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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權相想從良[重生]》第77章
第77章

  「啪」地一聲, 疏長喻手一抖,筷子掉在了桌上。

  他側目瞥了景牧一眼, 景牧就像沒看到一般,悠然自得地自己吃著飯。

  疏長喻心中罵了句豎子,用酸澀的手指將桌上的筷子撿了回來。

  景牧這天早上, 光明正大地和疏長喻坐在一桌用飯。

  空青也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指揮著侍女們給他們上了兩人份的早餐。但空青在一邊伺候著, 卻在暗中觀察著兩人的反應。

  從睜眼洗漱到現在,疏長喻可謂面色不虞, 可景牧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跟本不把這放在眼裡。

  待吃飯時, 他還強行給疏長喻夾了幾筷子菜。

  兩人的這般情態, 全都落在了空青眼裡。

  疏長喻想起了昨日夜裡自已原想同他解釋的話,抬眼又看了景牧一眼,卻見他垂著眼吃飯, 並不看自己。

  這狼崽子三年不見,性格變得尤其陰晴不定,總是說風就是雨的, 轉臉又冷著臉一副低氣壓的模樣。疏長喻張了張口, 便繼續吃飯了。

  他心想, 倒不差這一時。

  就在這時, 景牧突然啪地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去營中了。」竟轉身便走了出去。

  疏長喻愣了愣,抬頭看他出門。

  景牧的屬下連忙拿了他的外氅跟了出門, 疏長喻一句話都還沒出口,景牧便已經只剩下個背影。

  那邊,走出了院子的景牧一把揮開了跟隨而來的隨從給他披外氅的動作。

  他心道,疏長喻,你好的很。

  昨天晚上,他話都說到了那個地步,疏長喻居然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到今日早上,他越想心裡越憋悶,可疏長喻還是一句旁的話都無。

  活生生一個悶葫蘆!

  景牧頭都沒回,乾脆轉臉去了軍中。

  ——

  昨日湖州知府送來了陣亡將士的家屬名單。除了原本在行伍之中的士兵外,還有不少自告奮勇守城的青年。他們不少都是家裡頭授意,讓他們隨軍一起守城的,疏長喻不忍心他們的家人無從依傍,故而要求撫卹金一個都不可落下。

  但是湖州城如今才經歷過戰亂,府庫裡的錢財所剩不多。昨日湖州知府便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湖州知府家裡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個不成器的弟弟需要接濟,故而自己也囊中羞澀。疏長喻自己沒什麼要牽掛的,便答應他將此時收於自己來做。

  他此時正拿著湖州知府送來的賬目名單,核對著府庫的缺口,計算自己還需要填補多少。

  他自己有錢,在這兒還有一處府邸。之前他留了個心眼,將治水的錢都收好了,朝廷給多少,他便要多少,盈餘的就留下。

  他本想走之前用這些錢給湖州添置些學堂和收容所,如今正好拿來充作撫卹金。

  就在這時,疏長喻抬眼看到空青站在自己床邊。

  「怎麼了?」疏長喻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

  空青抿了抿嘴,低聲道:「奴才自知不當過問主子是私事,但是老夫人吩咐過……」

  疏長喻聽到老夫人三個字,皺起了眉頭。

  他這三年都未與家裡聯繫,若說還有什麼事情能牽扯到老夫人的,那便就是景牧了。

  疏長喻皺眉問道:「老夫人吩咐過什麼?」

  空青抿嘴,接著道:「……少爺,您又和……二皇子殿下,在一起了?」

  疏長喻放下手裡的書冊。

  「空青。」他抬頭看向空青。「老夫人是我的母親,但是我才是你的主子。」

  空青急得皺眉:「少爺,可若不是他,您和老夫人也不至於此,您更不會被他害得在這湖州困守了三年!」

  疏長喻道:「一來我在這裡,全然自願,並非受誰所害。二來,讓我南下的是老夫人,要我自己想清楚的也是老夫人,與景牧何干?」

  空青開口還要說話,疏長喻卻垂下了眼。

  「退出去。」疏長喻命令道。「我同誰在一起,與老夫人無關,你更加管不著。自今天起,你就在小姐身邊伺候,不必再回來了。」

  「少爺……」

  「出去。」

  待空青退出去,疏長喻抿著嘴,片刻未語。

  空青從七八歲起就跟在他身側伺候,如今已有近十年了。他前世是為了自己丟過命的,疏長喻一直記在心裡。

  但是,這些原本同他最為親近的人,卻各個將景牧視為洪水猛獸。這是疏長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理解,更為此覺得疲憊而煩悶。他覺得自己彷彿是被這些人以往日的恩情裹挾著一般,讓他遠離景牧。

  憑什麼呢。

  疏長喻皺眉。他如今已是知道了景牧的心思,不願意再在此糾結。他心道,待景牧回來,不管這狗崽子給自己擺出什麼樣的臭臉,自己都要同他將話講清楚。

  他兀自糾結了三年,耽誤得夠久的了。

  可是這一日,他遲遲沒有等到景牧。

  ——

  這一日上午,黃河以北的涿郡就傳回了景牧線人的消息,道那卓仁岳退回去以後,主力折損不少,雷霆大怒。他於四周各郡縣抓取壯丁充入行伍中,因此有為此不滿的新兵,趁著夜色,將糧草燒光了。

  卓仁岳大怒,要於今夜坑殺所有新抓入伍的士兵。

  景牧聽到這個線報後,並未多做思考,便吩咐身側的副將清點士兵,留一半人駐守湖州,其餘人馬由他帶領著,渡河去攻涿郡。

  原本,景牧是不願意管這些事情的。他心裡對人命並沒什麼概念,死了便死了。但是他聽到這個消息,便想起昨晚自己開玩笑時說自己將俘虜全坑殺了時,疏長喻面上的表情。

  疏長喻這個人,典型的欺硬怕軟。在朝中生殺予奪威風得很,對自己也是不假辭色,心冷如鐵。可是在那些雜草般百姓的人命時,他便像個救世的菩薩,誰都要管。

  景牧心道,這事傳到疏長喻耳朵裡,他肯定又要鬧。他吩咐身側侍從道:「此事半點風聲都不可傳到疏大人府上。他若是知道了,我拿你們是問。」

  侍從連忙應下。

  這時,那個偏將問道:「將軍,如今湖州本地尚有兩萬多兵馬,這些可算在人數之內?」

  景牧聽了,冷笑一聲。

  就這些殘兵敗將,若不是疏長喻在,卓仁岳來的當天就要破城。可是疏長喻為了這些人,差點命都不要了,他敢讓這些人上戰場去?

  景牧道:「這兩萬多人,不是湖州守備軍,就是平民百姓。帶著他們上戰場照顧都照顧不過來。這些湖州本地軍隊,一律留守湖州,一個都不許帶。」

  這般吩咐著,他便拿起立在座便的陌刀,起身出門去監督手下清點士兵。他剛走出大帳,便見有個穿著湖州守備軍鎧甲的小將領迎上前來。

  景牧瞥了他一眼。

  不過是個小小百夫長,居然就是那天那個湊到疏長喻身側,上趕著給他削蘋果的小子。

  景牧冷哼一聲,看都不看他,抬步就要走。

  「景將軍!」那小子居然大步迎了上來。「末將替行伍中的弟兄們請求景將軍,允許我們隨軍出征!」

  他漲紅了臉,道:「卓賊欲攻湖州,殺我弟兄,搶我良田。如今終到得報大仇之日,末將懇求景將軍,給我們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

  聽了他這話,景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接著勾起一邊唇角,道:「百夫長竟也能在本王面前自稱末將了。」

  說完,他抬步就走。

  卻沒想到,沈子昱一步上前,又攔住了他。

  「我們定不會給景將軍添麻煩的!」他漲紅臉,接著道。

  「添麻煩倒是在其次。」景牧冷笑。「你們的命可精貴的很。若讓我帶到戰場上去,哪個丟了腦袋,回來我怎麼跟你們疏大人交代?」

  說完,他拍了拍這小子的肩膀,接著按著他的肩,一把將他推到邊上:「別添亂了,把你們湖州守住,比什麼都強。」

  說完,他便單手握刀走了出去。

  剛走幾步,他停下來,回身看向沈子昱。

  他突然想起來,手下前兩日來報,說疏長喻身上的那個傷,就是為了救這個混小子受的。

  只見沈子昱手裡握著槍,抿著嘴,眼眶都漲紅了。他盯著景牧,也不出聲,看起來像是只受了辱的小公雞。

  「真想上戰場?」景牧眯著眼,聲音懶懶散散的問道。

  「末將此生摯友,便是死在卓仁岳刀下。」沈子昱咬牙道。話一出口,他眼裡便不受控制地滾下一滴淚。他連忙抬起手背,將那眼淚擦去了。

  景牧眯眼看著他。

  片刻後,他轉回去,吩咐一邊的隨從道:「帶他下去,換身軍裝,再給我送回來。這身上的銀甲,一會混在黑殼子堆裡,死的第一個就是他。」

  說完,他對沈子昱道:「這次我便帶著你。但是你可記好了,我沒你們疏大人那麼好的心腸。到時候你要找死,便自己去死,我可不會替你擋刀子。」

  說完,景牧一眼都沒再看他,闊步便走開了。他心道,好好地說著話,說哭就哭,就這幅窩囊樣子,還好意思往疏長喻身邊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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