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朱秘書,少自作主張。」沈學圻把杯子裡的水一口喝光,「把玄關邊的拐杖給我,你可以走了。」
逐客令既下,朱墨也不敢再多言,這麼傲嬌的人是不用管他死活的,道了聲再見,她便推門出去。這麼一來一回,時間已是下午三點,中飯也沒吃,又渴又餓,真是難纏的萬惡的資本家,只能看在錢的份上忍了。別墅區很大,秋天的太陽也很大,朱墨沿著路標指示牌,來到大門口,保安看見她笑了笑,「女士您沒開車?這裡車可不好叫。」
朱墨暗叫糟糕,別說車不好叫,更可怕的臨時被沈學圻叫出來,手機錢包都不在身邊。怎麼辦?走著回去嗎?二十公里路穿著高跟鞋會走的半身不遂的。
門鈴叮咚叮咚響,鍥而不捨的。沈學圻兩隻腳丫子正架在茶几上,昏昏欲睡的口子,誰在擾人清夢?他拄著拐杖,慢吞吞的打開門,來人臉蛋紅撲撲的,像被太陽暴曬過,是朱墨:「你?回來幹什麼?」
門口的朱墨面露尷尬的笑容,問:「沈先生,……你能不能借一百塊錢給我打車?」
「……」
「既然回來,先別走。」沈學圻一副很嫌棄的樣子,「我中午飯還沒吃,你到廚房弄完麵條給我。」
朱墨:「啊?」我有沒有聽錯?
鑄鐵鍋重的一塌糊塗,朱墨得用兩隻手端著才能把水龍頭下的鍋移到灶臺上,這個廚房看著不像常開火的樣子,一切物品幾乎都是全新的,朱墨打開玻璃門探出頭問:「沈先生,你家麵條放哪裡?」
「你自己找找,我也不記得了。」
「……」
朱墨翻箱倒櫃,終於在櫃子裡找到一包麵條,看看生產日期,都過期一個月了,裡面還長了一點點米粒大的小甲蟲。這種乾麵條過期無所謂,可長了甲蟲如何解決?湯裡多過兩下唄。總得給他吃點東西舒緩暴躁的情緒吧,要不然以這種處女座的個性,還不知道要整出什麼。朱墨的廚藝一般般,也就煮個麵條,煎個蛋的水平,其實她也餓的快發暈,可肯定不好意思跟沈學圻說,我也餓了,能不能分我一點這話。
沈學圻嘗了一口,嘖,廚藝真一般,麵條有點硬,蛋煎的有點老,湯有點鹹,直男的心仿佛受到一萬點的暴擊,現在的女人越來越不中用了。但是真的餓了,也把挑剔的話吞進肚子,朱墨默默的等他吃完,把碗洗了擱消毒櫃裡。
「沈先生還有沒有別的吩咐?」朱墨不等他多想,趕緊自己接上話:「若沒有的話,能不能借我一百塊錢,讓我打車回去,我還有工作沒做完。明天上班就還你錢。」
沈學圻os,老子在你眼裡就值一百塊錢?他指了指桌上的車鑰匙:「車子你開走。」
朱墨也不再推辭,這裡真的很難叫車,若再矯情,吃虧的都是自己。「好,那我把車子停公司,鑰匙放你桌上。」
沈學圻腳傷了,這麼幾天下來,挺累的,一點也不願意動彈,躺在沙發上,身上有點汗味,想起來洗個澡,但是行動不便。這個時候真的缺個女人幫忙做飯、洗澡、鋪床,暖被。電話鈴響了,是木新蘭:「黃醫生說你腳上的傷口又裂了?」
沈學圻:「黃醫生越來越沒醫德了,我要發律師函給他,病人隱私懂不懂?」
木新蘭:「別跟我扯這些,你人在哪裡?」
他如實彙報:「在濱江新城的家裡。」
「舒文找了你半天,電話都打我這裡來了。你怎麼她了?」
「沒怎麼她才電話打你這裡的吧。」沈學圻翻了個白眼:「我剛去醫院縫了幾十針,累了,想睡了。」
「那你晚飯怎麼解決?」
「媽,餓不著的,我都三十多歲的人了。」
「兒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有新的女朋友了?還是那女人現在就在你那邊?你是不是打算甩了孫部長的女兒?」
車庫裡傳出汽車發動的聲音,從窗戶透過,自己那輛敞篷黑色小車慢慢的開了出去,他皺眉看著駕駛座上熟悉的白色身影。
電話那頭:「兒子!你有沒有聽我說什麼?」
「媽,別瞎操心,我去睡一會,掛了啊。」
「等等,我跟你爸明天開始環球旅行了啊。你自己照顧自己,不然叫張伯去你那住一陣子?」
「再說再說。玩的開心。」
孫舒文小姐最近幾乎是每天一個湯罐,有時候用跑腿,有時候自己送,有時候擱朱墨的辦公桌上讓她代交。沈學圻的腿一日一日的好起來,這幾日拄著拐杖的時間漸漸變少,看上去人也精神不少。也有幾回聽到沈學圻抱怨,「藝術鑒賞水平高有什麼用?這麼久了廚藝也沒提升。」
進入十一月,天氣漸漸轉涼,沒幾天就直接需要上薄外套了。外企的女員工分幾種,一些是外面跑業務的,薪水高、眼界高、水平高,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看上去賞心悅目什麼事情都好辦,還有一種是內部運營支持的,有業管,有碼農,有打雜的,蹲在內部忙同工蟻,每日灰頭土臉。來瑞普將近一年的時間,近幾個月,朱墨漸漸將打扮自己這件事情放上心頭,本來她實在不覺得這是一門多麼重要的事情,因為從小到大沒有媽媽管教,自己是跟著奶奶長大的,奶奶隻告訴她難看有什麼關係?最要緊的是讀書好,讀書好工作才好,才能養活自己。朱墨寒窗十八載,從書本中學到的,無一不是說內在美比外在要重要,比如巴黎聖母院的卡西莫多,比如說簡愛,比如說紅樓夢……
直到上幾次,人事部每年例行的人員招聘,因涉及到行政後臺的一些崗位,也讓她這個機要秘書去給點意見,她才深切的感受到顏值的要緊。
瑞普每年來面試的人頗多,硬件都是很不錯的,沒有985根本就沒戲。但是人事部經理是這麼挑人的:在第一輪先看男女,有些崗位只要男的,來應聘的女人是博士都沒有用,有些崗位只要女的,男的再優秀也白搭,但公開招聘的宣傳永遠是男女不限;第二輪再是看眼緣,所為眼緣就是長相,身高體重臉蛋,照片都不合格的直接扔進儲物櫃塵封;第三輪才是真正的筆試面試挑人。
朱墨看的咋舌。私下悄悄問劉經理,這個姓莫的女生我覺得比姓藍的姑娘各方面條件都要好啊,為啥不招她?劉經理說:「長的不行啊。」
有時候她也會看看知乎、微博和微信公眾號上的文章,女生的臉有多要緊,點贊最多的回答是:臉都沒有,誰看你內在?
她也注意到,自己的班級同學群裡,只要陳夜夜出現說了幾句話,那些男同學們無一例外的都從潛水中冒泡發生舔屏,就像女神駕到。
她有一次拉著夜夜問:「我長得怎麼樣?」
夜夜來勁了:「要聽真話?」
「嗯。」
「五官身材什麼的都是可以的,如果看久了,瞭解了你的人,可能會喜歡你,但是給你看樣東西。」她拿出手機裡的兩張照片:一張是幾年前的陳夜夜,一張是現在的。「你覺得我有變化嗎?」
「臉好像緊致了,皮膚怎麼皺紋都消失了?斑也沒了。而且你身材好像變得更凹凸有致了。」
「那你覺得三十歲的我和二十歲的我的哪個更漂亮?」
「現在更漂亮吧。」這是真的,保養的好,看上去更精緻。
「我每週固定去兩趟美容院,定期打玻尿酸和肉毒桿菌,不定期去韓國逛一圈,永遠以美麗為第一任務,永遠保持鮮嫩可口。」夜夜對她拋了個媚眼,「我還堅持運動,每週隔天上瑜伽課,早上起來慢跑五公里。不吃油炸煙熏高糖食品,我肚子上還有馬甲線,要不要脫光了給你看看?」
朱墨白了她一眼,「你有錢有閒。」
「不關有錢有閒的事情好嗎?」夜夜說:「你現在年薪多少?」
朱墨如實報了一個數字。
「握草,沈學圻那邊這麼好賺?你是不是額外付出了什麼?」
「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我也不要跟這種老闆。」朱墨嗤之以鼻。
「今非昔比,你也算高級白領了。」夜夜說:「怎麼忽然有危機意識了?是不是吳子恒不在,你動了什麼春心?」
在朱墨翻臉之前,陳夜夜趕緊說:「女人要漂亮,不外乎外表、衣品入手。外表和衣品都有先天後天因素。老天給了你好底子,你就要利用好,伍佰元以內的水乳單品可以淘汰了,精華你有用嗎?防曬你有用嗎?隔離霜你有塗嗎?妝沒化你是不是就敢出門?」
朱墨搖搖頭。
陳夜夜繼續:「頭髮底子很好,有做定期護理嗎?」
朱墨搖搖頭。
陳夜夜:「衣服單品有沒有超過一千的?」
朱墨搖搖頭。
陳夜夜:「除了擦地板洗衣服沒有其他運動?」
朱墨點點頭。
陳夜夜:「你最近一次性生活什麼時候?」
朱墨臉紅了紅:「吳子恒出門大半年,當然是沒有。」
陳夜夜:「最近一次性高朝什麼時候?」
朱墨閉嘴不語。
陳夜夜:「不用說了,我知道,60%的中國女人從來沒有過,你就是其中的一個。振動棒用過沒?」
朱墨臉紅成番茄。
陳夜夜:「你生活在石器時代?」
朱墨:「你能不能不要尖酸刻薄,給我點實質性的建議。」
陳夜夜:「有。好好花錢。」
陳夜夜帶了朱墨先去自己常去的那家美容院,壓著她定了一年的基礎護膚療程。進階版的貴了些,朱墨死活捨不得。陳夜夜:算了,循序漸進,有總比沒有好。
再去XXX百貨。陳夜夜:「千萬不要買X寶爆款,那是二十歲青春無敵靚麗美少女穿的,快三十的女人得去實體店。」二樓有家她常去的衣服店,真貴啊!朱墨轉了一圈心裡直打鼓。陳夜夜看她的樣子:「那去這個牌子的副線吧,也不錯的。價格便宜許多。」朱墨褪去白襯衫藍裙子,換上櫥窗內搭配的,站在落地鏡面前,亭亭玉立。陳夜夜一口氣讓營業員給她挑了五套不一樣的。
朱墨:「買那麼多做什麼?」
陳夜夜:「一個星期上五天班,你難道不洗衣服?」
陳夜夜再捏了捏她的腰線,「每週花三個小時跟我的教練一起做瑜伽,你底子好,腰上幾乎沒贅肉,再練出蜜桃臀,胸部再挺拔一點就很完美了。」
朱墨:「我要回家帶孩子的。哪裡那麼多時間?」
陳夜夜:「帶上彤彤一起來,孩子從小要開闊視野,接受美學薰陶,眼光要高,以後才不會被阿貓阿狗都騙走。」她說:「我的瑜伽教練超貴的!在瑜伽界口碑很好,出了名的有效果,你若認真練三個月,保管你身材可以拼過米蘭達可兒。」
她見朱墨還在猶豫,一拍桌子:「廢話少說。你要不要再變漂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