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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今天也在艱難求生[穿書]》第23章
第23章 驚變

  沈知弦這幾天超生氣的。

  他很喜歡的那張白玉石桌,不知被哪個兔崽子給劈了——對半劈的,裂口光滑流暢一看就是一劍斃命,倒在那裡,幼小可憐又無助。

  氣得腦仁疼的沈知弦抽絲剝繭地分析了一頓,覺得有膽子上來頂峰還敢拔劍的……

  只有他那逆徒晏瑾。

  小草芽看著他生氣的神色,大概是覺得很好玩,兩片葉片一抖,就假裝自己拿著把劍,學著那天晏瑾的架勢,唰地一劈,然後又屈了屈身,受了傷似的,模擬出噴血的聲音——「噗!」

  沈知弦稍微被它引去了一點注意力,將假裝倒地不起的小草芽彈得翻了個身,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小草芽見自己成功引起了沈知弦的注意,立刻原地復活,精神抖擻地從頭表演——唰——噗——倒下——

  沈知弦看懂了它的意思,神色微微一凝,眉心微蹙,有些猶疑。

  晏瑾劈了他的白玉石桌之後,吐血了?

  怎麼回事?晏瑾也受了傷?

  沉思之下,沈知弦也忘了手裡拿著的是苦絕人寰的靈丹水,毫無防備地一氣兒灌下去,頓時臉色一變,腦袋裡像是裝了個打樁機,一下一下砸得他眼冒金星,腦殼突突的疼,一時間什麼都忘了。

  正此時,門被輕叩了一下,晏瑾在外頭喚了聲:「師尊。」

  沈知弦神色隱忍地將最後一口靈丹水嚥下去,用盡力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才刻意壓低了聲音:「進來吧。」

  晏瑾進來時,看見的便是他那最近弱不禁風的師尊,姿態散漫地倚坐在軟榻上,膝上蓋著張薄被,手裡捏著卷書,幽幽地望過來。

  「阿瑾如今是連為師那白玉石桌都看不慣,要劈了才能痛快麼?」

  晏瑾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抿了抿唇,小聲道:「弟子這就去……」

  後半句他講得太小聲,沈知弦沒聽清,還想要問時,他已經沉默著將沈知弦慣常愛吃的水果放了過來,又沉默地離開了。

  沈知弦隨手將書卷反過來扣在榻上,望著那盤水果,想著沒聽清的後半句話,蹙了蹙眉。

  然後他很快就知道了,晏瑾的去,原來是去想法子補償他。

  晏瑾的行動力很快,不過幾日,院子裡就重新出現了一張嶄新的白玉石桌,除了石桌,晏瑾還弄回來一張暖玉軟榻,就石桌旁,大樹下,方便沈知弦歇息喝茶。

  沈知弦悄悄召來五峰管財務的管事,一問才知道這些晏瑾是用他這幾年存的所有靈石給換的——每月裡除了月錢,沈知弦還會撥許多零花錢給晏瑾,晏瑾居然都沒用多少,全存著,這會兒就換回來這些。

  雖然品質不是頂好的,但那已經是晏瑾能弄到最好的東西了。

  沈知弦知道這事兒的時候,悠悠然嘆了聲何必呢,然後就心安理得地躺上軟榻,捲著小被子,曬著暖陽睡大覺了。

  ……不得不說晏瑾平時悶不吭聲的,將他的喜好摸得倒是很清楚,這些東西佈置得都很合他心意。

  這日午後,暖陽和煦,正是擁被而眠的好時光。

  四長老千叮萬囑他不可再操勞,靜心休養,沈知弦沒奈何,便只能對外說是要閉關。

  實際上沈知弦現在每天都在懶洋洋地當鹹魚——他最近的新寵是晏瑾特別上貢的暖玉軟榻,經常在那一躺就是大半天,醒時看看書,看著看著倦了,手裡就捏著書卷,扯一扯小被子,也就睡過去了。

  睡得朦朦朧朧時,手鬆了松,書卷就往下掉,堪堪挨著地面的時候被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鬆接住,小心地擱在石桌上。

  沈知弦半睡半醒間,倒也知道是晏瑾來了。正巧有些口渴,他便眼也不睜地使喚人:「阿瑾,水……」

  晏瑾順從地替他斟了水,扶著他坐起,將杯盞抵在他的唇邊,沈知弦毫無防備地飲了一口,頓時苦得整個人清醒過來:「水呢,不要這個。」

  逆徒不為所動:「四長老說這個每日都要喝。」

  沈知弦深吸一口氣,想摔杯子,想想最近的病弱人設,忍住了,手抬起一半,手指一蜷,就倦倦懶懶地推開晏瑾的手,故作虛弱道:「那不喝了。」

  晏瑾也並不逼他喝,將杯盞擱下,扶著他靠坐著軟榻,遲疑了一瞬,「師尊,那日……」

  ——又來了。

  一聽這個開頭,沈知弦就立刻知道下文——晏瑾想知道那天他見到的幻影究竟是誰,他們又說了些什麼。

  說起來,以晏瑾冷淡的性子,這回怎麼會這麼在意這事,幾日來反覆提起幾回了,雖然每次都被沈知弦不動聲色地引開話題。

  告訴晏瑾幻影是前宗主倒不是大事,主要是那幻影說的話……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他自己一時半會都琢磨不透,實在不能說給還不知道和他是不是一條心的晏瑾聽。

  依幻影所言,就算原身得了心疾,前宗主最看重的也仍舊是原身,甚至扶持宋茗當宗主都只是暫緩之計,等原身心疾好了,這位子仍是要宋茗還回來的。

  不過宋茗……

  沈知弦垂了垂眼睫,宋茗九成九是不願意的,他從未和沈知弦提起過信物和歸還宗主之位的事。

  而依照記憶,原身也根本不知道前宗主和宋茗之間還有這麼一個約定,甚至連信物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倒是很奇怪,這麼重要的事,前宗主竟也不和原身說一聲嗎?

  除此之外,更讓沈知弦覺得怪異的是,原身自身的變化。

  自那天病發之後,他又融合了一些記憶。

  從那斷續的記憶片段中,沈知弦才知道原身居然也有個小名兒,與他穿書前二次元的馬甲一樣,都叫歲見。不過這名字似乎是原身外出歷練時才會用的,宗門裡沒幾個人知道,連宋茗都不曉得。

  ——這可真是太巧了吧!

  沈知弦壓了壓心底的怪誕感,繼續沉思。

  原身這般驚才絕豔意氣風發的,怎麼有了心疾之後立刻就一蹶不振變了個人呢,修煉上一落千里不說,性子也古怪起來,成日裡陰晴不定,行事莫測。

  也不是全然絕了希望的事,怎麼一下子就將個開朗磊落的少年郎磋磨成這個樣子了?

  沈知弦想得入神,發呆就發得久了。

  晏瑾心裡焦灼,既擔憂沈知弦不回答,又畏懼聽到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一時極為煎熬。

  好在沈知弦想完了,也就回神了,感受到晏瑾的不安,他沉吟了一瞬,決定透露一點點,也算是安撫一下晏瑾:「那個幻影,你瞧見了?」

  晏瑾精神一振,立刻回答:「看見了,那是……」

  「是溫宗主。宋茗之前一任的宗主。」

  晏瑾這回愣了片刻才道:「也是……您的師尊?」

  沈知弦頷首,點到即止,沒再多說。

  晏瑾好不容易得他鬆了口,自然是立刻追問:「溫宗主……和您說了什麼?他有沒有……提起什麼人?」

  他的神情一改沉穩,有些急促和緊迫,一雙眼緊緊地凝著沈知弦,眨也不眨。

  他目光灼灼,沈知弦一時竟被望得一窒,差點兒就順著對方的意把一切都說了出來,話到嘴邊才一個激靈趕緊嚥回去,抬手摸了摸鼻子,作若無其事狀:「一些閒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話音剛落,就被晏瑾急促地打斷了,「不是,一定不是。」他難得有這麼急亂的神態,雖然瞬間過後他便冷靜下來。

  然而下一瞬晏瑾就一手撐在沈知弦身旁,上半身略略前傾,以一種極具壓迫的姿勢靠過來,一雙黑瞳定定地望著沈知弦,周身氣質一改平日的低調和沉穩,竟顯得有些銳利和逼迫起來。

  他篤定地問道:「他與師尊說了什麼?」

  兩人本就離得不遠,晏瑾又欺身向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拉近了許多,沈知弦被他視線逼得不自覺想向後退,奈何身在軟榻,根本無處可退。

  屬於年輕男人強勢而滾燙的氣息一下將他整個人籠住,沈知弦甚至覺得對方的呼吸都盡數噴到了他的臉頰上,炙熱而滾燙。

  那一瞬間,他突然清晰地認識到,他的小徒弟已經長大了。

  當年那瘦巴巴才到他肩膀高、總是被同門使絆子欺負的小少年,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

  已經長成了僅僅只是靠近,就能讓他感受到威脅和危險的男人了。

  沈知弦忽然感覺心頭一悸,這種感覺與心疾發作時的悸動不同,心疾發作前那種心悸只會讓他感到痛苦和煎熬,而此時這種感覺卻讓他……

  沈知弦描述不出來這種感覺,從小到大作文總是被拿來當範文的人,第一次嘗到詞窮的滋味。

  他抬眼瞥見晏瑾還在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當機立斷地掏出殺手鐧——眉頭微蹙,側頭輕咳,就是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模樣。

  晏瑾果然很吃他這一套,氣勢瞬間收斂了許多,緊張地看著沈知弦:「師尊?您怎麼了?」

  沈知弦趁機推開他,揉了揉眉心,擺出倦倦的神色,「有些累……」

  於是這個話題又算是被岔開了一次,晏瑾抿了抿唇,不敢再追問,強自忍耐下心中的焦慮,要扶沈知弦回屋:「天漸晚了,有些涼,師尊回屋罷。」

  沈知弦不太情願,屋裡悶,他喜歡在外頭吹吹涼風。可他最近幾日裝太過了,明明已經大好,卻還要裝著虛弱無比,惹得不明實情的晏瑾很擔憂,怕他著涼,執意要扶他回去。

  沈知弦於是閉眼裝睡,一動不動,不理他。

  晏瑾站在軟榻邊,沉默了片刻,忽然一躬身,一手穿過沈知弦的腿彎,一手攬過他的肩,就將他連人帶被整個兒抱了起來!

  沈知弦猝不及防被抱起,下意識就伸手環住晏瑾脖子,驟然睜眼,一時反應不過來,就愣愣地看著晏瑾健步如飛地將他抱著回了屋。

  ——很好,這幾日在外頭睡著睡著,醒來時總是發現莫名其妙回了屋的謎團解開了。

  本來也就幾步路的距離,一眨眼,沈知弦就整個人落在綿軟的床榻上。大概是怕沈知弦責怪他,晏瑾飛快地把人塞進被窩裡,立刻就恭恭敬敬地行禮告退。

  留下一個呆愣著半晌才回神,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話的沈知弦,捻著被角,半晌才突兀地笑出聲。

  笑著笑著,又無奈地嘆口氣。

  ……

  沈知弦閉門不出的日子沒過多久,試劍大會就開始了。

  試劍大會共舉辦兩個月,是清云宗收招新弟子的好時機。除了宗門內小弟子會參加,還有許多想要拜入清云宗的外人想報名。

  沈知弦對此沒什麼興趣,他不缺徒弟,也沒那個心思再教什麼徒弟,乾脆就一直以閉關為藉口沒去參加,只有最後幾天才去象徵性地坐一陣——這架勢擺的,也和宋茗沒差了。

  最後一天,得決出前三名。

  前三名不僅可能會被長老們甚至宗主收作弟子,還可以去藏劍閣憑自己本事挑選一把劍。

  今天可不能缺席了,今日連宋茗都會到場,他要是再託辭不去,也未免太不給宋茗面子了,更何況今天……

  沈知弦端坐在高台之上,神色淡淡,漫不經心地看著底下弟子們的角逐。

  晏瑾就緊挨著他,坐在他身側略偏後,也沉默地看著。

  已經戰了大半天了,第三名早已塵埃落定,剩兩位弟子還在台上打鬥。

  為了區分,宗門內弟子的衣服顏色要深一些,外人的則顏色較淺,沈知弦很容易分辨出他們的身份,眉梢略略一挑,稍微來了點興致。

  那漸漸佔上上風的,是淺顏色衣裳的人。

  居然還來了匹黑馬。

  宗門內弟子到底是受過訓練的,試煉時怎麼都會佔點兒優勢,往年能佔前三之位的外來弟子都不多,今年竟來了個這麼兇猛的?

  宗門內弟子逐漸落了下乘,他的對手卻越戰越勇,最後毫無意外地奪得了魁首。

  得了第二名的宗門內弟子輸了也不氣餒,笑著朝他賀了喜,也就下台去了,剩他一人站在台上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叫好聲。

  接下來本該是宋茗或是哪位長老說幾句場面話,然後開始大家喜聞樂見的選弟子環節,可那剛奪了第一的青年居然先開了口,語氣不卑不亢。

  「弟子斗膽,想拜沈長老為師。」

  四周的喧鬧聲忽然弱了下來,眾目睽睽之下,身材魁梧的青年轉過頭來,定定地看向沈知弦。

  沈知弦飲茶的動作微微一動,略一抬眼。

  魁梧青年突如其來地這麼一句,四面八方各種視線瞬間就朝他投來。他神色從容地擱下手中杯盞,那輕微的吧嗒一聲,在一片寂靜的場上顯得極為清晰。

  「清云上下皆知,我已是個廢人了。」他平靜又坦然道,全然不顧周圍人詫異震驚的目光,「你很好,不必蹉跎於我門下。」

  沈知弦有心疾一事,確實有不少人知道,也確實被不少人可惜,不過這麼大庭廣眾之下,由他自己親口篤定地說出來……還是第一次。

  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

  那魁梧青年皺起了眉,顯然不願就此放棄:「弟子仰慕沈長老已久,願拜沈長老為師。」

  他話音剛落,沈知弦便明顯感覺到身側晏瑾氣勢一變,原本沉穩內斂的人,突然就變得凌厲而凜冽起來。

  他怔愣了一瞬,不知晏瑾是怎麼了,不過眼下情形,他也不好問晏瑾,只淡淡地又拒絕了一遍。

  一般被反覆拒絕了兩次,懂事又識相地人就該收手了,畢竟越鬧下去,他就相當於將其他有資本收他為徒的人越推越遠。

  可魁梧青年不依不饒,竟是鐵了心地要拜沈知弦為師。

  他手握長劍,半跪下來,沈知弦沉了眉目不說話,場面一時極為尷尬。

  距離他較近的一個小弟子見勢不妙,小聲道:「沈長老不收徒已久,你不如……」

  這小弟子之前同他一屋住了許久,自認和他關係相熟。眼見的宋宗主和其他長老臉色都沉了,小弟子有些擔心,便小聲勸了句。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魁梧青年忽然就炸了,一抬手,長劍出鞘,反手就狠狠地甩向了小弟子!

  小弟子對他沒有防備,距離又近,根本來不及反應,噗的一聲,長劍就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話音戛然而止,小弟子睜大了眼,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就轟然倒地死不瞑目!

  那長劍勢頭極猛,整個穿過了小弟子,飛向他身後的其他人。

  一群小弟子們大驚失色,立刻驚慌失措互相推搡起來。前頭那小弟子死得悽慘,他們竟是誰也沒想起來拔劍擋一擋,還是大長老鐵青著臉揮袖,一股氣勁阻擋了長劍的衝勁,將它打落在地。

  大長老將長劍擊落,示意身邊的親傳弟子過去把人控住。

  那魁梧青年被制住了也不怕,他冷笑了一聲,周身氣質忽然變得陰沉而詭譎,聲似毒蛇嘶嘶,一雙眼冷冰冰地環視過四周,厲喝道:「憑什麼我不可以!晏瑾這魔修餘孽都可以,我堂堂正正打出來的第一名,憑什麼不可以!」

  魔修兩字一出,眾人齊齊嘩然。

  懷疑的、不敢置信的、茫然的……各種視線盡數匯聚在晏瑾身上,就連宋茗和其他四位長老都望了過來。

  三長老與四長老對視一眼,彼此眼底都有一絲擔憂。三長老輕咳一聲,率先發問:「這是怎麼——」

  他話還沒說完,突變又生,一人忽然跌跌撞地闖了進來,朝著沈知弦的方向就是一跪,聲嘶力竭地喊道:「師尊救我!弟子嚴深!要狀告晏瑾!」

  他形容狼狽,一身衣衫破破爛爛,像是剛打完架回來——還是打輸了的那種,血跡斑駁在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看著形容狼狽,悽慘得很。

  嚴深喘了口氣,繼續把下半句吼了出來:「晏瑾他——早已入魔,甚至私通魔修,將魔修放進來,企圖破壞試劍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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