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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權相想從良[重生]》第1章
第1章 【捉蟲】

  月色如銀,落在青磚地上,像是結了一層霜。

  疏長喻端坐在角落,正對著他這間牢房裡唯一的窗子。他神情平靜,仰頭看著那一方小窗外的弦月。

  月光照下來,照得他面上慘白一片。

  這牢房常年不見陽光,陰冷潮濕得緊,便是他身下的稻草也是潮漉漉的,水氣往骨頭縫裡洇。

  雖只在這待了三天有餘,可他右腿自膝蓋到腳踝,卻已是刮骨剔肉般,整日地劇痛。恍惚之間,他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同樣是天牢中的稻草上,那時候,他右腿剛被打斷。若拿手抖抖索索地在腿上一摸,便是一掌鮮紅。

  想到這兒,疏長喻像是回憶起了什麼趣事一般,展顏勾唇,笑了起來。

  他心想,按理說,自己在那時便該死了的。平白向閻王爺偷了十年光陰,苟活了這麼些年,實在是佔足了便宜。

  就在這時,牢門上沉重的鐵鏈響了起來。接著吱呀一聲,門被從外推開。

  疏長喻恍若未聞,仍舊氣定神閒地看著那彎月牙。

  直到門外窸窸窣窣的腳步停下,他才語帶笑意,慢條斯理地嘆道:「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他品酒般對著月,將這兩句詩品玩了一番,才轉眼看向來人,語氣中帶了兩份埋怨。「李公公,今夜有月卻無酒,著實不美。」

  門口那人穿了身正紅色的宦官制服,肘上架了柄拂塵。他兩側排開了幾個靛藍色制服的小太監,含胸低頭,頗有虎狼攜鷹犬的架勢。

  這人便是當今聖上景牧御前的大太監李仁山。他聽到疏長喻這話,涼嗖嗖地哼笑一聲:「疏丞相好興致,天牢中對月吟詩,怕是再無第二人。」

  疏長喻欠了欠身:「公公謬讚,不過苦中作樂罷了。」

  李仁山瞧著他言笑晏晏的模樣,絲毫看不出他哪裡「苦」了。就連他那據說折磨他了十年的斷腿,都看不出他有絲毫疼痛。這模樣舒朗如天上星宿,叫這天牢都隨著蓬蓽生輝了起來。李仁山不免有些惱怒,只覺得重拳落在了棉花上。

  不過是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奸臣,哪兒偷來的清朗風骨!

  再開口,李仁山已經帶了幾分惱羞成怒:「不比丞相這般清閒,咱家是有差事在身的。如今便是帶著皇上誅殺反賊的聖旨,來向丞相您取這條性命的。」

  他將反賊二字咬得極重,像是在享受勝利者應得的權利一般。

  「聖旨?」疏長喻卻毫不動容,慢吞吞地抬頭,一雙清明的桃花眼掃過李仁山空空如也的雙手。「在哪裡?」

  自是沒有聖旨的。那被軟禁在金殿中的皇帝,想方設法救他還來不及,怎會下旨殺他。

  李仁山聞言,更為羞惱。他沒答疏長喻的話,轉頭去斥責身側的小太監。「丞相不是要酒嗎,還不去取來!丞相要死得這般風雅,我輩怎敢不成全?」

  旁邊的小鷹犬連忙告罪出門,端了早就備好的一小盞鴆酒,放在疏長喻面前的桌上。

  疏長喻便端坐在那兒,看著小鷹犬忙來忙去,欣然受之。他接過酒時,還不忘溫聲道了句多謝。

  「多謝李公公了。」他手裡拿著那杯子,品酒般晃了晃,打量著裡頭清澈的鴆酒,笑道。「既然公公成全我,那我便也送公公一句話——你莫看前朝那幫大臣此時與你同氣連枝,我一死,你的安心日子就沒了。他們弄死了權臣,下一個便要殺奸宦。」

  「你……」聽到他這話,李仁山目眥欲裂地瞪向他。可聲音到口中卻戛然而止,像是不知說什麼好一般,訕訕地停住了。

  「我?我說得不對嗎?」疏長喻笑起,語帶輕蔑。「他們做不了什麼大事,若不殺你我,還如何青史留名?」

  說到這兒,不等李仁山再開口,他便兀自笑出聲,聲音清泉一般,淌在這不見天日、藏污納垢的地牢裡:「你、我,都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小人吶。」

  說完,他愉悅地朗聲笑了幾聲,不需他人強迫,便仰頭喝盡了杯中毒酒。

  這從容赴死的坦蕩模樣,風光霽月,一時間將李仁山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而面前,疏長喻一手攏袖,將那酒端正地放回桌子,像是宴會上向帝王敬酒後一般的從容優雅,接著便看向李仁山:「李公公,若你此刻赴死,可有什麼後悔的事?」

  李仁山沒有回答,卻也未看向他,只咬牙切齒道:「丞相一路走好。」

  「定然是要走好的。」疏長喻顯然對他的回答不滿意,卻又有十分的耐心,說道:「公公莫怪,實在是此處再無別人,疏某隻得叨擾公公聽疏某說話了。」

  接著,他篤定了這人一定要看到自己確實死了才會放心離開,故而自顧自地接著說起來:「反正,疏某不剩一件後悔的事,該做的便全做了。今日公公若不殺我,我也無事可做,只好等著死了。

  想我疏家,代代忠烈,卻因先皇忌憚,害我父親長姐困守孤城而死,又用謀反的罪名殺我兄長。疏家滿門,除了疏某,死得一個不剩。疏某僥倖,拿一條腿換了這條命,苟活至今,為的便是將這些爛賬算乾淨。而今你看,他殺了疏某父母兄姊,疏某毀他大好江山。如今朝堂混沌,宦官當道,邊境戰亂,疏某便再沒什麼可做的了。」

  他笑眯眯地說著,眼眶卻泛起了紅。他不得不抬眼,重新看向那月亮,才好將眼中蓄起的水霧逼回去。

  他心想,後悔嗎?不後悔。如今這下場,對他來說,就是大圓滿。

  可他雖這麼想著,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往上湧。幸而那血先其一步,從他嘴角淌出來。

  他方才話裡的「宦官當道」刺痛了李仁山。他冷哼一聲:「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疏丞相卻臨死都不忘口出惡言。」

  疏長喻聞言笑了笑,卻未再開口。此時他五臟被那杯酒絞得灼痛翻湧,讓他不得不往後仰,靠在冰冷潮濕的牆壁上,才得以支撐住身體。

  他眼前模糊了起來,手也不受控制地顫抖。

  後悔嗎?其實是後悔的。他方才那些話,不是說給李仁山聽的,是說給自己聽的。

  當年少不更事,只曉得鮮衣怒馬。直到大廈傾頹,眼睜睜地看著至親一個個地殞命,卻束手無策。而後身陷囹圄,苟延殘喘地吊著一口命,活得牲畜不如。他自認那些年是臥薪嘗膽,而這國家文臣無用、皇帝昏庸,早該通通踩在足下。他原想著血債血償後,便獨攬乾坤,以換得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卻不料十年來做盡了逆賊奸臣的勾當,最終成了個弄權的國賊,深恩負盡,不得好死。

  他口上說自己這十年,活著是為了跟先皇算賬,實則這話他自己都不敢苟同。

  他疏家兒郎,理應頂天立地,是國之利器,安國將相。不是殺人奪命的刀刃,而是護衛江山乾坤的長/槍。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鴆酒的毒,疏長喻的心臟被扭成了一團,疼得他喘不上氣,便更有一股委屈隨著痛苦湧上眼眶。他閉了閉眼,嘴角重得再也勾不起來。

  他想,終是負了一身風骨,負了青天白日。

  就在這時,他眼前濺開一片血紅。只見李仁山雙目圓睜,一柄霜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李仁山來不及看身後人是誰,便轟然倒下。而他身後,是那本該被囚禁宮中的小皇帝景牧。

  疏長喻自十年前見到小皇帝開始,對方向來是溫軟寡言的模樣,從沒像今日這般鋒芒畢露,眼底都被猩紅的殺意浸透。

  景牧穿著染血的龍袍,披散著一頭亂發,將劍和李仁山的屍體一同丟開,撲到疏長喻腿邊。

  疏長喻隱約看見,景牧眼底的恐懼和絕望。他覺察到景牧顫抖著手,甚至小心地繞過他的斷腿,去握他的手。

  疏長喻心道,傻子。

  他光說自己有負天下蒼生,其實對那小皇帝景牧最有愧。當初自己推景牧上皇位,就是要將他養成傀儡任自己驅使。結果獄中景牧救自己一命,此後便洗刷疏家冤屈,拜他為相。他做丞相後分毫不將景牧這皇帝放在眼裡,正大光明地將他架空,讓他空坐了十年帝位,最終還給他一個風雨飄搖的天下,讓他被宦官和朝臣囚禁宮中,身前身後都是被他疏長喻攪和出的爛攤子。

  「丞相……朕來晚了。」他隱約聽到景牧顫抖著聲音。「您睜開眼……您睜開眼,看看朕。」

  疏長喻心裡笑嘆,你的確是來晚了。我惡貫滿盈,你應當親手殺了我。

  隱隱約約,他神智開始模糊。他眼皮沉重,便乾脆不睜眼,任由景牧絕望的呼喚聲聲響在自己耳畔。他眼前出現了當年的幻境。一出出一幕幕,走馬燈似的演給他看。

  最終,停在了他當年高中狀元,打馬走過長安街的景象。

  彼時少年,鮮衣怒馬,前途光明,尚不知愁滋味,雙手也尚未染血。他父母兄姊健在,春風得意,騎著壯碩高大的白馬,周圍百姓爭相圍觀,歡呼聲不絕於耳。

  疏長喻心想,那時多好啊。

  漸漸的,那隱隱約約聽不分明的歡呼議論聲,竟逐漸近在耳畔,像真的一般。而座下的草蓆,似乎也成了彩漆雕畫的銀鞍。背後天牢的牆壁,輕得像一陣風,輕輕掠過,便不見了。

  疏長喻恍恍惚惚睜開了眼,便見面前一白,接著便是熙熙攘攘,一派繁華熱鬧。而他此刻,居然正騎在馬上,眼前便就是他回憶中自己高中狀元後,打馬走過長安街時的情景。

  疏長喻滿臉怔忡,混沌地看著周圍探著腦袋的百姓,他們面上喜氣又景仰的笑容,在他面前一張張地閃過。

  就在這時,一顆紅透了的桃子,從一位姑娘的繡手中拋出,砸進了他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  疏長喻:你滅我滿門,我毀你江山,扯平了。

  景牧:沒扯平。

  疏長喻:嗯?

  景牧:你還得嫁給他兒子,讓他也斷子絕孫。【瘋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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