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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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不是觀光旅遊勝地，自然沒有組團去的可能。

　　神界和魔界相連的通道都在崑崙山頂，都是一口池子。

　　只是神界的池子是乾的，據說這兒原本也有一位水屬性的神仙蹲在池子裡修煉，但最近出去公幹了，所以池子就空著。

　　小道消息的版本是這位水屬性神仙是公費旅遊，本來嘛，人家在崑崙山頂一待就是一千年，總該有個年休假，和諧社會嘛。

　　代替他鎮守假期的是土屬性的神仙玄武老烏龜。

　　老烏龜年紀大了對任何事都沒什麼興趣，行動也很慢。

　　我路過他的時候，老傢伙就只睜開一隻眼睛瞄了我一眼，然後慢吞吞吐出一句話。

　　「一炷香，記住。」

　　「啥？」我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停下腳步回頭問。

　　可老傢伙已經把睜開的那一隻眼也閉上，不搭理我。

　　沒辦法，老資格神仙就是這樣，很牛X，看不起小輩。

　　後來我就反應過來，他是提醒我通道開到關閉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叫我別誤了回來的時辰。

　　老傢伙脾氣怪，但心腸還是好的。

　　池子裡沒有水，但也霧氣繚繞。霧氣盤旋而升，連接向另一端。

　　我整整腰帶，理理頭髮，吸吸鼻子，感覺自己準備好了。就閉上眼，唸咒催動內息。

　　腳輕輕一跳，飛起，鑽入通道。

　　過去那是相當的容易，就跟你電梯，關門，一按鈕，等一會，開門，就到了。

　　落地，啪嗒一聲。

　　低頭看，腳踩在堅冰之上。

　　咦咦咦？本來我還擔心落地迎接我的會是青雲這一團強酸毒水，特地穿了我自己的蛇蛻做的鞋子，可以抵擋一陣。

　　沒曾想，竟然結冰了？

　　怎麼回事？

　　小心翼翼用腳跺了跺，很堅實的冰，估計掉一車神仙下來都砸不開。

　　深吸一口氣，呼。

　　四面八方一通吹，將繚繞的霧氣吹開，露出整個池面。

　　池面佈滿了堅冰，在陰沉的天空下閃著粼粼的光，猶如一面鏡子，十分漂亮。

　　由於是冰，很純淨透明，所以站在冰面上往下看，一覽無遺。

　　冰面上是平靜的，但冰面下卻並不平靜。

　　冰下水波翻湧不停，就跟裡面有一條大魚在跳街舞似的，一刻不得安寧。

　　怎麼回事？

　　我不由蹲下身，趴在冰面上，貼臉上去仔細看。

　　被吹開的霧氣重新聚攏，阻礙視線。

　　記得我只好現原形，尾巴一掃，跟抽風機似的把霧氣都抽走。

　　冰面下，依然翻湧不停。仔細查看，才發覺似乎下面的水在努力包圍一股氣，而那氣卻不斷衝破水的包圍。

　　水和氣就跟小孩子玩追追逃逃似的，包住了衝破，衝破了包住，循環往復。

　　那氣似乎還想衝破冰面，每每都撞上來，可冰面紋絲不動，任它怎麼撞都撞不破。

　　這是幹嘛？

　　哦哦哦哦，難道說！我的想法是正確的？宏沒有被青雲吃掉？

　　這氣就是宏？

　　把臉貼在冰上，眼睛突出，差點就黏在冰上，仔細看。

　　可惜，那氣是無形無色的，要不是水不斷包裹破開，還真找不到那氣在哪裡。

　　我急得砰砰砰砸冰面，得先把這牢籠給弄破了才行。

　　「宏，是你嗎？宏！是我呀，我是硃砂！是我！我來救你了！」

　　堅冰就跟水泥地面似的，任我怎麼砸，紋絲不動。

　　我跳起來用腳踹，蛇蛻鞋都踹破了，冰面連個劃痕都沒有。

　　定眼看，裡面那兩位還打的火熱，壓根不理睬我。

　　哼哼哼，我可不是以前的小蛇妖了，現在老子是正牌持證上崗的神仙，看我的。

　　吐出內丹，掐訣唸咒，化成怒雷，中。

　　轟隆隆，閃電擊在冰面上，猶如利劍。

　　可惜，冰面只是顫了顫，完好無損。

　　我靠，這什麼高科技材料做的？太厲害了吧。

　　好，我來個升級版的。

　　將玄冥內丹也吐出，只有米粒大小。不過別看它小，威力可不小呢。

　　兩股內息扭成一股，掐訣唸咒，怒雷升級版，中。

　　轟隆隆，又是一陣天搖地動。

　　將煙霧趕走，我跳過去一看。

　　好傢伙，那冰面還是完好無損。

　　我靠，靠，靠！

　　青雲個老魔頭，真不是蓋的。

　　洩氣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尾巴使勁拍了拍冰面，結果疼得是我自己。

　　怎麼辦？怎麼辦？

　　難道就白來一趟？

　　頭頂上傳來老烏龜的聲音。

　　「一炷香，快了。」

　　我頭耷拉下，很沮喪。

　　好吧好吧，這一趟來還是有收穫的，至少我知道宏還活著。雖然，我沒辦法救出他。

　　沒關係，今天不行，下次。一千年而已。

　　我跳起，張嘴，仰頭，要將兩顆內丹吸回。

　　自己那顆白色的滴溜溜一轉就回來，玄冥內丹卻盤旋在冰面上，不回來。

　　往日裡這玄冥內丹就跟色情狂似的總是巴巴的黏著我的內丹，今天怎麼轉性了？

　　我走過去，發現它在上面盤旋，冰面下的氣也在盤旋。

　　哦哦哦，對上暗號，找到組織了？

　　我急忙趴下。

　　「宏，是我，是我呀。」

　　可惜，氣沒有嘴巴，也不會回應我。它只是回應冰面上的玄冥內丹，畢竟那是它的另外一部分。

　　抬頭看看，通道已經有了變化。不行了，我得走了。

　　起身，對玄冥內丹招招手。

　　「走吧，我們先回去，下次再來。」

　　玄冥內丹卻遲疑不走。

　　「喂？要幹嘛？」我很不解。

　　玄冥內丹盤旋盤旋，就是不走。

　　「難道說，你要留下來，幫助下面的玄冥氣，來個裡應外合？」我猜測。

　　玄冥內丹閃了閃。

　　我遲疑一下。

　　「可是，你單獨一個在這兒，會不會危險？」

　　玄冥內丹又閃了閃。

　　「好吧好吧。你留下，可是……」

　　玄冥內丹還是閃。

　　我嘆口氣。

　　辛辛苦苦修煉了五百年的內丹，到頭來還是別人家的。算了算了，孩子大了留不住。

　　用尾巴輕輕點了那玄冥內丹一下，我扭轉頭，搖頭擺尾的爬向通道。

　　玄冥內丹這次跟了過來，但並不靠近我。

　　我知道它是送送我，真有禮貌。

　　擺擺尾巴，我爬上通道，回到了神界。

　　看著通道重新關閉，我心緒萬千，總覺得自己丟失了什麼東西似的，一股子難受勁。

　　沒有了玄冥內丹，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山洞裡的修煉也無趣起來。

　　師傅捎了信過來問我要不要下山，散散心。

　　我想也好，反正那通道還得再等一千年呢。我先散散心，順便也到處看看，能不能找點什麼神兵利器，去那邊撬冰塊試試。

　　山洞裡沒什麼可以收拾的，我空著手來空著手回。

　　山下師傅派了他新收的徒弟來接我，小姑娘是一條銀環蛇，叫阿銀。

　　這姑娘是師傅從藥店裡買來的，本來藥店小夥計要拿阿銀泡酒，被師傅看見了，覺得有緣就買下，當徒弟養。

　　阿銀不是元種，所以修煉比較苦難。但阿銀的最大優點就是能吃苦，修煉的很刻苦很努力。而且阿銀比我懂事，比我能幹，比我體貼。

　　師傅自打有了她，就跟有了個小秘書似的，再也不用為瑣事擔憂。

　　但我覺得師傅的本質是個欠虐的老妖怪，因為我發現，一千年沒虐待他，他竟然惆悵了，憂鬱了。

　　在阿銀的眼裡，師傅是很了不起的神仙，非常能幹，而且英明神武。阿銀很死心眼，她只認師傅，對別人都看不上。

　　阿銀有戀師情節，這讓師傅很頭疼。

　　所謂修煉，最高的境界就是無情無慾，沒有執念。師傅當年對我的沒心沒肺很惱火，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性格最適合修煉。

　　我說師傅這是沒事找事，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徒弟，既要孝順又要四大皆空。有這麼好的徒弟，也輪不到師傅這個渣呀。

　　終南山的水洞被阿銀收拾的很溫馨很舒服，以前我和師傅蹲裡面的時候，從來不收拾，也不裝飾。阿銀卻種了許多水草蓮花，還鋪了蛛網蠶絲，躺上去軟綿綿香噴噴的。

　　她還會釀百花酒，甜蜜，還會做各種餅。

　　她沒我那麼渴望做神仙，她只想過好每一天，每一天和師傅在一起的日子。

　　她修煉是為了和師傅在一起，而不是為了修煉而修煉。

　　再次躺在終南山水池中央的石龜上曬太陽，頭一次發現，石龜變小了。

　　我已經三千歲了，粗了許多也長了許多，以前能躺在石龜上，現在只能盤成一團趴在上面。

　　師傅看見了，取笑我像一坨屎。

　　我朝他呲牙，有白色的屎嗎？

　　師傅說有啊，鳥屎就是白色的。

　　我說，那個怪鳥能拉我這麼大一坨白屎？再說了，有我這麼漂亮好看的屎嗎？

　　師傅哈哈大笑，說一千年沒見了，硃砂你還是老樣子。

　　晨聽說我下山了，就送信來請我去斐彌山度假，順便參加他的婚禮。

　　我目瞪口呆，妖怪還興結婚？這是為毛？

　　師傅說沒辦法，九尾狐是珍稀物種，為了延續物種作為族長的晨有義務結婚，生兒育女。

　　但據說九尾狐本身就比較難孕育，九尾玄狐更是難上加難。晨是九尾狐族裡碩果僅存的九尾玄狐，意義非同凡響。

　　我從終南山去斐彌山的路上，坐在雲朵上聽師傅講古。

　　阿銀不能一起跟去，她級別太低。

　　我問師傅，那玩意晨結婚了也生不出九尾玄狐怎麼辦？

　　師傅看了我一會，然後訕訕說道。

　　「你別咒人家好不好，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想，這個可能性……可能還不低啊。

　　真為九尾狐一族擔憂，但我這樣算不算多管閒事，杞人憂天？

　　迎接我的除了晨，還有他的未婚妻，一隻九尾紅狐。他們身後還跟著兩隻九尾狐寶寶，一隻紅色的，一隻白色的。

　　狐狸寶寶非常可愛，已經能變化，但尾巴和耳朵還留著，毛絨絨的，走路跟在地上滾動似的。

　　我一手抱起一隻，玩得不亦樂乎。

　　「哎呀這是誰家的小狐狸，太有趣了。我可不可以領養？做寵物不錯。」

　　師傅在旁邊猛擠眼，臉都扭曲了。

　　我還奇怪。

　　「哎呀，師傅你面癱？好難看的。」

　　懷裡的小狐狸也用毛絨絨的爪子掩嘴笑，唧唧唧唧，叫起來像小雞仔似的。

　　師傅衝過來，一手一只將我懷裡的小狐狸提溜走，還給身後的狐狸侍女。

　　「笨蛋，這是族長大人的孩子。你不要當玩具好不好，你這個沒禮貌的傢伙。」

　　什麼？族長大人家的孩子？這麼說……

　　我張大嘴，瞪著晨，伸手一指。

　　「我靠，你先上車後補票！」

　　晨臊的滿臉通紅，旁邊的紅狐一挑眉，將他護住。

　　「不關他的事，是我自願的。」

　　師傅又撲過來，捂著我的嘴將我拖走。

　　「師傅，我說……」

　　沒等我問，師傅就摀住我的嘴。

　　「拜託，人家九尾狐一族已經夠不容易的了，你體諒一些好不好。」

　　「可是……」

　　「試婚有什麼問題嗎？總要試一下的嘛，再說了，萬一不會生怎麼辦？試一下，牢靠嘛。現在都講究試用的。」

　　「可是……」

　　「好了，你不用瞭解這些。」

　　我想啊想啊，想了好久。

　　「師傅，我好事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拜託，笨蛇你又不用傳宗接代生兒育女，你想明白了有毛用。」師傅忍無可忍，大吼。

　　他說的對，我想這些幹嘛呢。

　　這是我一直以為妖怪是不能結婚，也沒必要生孩子的，卻不曾想還有必須結婚生孩子的妖怪。

　　「師傅，為什麼妖怪也要生孩子？」

　　「珍稀物種呀。又不是我們蛇滿地都有，自然生不生隨便咯。」

　　「也就是說，妖怪是可以生孩子的咯？」

　　「妖怪當然能生，但我們現在是神仙。生了孩子，就永遠不能做神仙了。」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這就是規定，很多事情壓根就沒有為什麼。你問了也沒用，師傅我也不知道答案。」

　　「那崑崙神知道嗎？」

　　「也許知道吧。但相信我，它懶得回答這種問題。這就是規定。如果神仙也有七情六慾，那還怎麼管理四方各界。」

　　「哦，感情要當神仙，就得做機器。」

　　「差不多，一個制度，一個管理機構最好沒有感情。」

　　我皺著眉，又想起來。

　　師傅K我腦袋一下，一把勾住我的脖子。

　　「別想了，想太多腦子要壞掉的。走啦，去參加宴會，吃好喝好玩好。你做一個盡職的客人就行了，可千萬別再給神仙丟臉了。」

　　我被師傅拖著走。

　　「師傅，那豈不是晨做不了神仙？」

　　師傅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嗯，所以他和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結合的可能。」

　　「哦？」

　　「你立志當神仙的嘛。」

　　「對哦！」

　　我恍然大悟。

　　原來大家從一開始就立場不同，位置不同，所以走不到一塊。

　　人間有句很糙很俗但很真理的話，叫做，屁股決定腦袋。

　　祝福晨吧，祝福他多子多孫，心想事成。

　　舉杯在眾人之中祝酒，突然想到了還在魔界奮鬥的宏。

　　也祝福他吧，早日掙脫青雲的束縛，逃出升天。

　　一千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我很快會去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