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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權相想從良[重生]》第23章
第23章

  疏長喻病中,做了個冗長的夢。

  他夢見自己渾渾噩噩地,看著疏家人各個死盡。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報復誰。總之,在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手握著萬里江山,腳踏著遍地屍骸。

  屍骸堆成的山上,風颳得特別冷。他的腿在發抖,卻不敢低頭。他一低頭,腳下那些死去的人的面孔便會映入他的眼簾。有仇敵,也有親朋,還有更多不認識的人,死在自己足下。

  後來,他被人從那屍山血海上扯了下去。

  是滿朝文武百官和後宮的宦官內侍。他們舉著匡扶正義的大旗,軟禁了景牧,囚殺了他。

  他原本鬆了口氣,可卻是從山巔的寒風中墜入了冰窟裡,那冰窟似是沒有邊際,讓他一直往下墜,墜不到底,只覺得周邊越來越冷,凍得他五感全都麻木了。

  他四肢都動彈不得,只有雙唇顫抖著,毫無意識地低聲求救著。

  就在這時,一處熱源靠近了他。

  是景牧。

  他心道,這傻小子跟來這裡做什麼,想伸手把他推出這片寒潭。可他卻動彈不得,任憑景牧帶著無邊的溫熱拉住他,將他裹入懷中。

  接著,他眼睜睜地看著景牧閉上眼,神情虔誠地湊上前來,吻住了他的嘴唇。

  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寒潭也瞬間消失不見了。而他自己,則魔怔了一般,竟順著那個吻索取了起來,從對方唇畔汲取溫暖。

  疏長喻是在這個時候醒過來的。

  他微喘著粗氣,覺得喉嚨疼痛欲裂,可不知為何,嘴唇卻是濕潤的。他睜開眼睛,視線模糊一片。隱約中,他看到床前坐了個人,似乎是景牧。

  夢中的場景頓時又清晰無比地撞入了他的腦海。那個吻溫潤潮濕,攜著無邊的深情,將周圍的寒潭都融化成了虛無。

  溫暖且纏綿,把疏長喻的心都裹得熱乎乎的。

  疏長喻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嗓音沙啞粗噶。接著,他床前那人連忙起身,將他扶了起來,動作輕柔地順著他的背。

  湊近了,疏長喻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見,這人就是景牧,穿了身滑稽的小宦官的服飾。疏長喻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景牧的唇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的嘴唇也是濕潤的,面上還隱隱帶了些紅。

  疏長喻咳過一輪後,頭暈眼花,喉頭灼燒,深深喘了兩口氣。那邊景牧已將一杯熱茶遞到了他的唇邊。

  疏長喻喝了兩口茶,才將氣順通了。他抬眼看向穿著內侍服裝的景牧,啞著嗓子問道:「殿下怎麼在這?」

  疏長喻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惹人憐愛。

  他此時披散著一頭柔順的頭髮,只著中衣,眼眶通紅,因咳嗽而胸口起伏著喘息。

  這場面落在景牧眼裡,讓他不自覺地某處一抖擻,竟隱隱要立正敬禮了。

  加上上輩子,十來年,他可從沒見過疏長喻這樣。

  更遑論才他見疏長喻夢魘中嘴唇顫抖地囈語著,心下起了念頭,便湊上前偷吻了他。如今那冰涼柔軟的觸感仍在唇畔,這人又紅著眼眶,眼帶水汽地看著他。

  景牧耳中嗡鳴,已聽不清疏長喻在說什麼。

  他將茶水放了回去,半攬著疏長喻的肩,想扶著他躺回去:「少傅,您醒了?」

  這麼近的距離,讓方才疏長喻夢裡的場景又跳到了他的眼前。他觸電一般,從被縟中伸出手,一把將景牧推遠,又重複了一遍:「殿下為什麼在微臣這裡?」

  疏長喻病中,手勁極小,根本推不動景牧。景牧一怔,慢慢站直了身體,低聲回道:「……少傅生病,景牧不放心,便偷溜出來看看。」

  他這幅模樣,讓疏長喻心頭大亂。

  從前疏長喻也見不得他這乖巧可憐的樣子。可現在疏長喻心境卻變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夢中夢見那樣的情形,這是他前世今生都沒有遇見過的。

  他在夢中,和景牧接吻了。

  疏長喻閉上眼,不再看他:「回去。」

  此時夕陽西下,暖紅的陽光從天際透過窗戶,將屋內籠罩得一片橙紅。方才景牧將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如今屋中就這兩人,無端生出了一片溫情和曖昧。

  但屋內的氣氛卻隱隱發冷。

  「……少傅。」景牧不知床上那人為什麼一見自己就變了臉色,此時竟然乾脆閉上眼不再看自己,一副多看一眼都嫌煩的樣子。

  景牧知道疏長喻向來是個讓人看不透的笑面虎,可他一直知道自己在他心中還是不同的——無論是哪種不同。但是現在,病中人精力不濟,表現出的模樣最是真實。

  如今的少傅,對自己冷言以對。

  或許自己在他心中,根本和別人沒什麼不同?唯一的不同,便是自己是對方拱立上龍椅的九五之尊,故而須得多花些精力虛與委蛇?

  景牧緊緊地將這念頭按了回去…。

  疏長喻閉著眼,只顧著一邊按捺自己怦怦亂跳的心,一邊斥責道:「殿下,你總做些臣不讓你做的出格的事。」

  景牧心頭一跳——莫不是自己方才的動作被他察覺了?

  接著,他便聽疏長喻啞著聲音道:「你本就私會過葉尚書,陛下對你心存懷疑。之後你與陛下寵愛的七殿下衝突,惹陛下生氣,打了你板子。如今你又偷溜出宮,萬一被陛下知道的話,景牧,你知不知道後果?」

  ……原來不是為了那個吻。景牧鬆了一口氣,卻不知為何,胸口卻堵得發悶。

  隱約間,他還是希望少傅知道他心中的感情的。

  「可是……」他艱澀地開口。

  「有什麼可是?殿下,您在宮中已待了許多時日,自然知道失了聖寵,便什麼都沒了。您自己不將前途性命當回事,臣也無計可施。」說到這兒,疏長喻喉頭又痛又癢,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景牧忍著心中的悶疼,又遞上茶水。

  疏長喻一把推開,啞聲道:「殿下,回去。」

  他這番話,是真的為了景牧好。養在宮中的皇子在乾寧帝眼中跟妃嬪沒什麼兩樣,是他的私人物品。一旦與外界不清不楚的,那便和背叛、失節沒什麼區別。

  「景牧只是擔心少傅。」疏長喻聽到景牧悶悶地說。

  你擔心我,你擔心我做什麼!

  疏長喻心頭頓時燃起了一把火,只當景牧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他方才夢中的場景如真的一般,別的都淡忘了,唯獨那個吻,像是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正常的師生,怎麼可能擁在一處親吻?

  疏長喻心中產生了個可怕的想法——自己做這個夢,定是因為自己不知何時,對景牧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

  許是前世他一直默默任自己驅策的時候,許是死前他提著滴血的劍衝到自己面前的時候,許是他病中緊緊拉著他喊少傅的時候,也許是自己與他朝夕相處的某一刻。

  往日種種竄上心頭,疏長喻頓時大亂。

  「您擔心我做什麼。」疏長喻本就發著燒,頭腦恍惚,此時又慌亂惱怒交織在一處,口不擇言了起來。「你我不過師生而已。我仗著虛長幾歲,多讀些書,便將所學傳授給你。你身在帝王家,你是君我是臣。他日你學成出師,便與我再無瓜葛。爾被這樣的兒女情長牽絆,必難成大事,枉為我疏長喻的弟子。」

  他啞著嗓子,喉頭用不上勁兒,聲音一直輕而軟。但落在景牧耳中,字字句句,都像是被鈍器鑿在心上。

  他原本以為,前世已經將該受的難過都受了一遍。卻沒成想,最痛的不是二人生死殊途,而是聽著他親口說,你我不過師生而已。

  疏長喻這話本就是說給他自己聽的。他知道景牧心有所屬,早就看上了宮中那個叫菡萏的宮女,甚至為了她不惜與自己齟齬。可自己居然還厚顏無恥地對景牧起了心思。

  他說完話,覺得心裡雖難過,氣卻順了不少,有種自我虐待的快意。他便沒再管景牧的反應。

  「回吧,殿下。」他說道。「待臣病好了,再回去給您上課。」

  景牧想跟他說話。他雖不知道說什麼,但有強烈的衝動,想和疏長喻說些什麼。

  可他什麼都說不出口。

  「……是,景牧告退。」最後,他低聲道,轉身出去了。

  他一轉身,疏長喻就睜開了眼,皺著眉看著他的背影。

  ……究竟是為什麼呢?自己為什麼……會不知不覺地對自己的學生起了心思?

  片刻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重新閉上了眼睛。

  那邊,景牧面上沒什麼表情,一路回到了宮裡。果不其然,在他回到鐘酈宮的時候,各處下人都噤若寒蟬,看都不敢看一眼。待進了正殿,便看到皇后和乾寧帝坐在正前方的堂上,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景牧神色不變,慢條斯理地跪了下去。

  「我兒還知道回來,身上的衣裳還真是合身。」他聽見乾寧帝語帶諷刺,冷聲跟他說。「如何,葉府中的茶水,可有宮裡的合你口味?」

  景牧什麼都沒說,只抬起頭來看向他。

  恍惚之中,他又像是回到了前世疏長喻死後的歲月。

  全天下都站在他的對立面上,他身側空寂,一個人都沒有。

  他行尸走肉一般,不知道為什麼而活。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感覺把你們坑了……以為是小甜餅,其實餅裡藏玻璃渣_(:_」∠)_

  畢竟丞相他!心懷大業!不問兒女情長!

  ……好吧他就是傲嬌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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