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韓染就這麼大大方方地扔下了一個炸彈。

　　本來坐的穩穩的牌搭子，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有眼力勁地悄悄走遠了，整桌只剩下製片人跟彭輝一臉的複雜。

　　彭輝跟見了鬼似得看著韓染，而製片人則皺著眉頭在想著這事的可能性。演員請假的招見過不少，為了事業形象隱婚的明星更是多了去了，可第一回見這種請假藉口。簽約的時候雖然沒問結沒結婚這一項，可卻從沒聽過風聲。再者說，合作這麼長時間，韓染是一個字都沒提過，要不是這一出彭輝還真當他是單身，平時大夥兒一塊聊聊戀愛什麼的也怎麼見過他發言，不怪彭輝懷疑這事的真實性。

　　韓染鎮定地等著導演發話，心裡卻是急的不行，現在已經很晚了，買機票是肯定來不及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買到高鐵票連夜趕回去，在這多耗一分鐘，那邊火車票就越難買。

　　潘瑩也是被韓染一句話給嚇懵了。他倆的關係，潘瑩自然清楚，可不論是韓染還是葉和澤對這事的態度就是瞞著，現在韓染卻是突然就自爆出來，還當著這麼些人的面兒，這之後的工作可有的費功夫了，想到這裡，潘瑩悄悄地看了看周圍的人，剛聽見韓染說話的人也就是導演這桌的那倆牌搭子，這兩個人她也認識，一個是燈光師，另一個是道具組的頭頭，都是圈裡的老人，估麼著不會拎不清，嘴巴還算是嚴的。默默地鬆了口氣的同時，拿出手機給孔潔發了條消息，把今晚的事兒匯報了一下。

　　做完這些，潘瑩覺得自己跟個間諜似得，三天兩頭傳遞消息。

　　「愛人？」製片人還算沉著，只詢問道。

　　短暫的沉默之後，總算是有人接話了，韓染反而鬆了口氣，他點點頭沉著地回答道：「嗯，我其實結婚了……」想了想措辭，接著說，「這幾天他哥哥一直身體不太好，剛剛那邊來消息說人快不行了，我想趕回去看能不能給他搭把手，他們家沒別人了。」韓染說到這，一雙眼睛稍稍帶了點祈求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彭輝剛還很驚訝，這會兒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看向製片人，正好製片人也剛好抬起頭，兩人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都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可投資也快見底了，撐不住幾天，韓染這多請一天假就多耗費一天的錢，彭輝跟製片人都有些難做。

　　想了一會兒，還是製片人先開口說：「那行吧，你這邊家事也是要緊的，要去幾天？」

　　韓染這邊也不好說幾天，劇組的情況他也清楚，自己這一走對劇組來說是耽誤進度的事兒，整組上百號的工作人員都眼巴巴地等他回來開工，這樣的壓力還得韓染自己背。他想了想說：「我先請兩天假，那邊事情一結束就回來，給大家帶來麻煩我感到很抱歉，會盡快趕回來完成拍攝。」韓染預估了時間，還不忘給製片人和彭輝作保證，讓他們放寬心。

　　潘瑩替韓染捏了把汗，可這當口不是她能插嘴的時候，只得在一邊乾著急，時不時地看手機，用意念催著孔潔趕緊看信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韓染的保證起了作用，彭輝臉色好了點，他眼不見心不煩地說：「去吧去吧，寫張假條交給製片主任，快去快回。」他到底是心軟了，雖然還是對韓染結婚的事兒半信半疑，可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只得先把人放走，期望他能跟他說的一樣盡快回來，至於資金的往問題，等回頭看看賬本，想辦法節流，好賴能多撐幾天。

　　韓染得了話，忙不迭地對著兩人鞠了個躬，誠摯地說了一聲謝謝，這才帶著潘瑩一塊去找製片主任要假條了，邊走還不忘讓潘瑩查高鐵的票。

　　製片人看著韓染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彭輝的手機就適時地響了起來。

　　彭輝看了眼屏幕，見是韓染的經紀人，便有點不想接，可最後還是接了起來，他也想聽聽對方怎麼說。

　　電接電話的時候還不忘給製片人使眼色。製片人先是沒看懂，可等那邊輸了化，他算是知道彭輝那眼色是什麼意思了。

　　孔潔看見潘瑩消息的時候差點被餃子給噎著。嚇得一個囫圇地吞了家裡包的大餃子，卡在嗓子眼憋得眼淚都出來了，費了些功夫才嚥下去。

　　等她空出手來，先給韓染撥了個電話，誰知道那小子給掛了，她轉而給潘瑩打了過去，不到一分鐘問了情況，一句廢話也沒有就掛了電話，扭頭就打給導演賠罪去了。

　　電話一接通，不等彭輝說話，孔潔陪著笑臉說：「彭導，這事兒是韓染的不對，耽誤劇組的工作，我給您道歉了，等回頭我親自把人送回劇組去。」雖然隔著電話，彭輝是看不見她的表情，可孔潔還是臉上帶著笑，避開家人，一個人關上房間門說著。

　　彭輝停了一會兒才問：「他結婚了？」

　　早猜到有這一遭，孔潔在潘瑩那知道韓染是親自跟導演攤牌了，便也不瞞著，直言道：「是這麼個情況，年初的時候結的婚，不過他們雙方都不太方便公開，也不想被打擾，就只有身邊的人知道，對外一直沒說。」孔潔說的挺有技巧，聽著是直言不諱，可裡頭卻也隱晦地表達了這事兒不想傳出去的意思。

　　彭輝這時才真信了韓染的話，心裡那點火氣是徹底沒了，生老病死誰都說不準，這種事情是該親自回去。到底是經過事的人，彭輝眉間的皺紋鬆了鬆，稍稍對著伸著脖子等他消息的製片人擺擺手，示意等會說。然後對著電話說道：「行了，假我是批了，這種突發事件也不怪他，唉，」他本想說希望韓染能早點回來，可又覺得這話不妥，就沒說出口，嘆了口氣，感嘆道，「年輕人也是不容易。」

　　隨後又跟孔潔客套了幾句便掛了電話，扭頭對製片人說起了這事來。

　　韓染還算運氣好，買到了凌晨兩點的高鐵票，還有點時間，就先跟潘瑩一塊到酒店簡單收拾了些行禮，主要是一些厚衣服還得拿一身深色衣服。黑西裝這次沒帶來，都在家裡放著，可他沒時間回家去取了，只先找一身合適的衣服穿著過去，萬一要是真到了那時候再回家一趟也來得及。

　　這麼想著，韓染就跟潘瑩一塊去了火車站。

　　潘瑩也換了一身衣服，開車的時候從後視鏡看了看韓染的臉色，怯生生地提醒他：「染哥，孔潔姐那邊你還是回個電話吧，別讓她著急。」

　　韓染捏著手機看向窗外，心想該怎麼跟孔潔說這事兒。剛剛掛斷孔潔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寫假條，心煩意亂地就給掛了，現在稍微冷靜了點，卻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了。

　　韓染腦子有些亂，他想了很久也沒理出合適的措辭來，一會兒心思就飄到了遠在首都的葉和澤那，一會兒又盤算起了劇組的工作……

　　潘瑩的話說完好長時間也沒見韓染有反應，她卻不好意思再提了。只安靜地開著車，心想要不要等會兒一塊跟去醫院，看有沒有幫的上忙的地方。雖然說是私人助理，可潘瑩是初入社會，工作這麼久對有些事情還不是很瞭解，但出於工作之餘的關係，她不好在這種時候放韓染一個人去忙活。潘瑩年紀不大，家在農村，村裡住著全家各個親戚，誰家有個紅白事兒都要去幫忙的，心知白事是亂事，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雖然心緒還沒整理好，韓染卻還是給孔潔去了電話。響了兩聲，那邊就接了起來。可見是一直守著電話邊上的。

　　韓染拿著電話，張了張嘴，猶豫道：「孔潔姐，我……」他話沒說完，孔潔就連珠炮似得打斷了。

　　「劇組那邊你先不用操心，我來處理，票買好了嗎？沒買到要開車回來？從那邊到這得開十幾個小時，要是買不到票你們不然等等，買明天一早的也比開車快，還安全點。」

　　韓染聽了這話，心裡一暖，聲音也放柔了說：「買到了，我們現在就往火車站趕。」

　　聽了這話，孔潔才松了口氣，她頓了頓說：「家裡那邊……如果需要幫忙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我買了明天的票回首都。」

　　韓染嗯了一聲，說：「謝謝你，孔潔姐。」不論是工作還是私事，都要感謝孔潔。

　　孔潔那邊靜了一會兒說：「得了，先掛了，你們路上注意安全，讓潘瑩小丫頭一路跟著你。」交代完這些，她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韓染聽著電話裡的忙音，心反而慢慢靜了下來。他心裡溢滿了感激和動容，心境與剛剛的慌亂稍稍有些不同。面容上不見愁苦，只剩下冷靜和沉著，看上去便令人感到安心。

　　高鐵行駛了兩個多小時，沒有多做停留，直接打車去了醫院，到達醫院的時候，葉友蕭已經去了。

　　葉和澤抱著睡著了的壹壹，輕聲對方淨言說著葬禮的事情。殯儀館提前聯繫好了，明天辦完葬禮，後天一大早就送去火化然後直接下葬。

　　因為葉友蕭的離世，方淨言未雨綢繆地連夜多請了幾個保鏢一併帶來醫院，這會兒正好圍住葉和澤跟壹壹，將叫囂著的葉顯仁還有洪易等人擋在外面。

　　韓染到達醫院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一幅鬧劇一樣的畫面。葉和澤抱著壹壹，旁邊站著保姆還有方淨言，近十個黑衣黑褲的保鏢將他們圍在中間，而外面是七八個指著葉和澤義憤填膺的陌生人。

　　韓染衝過去的腳步頓了頓，從衣領上掏出掛著鏈子的戒指，取了下來，套在無名指上，然後看了眼自己的衣著，又看了看身邊的潘瑩，低聲道：「等會兒跟緊我。」

　　潘瑩點了點頭沒有作聲。

　　韓染吸了口氣，挺直了腰桿就像是去給誰撐腰似得，大步昂揚地走了過去，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叫了一聲：「葉和澤。」

　　葉和澤被那些人吵得腦仁疼，太陽穴一抽一抽地，強忍著脾氣，想著等葉友蕭葬禮結束後再收拾那些人。就在這時，聽到熟悉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聲音不大，不似那些鬧得厲害的人那麼尖利，就連聲音裡似乎都帶著陽光的味道，他回過頭，對上韓染的目光，眼中滿是紅血絲，卻依然很亮，說：「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