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七
戚九娘見丈夫被一棒打倒在地,早命店裡夥計抬到店中去救治,自己拔出寶劍,也向雷一炮殺去。
一旁的江濤見狀,自是不能袖手旁觀,抽出鋼刀迎向戚九娘殺去。
依承天心中一嘆,見石大娘舞刀向自己殺來,一時間他未再拔刀——拔他袋中的“掌心刀”,而只好雙掌擺打阻拍,轉眼二人拼了十幾回合。
石大娘邊殺,邊叫道:
“三年不見,你小子真的成精了,今日遇上,放你不得。”
依承天雙手雙腳旋動撩擺不已中,突見江濤已被戚九娘逼在牆邊,那光景是個挨打架式,時間一久,江濤非死即傷。
於是,他想起了雷一炮的話:
“對敵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便在他這一念之間,突然雙腿互踩連環,身子騰空而起,半空中他已握刀在“掌”,酷似出水泥鰍般穿入戚九娘的劍芒中。
沒有聲音,但戚九娘卻“啊”的一聲,長劍已拋在地上,她痛苦的左手緊抓右腕,口中“噝”聲不斷的向後倒退。
江濤一見,奮起一刀向戚九娘殺去,中途卻被依承天攔住。
石大娘燈光下看的真切,不由一聲長嘆,道:
“該誰的是誰的,上天早有安排,造化即使作弄人,也該有盡時,‘八步一刀’絕世武功,水路豪傑誰不欲取的,偏就便宜了你小子,太湖黑龍幫從此去了爭奪之心。”邊高聲對水滔喝道:“水總管,別打了,我們回西山去。”
江濤手指緩緩走去的石大娘等,對依承天道:
“若非你攔住我,那一刀我就會送那婆娘回老家。”
依承天道:
“死人總是令人傷感的事情。”
便在這時候,石大娘突又自前面回頭道:
“也許你的俠義表現,上天才把這掌心刀由你掌握,我老婆子再不走出太湖西山。”說完回身便走,只是她才走了幾步,突又回身道:
“我老婆子是放棄爭奪那‘八步一刀’,只是你們也該知道那‘江岸一陣風’周全與‘江河水怪’祈無水、‘醉漁翁’司徒大山三人,據我老婆子最近探知他三人的消息,三個老魔似已去了鎮海了。”說完回頭就走。
依承天突然揚聲抱拳,道:
“老奶奶,謝謝你了!”
雷一炮收起鋼棒對依承天與江濤二人,道:
“這老毒蛇一生是非不分,作事全恁一己好惡,今日似是變了個人似的竟會甘心退出是非之地,倒是不可思議的事。”
依承天憂慮的道:
“雷叔,周老頭三人已去了鎮海,那裡我知道是去普陀山最近地方,我們快些去吧。”
雷一炮一面命店裡夥計備馬,邊對依承天道:
“我在奇怪,老毒婆子是如何知道周全三個老魔頭在鎮海的?”
原來周全三人兩年來找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嶽,竟一些也打探不出雷一炮與小癩子二人下落,最近才又來到鎮海,只是陰錯陽差的在依承天與雷一炮送依水寒上普陀山時候,祈無水卻命大船駛向杭州去了。
那日依水寒登上一艘快船,他在船上看著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雙雙離開鎮海,心中大是安慰,當時他對跟在依承天與雷一炮二人身後的於飛鴻,已點滴恨意全無。
當快船將到普陀山時,他那心中卻十分激動不已,八年了吧,八年是個不算短的歲月,那年——
那年霜霜還不滿十歲,自己大船離開焦山的時候她還由佟大年抱著,邊搖動頭上兩支辮子擺手呢,而今——
而今在八年時光流逝中她該是個少女了吧。
還有霜霜她娘,不知又白了幾許頭髮——
於是快船在一道堤岸邊停下來,快船上的人不少是來這普陀山進香的善男信女。
潮音寺的鐘聲在鳴,聲聲鐘鳴宛似來自蒼穹,卻在人們的心中激盪不已。
依水寒拄著枴杖,順著岩階緩緩的往普陀山上走,不時的他會緊張的擦拭一下汗水——那些絕非是累出來的汗水。
一群朝山進香客已經全進了寺門,依水寒遠遠望去,一座朝天大香爐正在焚燒著香與紙,寺內的黃衣僧人正盤膝坐在幾張蒲團上低頭誦經,依水寒面向大殿上的觀音大士,不自覺的內心在禱誦著:
“在你那光芒普照中,弟子依水寒終又返回故土。”
便在他的虔誠仰視中,有個小僧走近前來,宣著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怎的不進去?”
依水寒忙笑問道:
“請問小師父,貴寺方丈可是法上大師?”
那小僧忙點頭,道:
“正是法上大師。”
依水寒道:
“老漢乃是貴寺方丈摯友,今特來拜望他的。”
小僧問道:
“施主貴姓?”
“依水寒。”
小僧一驚,又仔細望了依水寒幾眼,才招手道:
“施主快跟我進去。”
依水寒點頭稱謝,隨那小僧自偏殿走入內院,就在靠東的一座廂房,依水寒只見有個老僧正自打坐,細看這瘦高白眉老僧,正就是十年前自焦山定慧寺來的法上大師,便在這時候,那小僧已走近法上面前,道:
“師父,依施主來了。”
打坐老僧雙目突睜,炯炯眼神直視著門口依水寒的面上,不由得驚喜滿面的道:
“阿彌陀佛,果是依施主歸來,真是天大喜事,哈哈……”
夾著枴杖走進廂房,依水寒迫不及待的屈膝施禮,道:
“依水寒八年漂泊在海外孤島上,好不容易的才又重歸故土,今特來貴寺打擾幾日,不日即去,不知可方便否。”
法上哈哈大笑,忙扶著道:
“這麼說來,依施主只是在此借住幾日了?”
依水寒道:
“我有一義子正隨同一個忠心耿耿屬下,二人現去太湖打探我那可憐的妻子女兒二人下落.不日他們轉來,我即會離去的。”
法上一聽,更是哈哈大笑不已——
依水寒怔怔的道:
“大師怎的如此好笑?”
法上大師一把拉住依水寒,道:
“走,跟貧僧去見兩個人。”
拄著枴杖,依水寒邊走邊問,道:
“是什麼樣的兩個人,大師怎的如此神秘?”
法上大師撫髯笑道:
“上天巧安排,我佛發慈悲,這二人,施主只一見就明白貧僧的話了,哈哈……”
走過兩處迴廊,穿過一條甬道,海風瀟瀟,海浪聲隆隆傳來,偏西的日頭有些暈,淡淡的照射在這青松繁茂的小院之中,樹枝卻有著低沉的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