一愣，隨即震驚無比：“他也知道！？”

　葉書鴻：“唔，關於他想追你這件事，身邊蠻多人知道的。你要是信不過我，怕我給你下套，當然我得申明對你下套我沒好處——你還可以試探試探他的助理等人，哎，好像周總也知道。”

　蘇衍：“……”等會兒，所以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歡我就我不知道？

　這都什麼事兒？？

　蘇衍哭笑不得。

　葉書鴻：“冷靜，淡定。總之千萬別牽扯到我，看在我如此坦誠的份上，放我一馬。”

　蘇衍：“我不是該謝謝你嗎？”

　“別別不用，太可氣了。”葉書鴻連連擺手，他可不想給厲佑知道前因後果。

　蘇衍失笑，走到一邊去，給厲佑打電話。

　雖然還沒在網上公開，但圈子裡很多人都得到了消息，紛紛給厲佑發來賀電，而厲佑也一直在等蘇衍的消息，蘇衍電話進來，秒接。

　“喂。”

　“恭喜啊。”蘇衍噙著笑，真心實意恭賀。

　“謝謝。”在厲佑耳裡，同樣的三個字，蘇衍說起來就是更有味道，你在意他的一切，那他的一切就都是特別的。

　“我大概是去陪跑的。”厲佑道，“不過沒關係，能提名也值得慶祝。”

　厲佑提名的電影名為《啞師》，講訴的是一位匠心畫師的故事。主人公是名畫師，也是啞巴，這部電影的成功之處在于並沒有走成冗長沉悶的煽情路線，而是融入了許多合適的、又受歡迎的元素，以詼諧和真情交錯，漂亮的展現出扣人心弦的故事，電影獲得很大的成功，叫好又叫座。

　電影的成功離不開導演、編劇以及許多的幕後工作者，也離不開演員，好的團隊會讓演員表現更加出眾，鏡頭的拍攝、切換的流暢，都會讓演員在鏡頭前呈現的效果更不一樣。

　厲佑：“《曾經》中的周老師也獲得了最佳男主提名，評審如果考慮資歷……畢竟我還太年輕。”

　蘇衍抿了抿唇，《曾經》他看過。周老師是老戲骨了，可惜沉寂了很久，消失在大眾眼前，這是他回歸的第二部 電影。周老師的演技沒話說，但說實話，最終的感染力不如厲佑飾演的角色。

　藝術作品的感染力、共鳴是攥住觀眾靈魂的核心。周老師的演技整體水準比厲佑高，有歲月磨礪的老辣，但是《曾經》的故事比較疲軟，周老師在這部作品中的表現並沒有實現昇華效果，他的角色沒有引起觀眾強烈共鳴。

　直觀點說，周老師飾演的老漢哭泣時，觀眾會心生憐憫；但厲佑飾演的啞巴畫師發出無聲的嘶吼時，觀眾紛紛跟著落淚，不少人在電影院泣不成聲。

　這就是情感上渲染力的差別。

　厲佑這個角色很加分。可別以為角色與演技無關，角色決定了演員將賦予他怎樣的靈魂。

　“也別那麼絕對嘛，”蘇衍道，“我很敬佩周老師，但兩個角色相比，我真的更喜歡你演的畫師。”

　厲佑彎了彎嘴角，調侃一句：“也許是因為你偏心我，所以更看好我。”

　蘇衍：“是啊，我偏心你。”

　厲佑愣了愣：蘇衍這話……語氣不太像調侃啊。

　不等他咂摸個明白，電話那頭蘇衍問：“慶功宴什麼時候，我想給導演請會兒假，到場給你慶祝慶祝。”

　“還沒定，可能是明晚，你明晚有空？”

　“按戲份的安排可以，不如說剛好。”

　厲佑一錘定音：“那就明晚。”

　掛斷電話，厲佑馬上叫來王猛男，問慶功宴安排的事。

　王猛男：“我看明晚就不錯。”

　“我看不行。”厲佑道，“明晚我有私人約會，跟公司一起的慶功宴放後天晚上吧，你通知的時候，別在蘇衍加的群裡通知。”

　王猛男聞言小心翼翼道：“厲總，您這是要背著蘇衍跟哪位幽會？這麼快你就移情——”

　“飯可以亂吃。”厲佑敲了敲桌子，打斷王猛男的厥詞，厲佑橫了他一眼，由於心情很好，決定不跟他計較，並朝他歎了口氣：“唉，蘇衍說他想到場給我慶祝，他百忙之中還這麼惦記我，我不能讓他失望對不對，嘖，你說他怎麼就這麼好啊？”

　“……”被塞了一嘴狗糧的王猛男無話可說。

　慶功宴的事厲佑存著一點私心，眼看自己生日也快到了，他是的確想跟蘇衍單獨慶賀一下，有一個私密的空間，分享下心中的喜悅。

　蘇衍跟厲佑約好時間，找陳導請個假，一晚離組時間，陳導欣然批了假期。

　厲佑被提名的消息在第二天全網宣傳，粉絲們奔相走告，全體沸騰，金戲獎的含金量眾所周知，誰再敢說厲佑哥哥沒本事全靠家裡有礦就抽他大嘴巴子！

　圈內剛知道消息的其餘人也是紛紛向厲佑道賀。

　上午拍戲歇息的空當裡，楚南坐到蘇衍身邊，跟他聊起了厲佑獲得提名的事，今天大家都在談論，並不顯得突兀。

　楚南感慨：“可真羡慕厲總，年紀輕輕，就能名聲滿載。”

　蘇衍笑：“誰說不是。不過我們也不能自甘落後，金杯，誰不想爭取下呢？”

　楚南看見蘇衍的眸子裡，閃爍著自信和理想的光，他不由自主的，朝蘇衍伸出了手——

　“嗯？”蘇衍偏過頭。

　楚南十分自然的收回手道：“你假髮上沾了點東西，我幫你拿掉了。”

　“啊，謝謝。”蘇衍摸了摸頭髮，他自己還真沒注意到。

　晚上蘇衍飛回A市，匆忙回到自己家中，重新搭配了一套衣服換上，帶上項鍊，直奔厲佑說的地點。

　然而既沒有公司包場狂歡，也沒有更多的人捧場，服務生將他領到包廂，裡面只安排了兩個位置，只坐著厲佑一人。

　蘇衍隱約猜到了，他嘴角一點點勾起，故意裝傻：“不是大家一起？”

　厲佑八風不動應對：“臨時將公司慶祝改到明天晚上，可能你還沒看到消息吧。”

　蘇衍突然發現，包括厲佑以往做的某些事在內，只要他敢多想一點，而不是一直自我警告，他早就伸手可以推開這扇門。

　蘇衍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把項鍊盒子拿出來：“生日禮物。不能當天送很抱歉，可我想親手遞給你，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厲佑笑意更深了，雙手鄭重接了過來：“謝謝。”

　“嗯……我能點餐嗎？”蘇衍問。

　實際上厲佑已經安排好了菜品，但既然蘇衍開口了，當然可以。厲佑正要叫人再送菜單進來，蘇衍卻擺擺手，示意他不用。

　厲佑不明。

　“咳，”蘇衍乾咳一聲，“其實我想叫些酒。”

　厲佑想了想：“你想喝？你胃不行，如果實在想喝……那就稍微來點紅酒？”

　蘇衍輕輕看了他一眼：“我想點很多的酒。”

　這下厲佑終於能確定話裡的不對勁，蘇衍的眼神很輕，但他卻不由的正襟危坐……他有預感，或許蘇衍接下來會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

　蘇衍繼續道：“多到能把你灌醉的量。”

　厲佑順著他的話，眼神也漸漸變了：“把我灌醉，然後呢？”

　蘇衍迎著他的視線，深呼吸，與說話聲音相伴的，鼓動的心跳。

　“然後聽你對我說情話。”

　四目相對，厲佑的心飛速狂跳起來，他深深吸了口氣，認真的注視著蘇衍：“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他們的視線牢牢鎖定彼此，眸子中深深印著對方的身影，仿佛是要把他鎖在自己的靈魂中，裝在自己的世界裡。

　慕戀、熱切，絕不願放手的強勢，又小心翼翼的珍重——他們從對方眼睛裡，讀出了同樣的東西。

　我以前怎麼就會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呢？

　蘇衍如釋重負的笑了：“我知道。”

　像明月照亮江岸，像清風拂過山崗；像花開此時、雨落汪洋。像——他住在你心上。

　厲佑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不痛，上癮的要命。

　原來過往的溫柔暖心，還有被他三言兩語染的通紅的耳根……他真的可以多想想。

　他伸出手，握住了蘇衍放在桌上的手，蘇衍沒有躲。這是一個信號。

　手心中傳來的溫度告訴他，原來他們是一樣的。

　他們的心意，再明顯不過了。

　“你想聽我講情話？”厲佑磁性的嗓音緩緩壓低了，“不用等我喝醉，現在就講給你聽。”

　把最深處的話講給你聽。

　“喜歡你。算不算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