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林靜遠看見沈學圻把剛才前秘書小姐朱墨趕出的表格仔細過了下,對折了後用手機壓在桌面,臉上似笑非笑,但是看得出心情不錯,她呼了一口氣,樂觀的想,作業既交,應該不會怪罪我了吧?林靜遠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主位的沈總,想起接到瑞普的錄用通知自己一跳三尺高,樂不可支的樣子,家裡人以為她瘋了呢,問她:「你一中文系姑娘,在報社待的好好的,跑去當什麼秘書?」她轉著圈圈回答:「五百強排名前三的化工類外企啊,招人條件苛刻,薪資待遇優渥,能跳槽到這裡可比中體育彩票。傳統紙媒現在也前途不佳啊老媽。」
讓林靜遠吃驚的是,頂頭上司居然是這麼個帥氣多金的世家子弟,讓她的少女心這一個多月來一直向外冒著粉紅色的泡泡。
她一邊看了看手機時間,一邊飛快的做會議記錄,她聽到坐在旁邊的兩個高管低頭輕輕議論:沈總今天心情不錯?說錯了都沒梗我,好稀奇。又聽見上頭的沈學圻說:「感謝各位,下一季度讓我們共同繼續努力,會議到此結束,散會。」
林靜遠十指定在了筆記本電腦鍵盤上,咦?完了?眾人也呆愣了幾秒鐘,仿佛在想,真是史上最迅速的例會了,待老闆直起身走後,他們也無異議的陸陸續續散場。林靜遠抱起手頭物品,急忙跟了上去,在走廊上追上沈學圻的腳步:「沈總,您晚上有事嗎?好像還有些話沒講。」她明明記得流程上還有半個小時的互相交流的。
沈學圻止住腳步,回頭挑眉看她:「要講的剛才都講了,再討論也是老生常談,無趣的很,倒不如早放了他們回去。」
「我懂了。」林靜遠接著問:「您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泡杯茶進來。」他說完頭也不回的往辦公室走。
沈學圻推開門,朱墨靜靜的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搭著扶手,一隻手翻著獨孤星球,他瞄了一眼,十月京都火紅的楓葉映入眼簾,那是漫山遍野的紅楓,有塗白色油彩上臉的藝伎站在清水寺舞臺上向山下眺望,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朱墨正看的入神,聽見推門聲,趕忙放下書起身道,「沈先生。」
「孤獨星球啊?這個時候過去京都可以看櫻花,秋天過去可以看楓葉。日本味很濃的地方。」沈學圻說:「坐吧,這麼拘謹幹嘛?」
「嗯。」朱墨笑笑,解釋道:「您剛不在,所以在書櫃裡找了本雜志看看,京都被文人寫的很有東方浪漫色彩。」她眉眼彎彎,「有機會要去一下。」
「你上次不是抽中了東瀛七日嗎?」沈學圻把手機和本子擱桌子上,「反正你在可蘭現在無事可幹,出去玩玩也好。」
怎麼能說無事可幹呢?朱墨有點尷尬,在沙發上重新坐下:「沈先生,無事可幹,那不是白領薪水?怎麼可能呢。」
門敲了兩聲,是林靜遠,她端著茶杯進來,看看老闆和朱墨在談事,猶豫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應該把手中的茶給誰。朱墨看著她傻傻的站在門口,起身把她手中的茶接了過來,遞給了沈學圻。
「我……先出去了。」林靜遠臉忽然漲的通紅,也不知道想些什麼,隻急忙關了門離開。
沈學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杯,「這是給你泡的茶。放出去了一個月,你到我這裡來也算是客人了。」
「沈先生說笑了,我永遠是您下屬。」她這馬屁拍的沈學圻眉頭不悅的一皺。朱墨是真的口渴了,端了茶杯,含了一口茶水在嘴裡,吞下後問:「沈先生找我想問什麼。」
沈學圻是一個多月沒見到朱墨了。他偶爾也會想起她,想起這張水墨畫般柔和的臉,有時候呆愣愣的,有時候會懟他,有時候會裝傻充愣,更多的時候是拼盡全力在幹活。就像他老媽說的,這個秘書是目不斜視眼不亂瞟,連領口都關的結結實實的。
這一個多月來,他為自己下的決心叫好,用他無比強大的理智壓制了騷動的情感,眼不見為淨,沈學圻真覺得沒見到了就不用念念不忘了。
可是這次……沒有一點心裡建設就碰到朱墨,沈學圻覺得心間那喜悅的泡泡「咕咚咕咚」的往上湧,但是想到把她調出去的原因,心腸又硬了,叫她等他幹嘛呢?又無其他話題可聊,沈學圻只能談工作,問:「你到可蘭也一個多月了。怎麼樣?」
朱墨想,什麼怎麼樣?她囁嚅道:「您是讓我彙報工作情況?我……今天臨時過來有事,還沒想好。」
沈學圻聽著她這個回答,覺得這時候的她才是以前那個樣子,忍不住說:「你好歹也當過我好久秘書,我把你調去可蘭做總助,你熟悉了那邊的環境後,難道沒人教過你應該回來找老領導碰個面,聊個天順便彙報一下工作嗎?笨死了。」
朱墨想,你從來沒教我,我找誰學?但是她是聰明人,把沈學圻的話聽進去了,「沈先生,是我不懂套路,我會好好學的。」
朱墨看沈學圻好像有點熱,挽了襯衫袖子,她看到他露出一節線條緊實的小臂,又從裡面小房間的冰箱裡拿了兩瓶玻璃瓶依雲出來,遞了一瓶給朱墨,朱墨接過,瓶蓋真緊啊,一時間擰不開,又不好意思說,只好先擱一邊,沒想到沈學圻注意到了,把自己手頭剛想往嘴巴裡灌的水給了朱墨,把她的那瓶換給自己。
沈先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紳士了?不是直接老闆了忽然變得寬宏大量了?她好奇的眼睛瞟了一下裡屋,咦,我以前怎麼從來沒注意過裡面還有小房間?沈先生還睡這裡不成啊?她忽然紅了臉,難道那於曼曼孫舒文之流都和他在裡面滾過床單?
沈學圻在搬了張椅子隔著茶几坐在朱墨面前:「你在可蘭一個多月了,聊聊感受吧。」
朱墨:「您要聽真的??」
「那地方你還能說什麼假話?」
「沈先生您是不是不想管那公司,讓它自生自滅?」
「哦?」沈學圻笑了笑:「怎麼這麼認為?仔細說來聽聽。」
朱墨想,就她的眼光看,可蘭也是屬可抄底的地方了,不過怎麼說也是瑞普旗下的產業,當著大老闆的面能埋汰嗎?
她吞吞吐吐不願多說。
沈學圻了然,於是問:「一個企業有幾項基礎競爭力,人才,錢財,產品,你就用這幾點跟我說說看你的看法。」
朱墨豁出去了,於是說:「這三方面都有待改善。」她剛開始的措辭很小心,先揚後抑,生怕傷到老闆的水晶玻璃心:「人員基礎不錯的,作為一家不算有名的私營企業,招到的員工基礎面都挺好,不比大公司差,說明以前的hr很用心,但是從銷售到中層到決策層都處於一種疲憊狀態,不想做事,只想應付。」她見沈學圻神色正常,甚至像鼓勵她說一般,便繼續大膽的講:「企業的整體財務狀態我還不是很清楚,但是財務主任是瑞普的一個主管注會下派的,據說您親自指定,我想不會不敬業,能力肯定上佳,員工的薪酬也很有競爭力,說明財務狀態良好。」她對著玻璃瓶小口喝水,甘甜入口,繼續說:「最後您說的產品,沈先生,就我這麼對化妝品後知後覺得人,也認為不具有競爭力,後續應該在產品和服務上下功夫,決策層不應該想不到吧?」
沈學圻大笑:「朱墨,以前讓你做我秘書是不是大材小用?」
朱墨:「不敢不敢。」便低下頭,不吭聲了。
沈學圻:「可蘭為什麼會成立說起來話長,但是我並不是讓它自生自滅的,給你個機會,你願不願意努力一把,抄個底讓可蘭進入高效運營?從三流企業進入一流?」
朱墨:「沈先生,我一沒管理層經驗,二缺乏魄力,三可蘭還有一把手在。老實講,我都有點適應了那邊悠閒的工作環境,就這麼領薪水不會太忙其實挺好的。」她瞄了眼沈學圻的神色,也覺得自己講的不對,音調不自覺得低了。
沈學圻出乎意料的沒生氣:「有個企業讓你玩玩,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你還不願意做是不是傻了?」
朱墨還是不吭聲。
沈學圻:「你為什麼會跟錢過不去呢?你研究過企業管理層的薪酬政策吧,若是能翻盤,你就能買的起無敵江景房了。」沈學圻繼續遊說:「你沒管理層經驗,可以一步一步學,缺乏魄力?哈哈,你太小看自己了,剛剛忽悠我不是魄力很足嗎?至於可蘭的一把手在……那更不是問題,你最大的靠山在這裡。」他指了指自己,說:「我這個靠山後臺比那一把手硬多了,朱墨,放手做做看。」
沈學圻的話戳中了朱墨,沒人跟錢過不去是吧?就是應該拼命工作賺很多很多錢呢。沒了婚姻和男人,要有足夠的錢,這樣的人生才有安全感。
時間不早,朱墨告別了沈學圻。一路上想著,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糾結的,大boss都放了這話出來,你難道還不執行?誰大誰小不明白嗎?還想再被流放三千里?
朱墨離開之後,沈學圻覺得有一絲興奮,無論如何,他都拭目以待,這個看似柔弱的秘書能不能在新的崗位上做點不一樣的事情來。
晚上回到家,彤彤問:「媽媽,你怎麼搬了這麼一大堆的書?」她踮起腳尖,「如何成為有效的X理者……企業X心競爭力……」小小屁孩字還沒認全呢。
朱墨:「來,媽媽教你,這是如何成為有效管理者的管字,企業核心競爭力的核字,會念了嗎?」
「好難讀,書也難看。」彤彤翻了兩頁,就把書扔掉了。
朱墨把被彤彤弄亂的書理好,說:「等下吃了飯我們先做幾道數學題目,把單詞背一下,然後休息一下再唱個歌好嗎?」朱墨對彤彤說,私立小學的招生考試越來越近了,她得卯足勁把這事兒搞定。
「不要,不想做。」彤彤臉崩的緊緊,「我想玩。」
她火氣嗖的冒上來:「你這個孩子,以後玩的時間多的是,現在不好好讀書,若進不了好的小學,就難進好的中學,就難考好的大學。你想不想成才啊!」朱墨聲音都大起來了:「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朱墨把彤彤按在書桌前,一道題目一道題目的教她,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讓她背誦。
彤彤好憋屈,好難受,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為什麼我的同學就可以一直玩玩玩!臭媽媽!我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