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朱墨早上到公司,姚夏娟奇怪的問:「你不是說自己請假嗎?怎麼又回來了?」
「臨時改到下午了,所以早上先回來看看。」
姚夏娟呼了一口氣:「那最好了,早上總部有會議,通知幾個規模較大的子公司一把手參加,我家裡有事去不了,你代我吧。」
朱墨問:「幾點?」
「九點,司機在樓下,你馬上走。」
朱墨被她推著進了電梯,「姚總,到底開什麼會?我去合不合適啊?」
「剛得到的消息,前任CEO黃應均回爐,沈總走後臨時上任的艾貝爾調柏林,大概是交接吧,啥都不用準備,去露個臉就行。」
朱墨到了會議室,裡面已經坐滿了二十多號人,她心裡嘀咕著,姚總也真是的,都是一把手,叫她來當會代,好違和。
姚夏娟猜的沒錯,確實是交接會議,沒什麼特別,重點是坐正中間的那幾個人,瑞普的會議室不像國企似得老闆坐高臺,隻大橢圓桌圍著,boss坐當中,連桌簽也不設置,反正就那麼多家子公司,高層們來來往往誰不認識誰?只不過朱墨和這些人並不太熟,所以在會場上她一見陳同杭,就自動把位置挪到他旁邊。
現任代班CEO艾貝爾說了幾句感謝祝福話之後,回爐再造的黃應鈞開始新一任boss之旅演講,朱墨見沒什麼要緊的,便低拿著手機開始搜約另一家醫院產科主任的簡歷,看的正入神,陳同杭用手肘倒了倒她,低聲說:「老闆叫你呢。」朱墨愣了一下,怎麼回事?連忙放下手機,只聽見臺上的新老闆黃應均問:「可蘭的一把手不是姚夏娟嗎?」
朱墨還沒來得及回話,手機這個時候突兀的響了起來,全場的眼光都朝她掃了過來,她一緊張,直接按住拒絕鍵並把電話關了無聲,翻了個面壓在桌子上,起身回答:「是。今天姚總家裡有事,所以我代她來。」
黃總嗯了一聲,點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便示意她坐下。
朱墨呼了一口氣坐下,真是背啊,開小差被老闆抓現行。陳同杭在她耳邊嘀咕了聲:「開會還忘記關靜音,神遊太虛啊。」
朱墨擦了把汗:「走神了,走神了,不好意思。」
她抬頭看了看黃總,還在繼續點江山下指示,她鬆了一口氣,不會再找她了吧,於是繼續翻Safa日看藍主任的簡歷,卻看到一連串的未接來電都是沈學圻的號碼。
朱墨打開微信,想告訴他自己在開會,等下回電,可還沒等她敲好一行字。會議室的大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大秘書丁甯一臉無措朝主坐的黃應均說:「對不起,黃總,沈先生說有事來找人,攔也攔不住。」
黃應均愣了一下,這煞星來幹嘛?但是面上恭敬異常,點頭哈腰:「沈總,您今天怎麼有空來?」
門口的沈學圻並不理黃應均,看著臉色陰沉沉的,聲音不大也不小,指著角落裡坐著的某人說:「朱墨,你出來。」
朱墨打死也沒想到剛發好微信報行程的人,此刻就站在離自己十幾米的門口。這間屋子裡誰都認識沈學圻,各路諸侯面面相覷,一臉懵逼,隻陳同杭反映了過來,推了推她:「沈總找,你趕緊出去啊。」
朱墨抬起頭,眼前的人攜著雷霆萬鈞的怒意站在門口,她全身發麻,心臟劇烈跳動,像要破出胸膛,頭腦一片空白,出去也不是,留下來也不是。
沈學圻見她傻呆呆的坐在裡面,一動不動,轉頭對黃應均說:「黃總,不好意思,借你會議室用一下,朱墨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黃應均也是一頭霧水,但他「哦哦哦」了幾聲,趕緊拍拍手,「大家都出去吧,都出去!」
諸侯們眼色極佳,屁股一抬,魚貫而出,不到三十秒,會議室人已經跑了個精光,陳同杭離開之前留了個眼色給朱墨,你自求多福。
智能燈光在整個屋子人幾乎走空的情形下自動暗了下來,應景的可怕。角落裡縮的像隻鵪鶉的朱墨喃喃道:「你怎麼來了?」
沈學圻拉了一張凳子,一屁股坐在朱墨面前,正對著她,低聲問:「你早上就是為了來這兒開會放我鴿子的?」
「我……」朱墨說:「我看你還在睡覺,就沒吵你。」
「什麼時候知道這事的?」他也不廢話,劈頭蓋臉就問這事。
「昨天下午。」朱墨仍舊低著頭,不敢看他:「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跟你說的,可是在這以前我也不知道RH陰性血會這麼麻煩。」
「既然你現在知道麻煩了,那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朱墨抬眼,小心看著沈學圻,他的臉背著光,不辨悲喜,但隱隱感到壓抑著的排山倒海的威壓:「我也知道真的麻煩,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願意陪我去醫院,那就一起去看看,如果你覺得太麻煩了,那……我一個人去也行。」
「你一個人去?一個人去幹嘛?你不要這個孩子了嗎?」
「不,我當然是要的。」朱墨又把頭低了下來,「沒到最後關頭,總不能放棄。」
「可是,我很怕去醫院。」她說著說著,眼淚掉了下來,一滴滴的落在手背上暈開一朵朵小花,她肩膀一抽一抽,在包裡胡亂翻著紙巾:「學圻,我……對不起,我也不想這麼麻煩。」
沈學圻長長的歎了口氣,早上轉了一大圈,從家裡到可蘭到瑞普,特別是她不接電話那一刻,他只感到怒火滔天,自己怎麼會愛上一個這麼矯情的女人,有事情非要藏著掖著不能好好攤開來說?有什麼問題能嚴重到說兩個人要分開?
可現在,他只覺得心疼。
他把朱墨攬在懷裡,吻了吻她的額頭:「別哭了,這又不是你的錯。我約了產科的林教授,下午我們一起去看看,肯定會有辦法的。」他把她的頭抬起,看著她淚水模糊的雙眼,說:「有孩子當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真不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是還有彤彤嗎?」
他說:「朱墨,是我的錯。我讓你這麼沒有安全感。你記得我是你的家人,是你肚子裡孩子的爸爸,你必須要信任我。」
朱墨抱著他,哭的打嗝。
過了一會兒,沈學圻撫了撫她的背,說:「好了,別哭了,我們走吧。」
朱墨嗯了一聲,起身,她現在知道害臊了,這可是總部的會議室啊,沈學圻把所有子公司的老總全都趕在門外,聽他們倆在裡面瞎嗶嗶,這時應該有個地洞,讓她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了。
她一隻手徒勞的捂著臉,腦袋幾乎埋在胸口,是沈學圻拖著她走出來的。
會議室的門「砰」的一聲又推開了。二十來個諸侯或坐著或站著或玩著手機,也沒去別的地方,隻圍在周圍等著。
陳同杭看著沈老闆拉著朱墨,這麼眾目睽睽下,居然還能面無表情一臉鎮定的走出來,覺得膝蓋都要給跪碎了,老闆就是老闆,真他媽佩服的六體投地。
一不明真相的吃瓜諸侯目送著前老闆和朱墨離去的身影,低聲問現老闆,自覺馬屁拍的很到位:「黃總,您為啥對沈總這麼客氣?他都已經引咎辭職了,到了您的地盤怎麼還能像個大爺一樣目中無人?太過分了!」
「你知道個屁。」黃應均呸了那諸侯一聲:「沈學圻剛剛收購了斯瑞福10%的股份,現在是整個集團第二大股東,就是說,你老闆還是你老闆,你大爺還是你大爺!懂嗎?」
沈學圻把朱墨拉上車,「下午兩點,約了林教授,我們去醫院。現在先去民政局。」
「還要去民政局?」朱墨說:「等等吧。等這事過了先吧。」
「要等到什麼時候?孩子都要生出來你是不是讓他成黑戶?」沈學圻瞪了她一眼:「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說話了,我叫你幹什麼就幹什麼。省的惹我生氣。」
民政局婚姻登記大廳在早上營業時間截止之前迎來了最後一對登記注冊的新人。工作人員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看著朱墨眼睛紅紅,鼻子紅紅,苦瓜臉,像剛大哭過的樣子,正義感油然而生,趁著沈學圻去拿材料,問:「小姐,您確定是來登記結婚的嗎?」
朱墨點點頭。
那工作人員一臉正氣,鏗鏘有力的說:「小姐,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二、三、五條的規定,我國的婚姻是自由的,平等的,結婚必須是男女雙方自願的,是不許任何一方對他方加以強迫或任何第三者加以干涉的,所以如果你是他人強迫或者脅迫的,你可以拒絕登記,必要的時候可以向公安部門求助。」
沈學圻拿好材料回來,剛好聽到這話,臉都綠了,這說的還是人話嗎?他瞪著工作人員說:「你小心點,再亂講話我投訴你。」
「你哪隻眼睛看到她不樂意嫁給我啊?」他的火噌的一聲又湧上心頭,「單子給我,我要去繳工本費!」
「你還沒拍照呢,交什麼工本費。」工作人員白了他一眼,嘀咕了聲:「現在就這麼凶,我看這位小姐以後嫁給你日子不好過呦。」
沈學圻很想擼起袖子揍她兩拳,女人也不管了。朱墨拉住他,「好了好了,我們去拍照。」
拍照處「哢擦」了幾聲,照片是立等可取的,登記處的技師經過這麼多年千錘百煉的人像拍照磨煉,給他們倆照了一張男帥女俏的紅底合照,雖然朱墨依舊眼圈紅紅,真像被人壓著來登記,可沈學圻也不再說什麼了,滿意的看看,遞給了工作人員,待所有材料交齊,等了一會,終於換回紅本本的時候,沈學圻看了身邊的朱墨一眼,不覺老淚縱橫,人生啊,真是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