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好。我來想辦法,你們不要著急,自己照顧好自己。我會儘快過來接你們的。」沈學圻的聲音奇跡般的安撫木新蘭。她抽泣了幾秒鐘,手機就被別人拿走了。
通訊中斷了。
沈學圻放下電話,問:「我媽說沒有飛機,怎麼回事?」
漢克:「有兩種可能,一是雪崩後飛機不適航,二是真的沒有飛機了。這樣的話可能要等一到兩天。」
沈學圻:「等一到兩天?」他覺得簡直不可思議,十幾號人被困在山裡,你他媽的居然跟我講沒有飛機?
搞什麼飛機啊?
漢克拍了拍他的肩膀:「沈,這裡是尼泊爾。」他加重了「尼泊爾」三個字的語氣。
沈學圻無奈:「漢克,幫我想辦法,你是這裡強龍啊。」他頓了頓:「錢不是問題,快最要緊。這麼大把年紀了,不能再折騰他們了。」
漢克笑笑:「沈,急不來的,今天就算找到了也沒辦法飛進去,天氣太惡劣了。不過這事情包在我身上,別人可能不行,但你小子有錢,我給你找航空公司包一架飛機進山。」
漢克喝了口水:「既然人沒事,就放心吧,很晚了,你先休息,現在十二點,天亮了我就聯繫航空公司。」
沈學圻說:「還要麻煩找醫生,我媽骨折,我爸也受傷了,需要骨傷科醫生一起。」
漢克:「等我消息。」
漢克帶著小跟班離開,旅館的房間裡只剩下他和朱墨兩個人,朱墨把門反鎖了後,又不放心的把防盜鏈掛上,將包裡的洗漱用品拿了出來:「學圻,去睡一會,明天說不定要趕早,他們暫時沒事,你可以放心了。」
沈學圻點了點頭,接過朱墨遞來的牙刷和毛巾,洗漱了一番,出來的時候,朱墨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沈學圻看看時間,十二點多,他鑽進被窩,嘶了一聲:「都睡半天了,怎麼還冷的像冰坨一樣。」
朱墨縮成一個球,咕噥了聲:「這裡好冷。」牙齒都在打架呢。
沈學圻關燈,把她攬在懷裡,四肢纏在一起,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掌心貼著她的後背揉了揉:「叫你平時不鍛煉,現在凍成冰棍,活該。」
朱墨輕聲反駁:「我哪有不運動?」瑜伽不算啊?走路不算啊?
沈學圻笑笑,摟的更緊了點:「好好好,我說錯了,趕緊睡吧。」
呼吸聲漸漸平靜,朱墨迷迷糊糊的,沒感覺眯多久,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驚醒了,沈學圻馬上彈開眼睛,伸手開檯燈,看了一眼手機,已經五點半了:「喂,漢克。」
「一個小時後我來接你。你們先搭飛機從加德滿都到盧卡拉,到那邊再轉直升機,可以到丁波切接人。」
「好。」
「這兩天因為氣候原因滯留了好多旅客,我給你們調了一架小飛機,包機六千刀,加德滿都和盧卡拉來回,你們還需要直升機從盧卡拉到丁波切,一趟八千刀,機組另外加總價30%的服務費,可以嗎?」
沈學圻說:「沒問題。」
「沈,這裡的飛機跟中國不大一樣,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兩人起床,快速洗漱一番,收拾行李和物品,旅館的老闆已經很貼心的準備好了蛋炒飯和奶茶,是用南亞特有的沒有黏性的顆顆分明的大米炒的,被咖喱暈染的呈現一種土黃的顏色,調料味道鑽進鼻尖,朱墨覺得有些噁心,雖然沒什麼胃口,但是這個節骨眼上,吃飽飯保持體力最要緊,於是咬著牙吞光了整盆的蛋炒飯,沈學圻奇道:「平時怎麼沒見你有這麼好的胃口?」
朱墨白了他一眼,不吃飯怎麼走的動呀。
六點三十分,漢克開著車,沿著昨天來的道路,將他們兩人送到了加德滿都機場。
到了機場,看了看表,七點整,而沈學圻和朱墨也總算明白肯德基上校說的,飛機跟中國的不大一樣是什麼意思了。漢克全程陪同著,三個人過安檢,乘擺渡車到了停機坪,一輛通體軍綠色的,機身上幾個英文和數字混合著的,帶著雙螺旋槳的小飛機映入眼簾,沈學圻在心裡歎了一聲:好小子,不會就是這架吧?
朱墨打了個寒顫,雙螺旋槳啊!我的老天!以前只在博物館見過螺旋槳飛機啊。
這一瞬間,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沈學圻看了看四周,簡陋的機場,簡陋的設施,放眼望去,就一條跑道孤零零的消失在山的盡頭。
漢克,你說對了,這裡真的真的是尼泊爾。但是其他也無法,這麼一想,沈學圻也就淡定了,漢克已經跑到飛機旁,問了問身邊工作人員的,「是早上九點飛盧卡拉的包機嗎?」
那年輕的簽派看看了手中的單子,說:「對,請問您是沈學圻先生嗎?」
「是。」漢克回了一聲,然後揮著手朝兩人大喊:「沈,這裡!」
兩人一路小跑,貓著腰鑽進了綠飛機的機艙,朱墨只看了一眼,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就叫囂著:不能坐這種小飛機,不能坐。但是……都到這個份上了,她想,還能臨陣退縮吧?況且我應該沒那麼倒黴會摔在這裡吧。
這是怎麼樣的一架飛機啊,與其說是飛機,倒更像拖拉機。從頭到尾不過十六個座位,左二右一的排列,中間一條狹窄的通道供乘客挪動,儀錶盤和駕駛艙是全開放的。機長和副駕駛已經穩穩的坐在前排了,主位的機長樣子的小夥子看著前檔玻璃貌似有些起霧,傾著身子探過腦袋哈了口氣,居然拿自己的手肘擦了擦!擦完後回過頭跟朱墨和沈學圻熱情的打了招呼,笑出一口白牙。
朱墨瑟瑟發抖,如坐針氈,但是她極力忍住沒有表現出自己害怕緊張的情緒。
沈學圻也伸頭看了看儀錶盤,打量了機艙內部,把印在機艙內的caution看了一次,轉頭對漢克說:「好像德國70年代產的飛機。」
漢克:「是。沒錯。」他聳聳肩,指著停機坪上其他的飛機:「你看,每年從世界各地來珠峰的遊客都這麼從加德滿都去盧卡拉鎮,可是尼泊爾的航空從來沒改進過,仍是這麼落後。」
他還科普了一番:「盧卡拉是攀登珠峰的唯一的出發點,11月這個季節,是登山旺季,世界各地的驢友都集中在這裡,你父母走的那條線路是世界十大徒步線路之首,一路上可以看到四座八千米以上的高峰,來這的,都是來朝聖的。」
朱墨問:「能坐車從這裡到盧卡拉嗎?」
漢克:「從加德滿都坐車後,還要徒步三天才能到盧卡拉,地形複雜,山路崎嶇,比飛機還不安全,再說你們也沒那個時間。」
眾人先是在飛機裡面乾等。沈學圻問為什麼還不起飛,那飛行員回答:「能見度太低,要等太陽出來霧散了才行。」
再飛機裡足足又等了兩小時,直到九點鐘,飛行員收到塔臺的指令才開車,然後飛機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起飛了!
空姐拿了幾片口香糖給他們防止耳鳴,還遞給他們每個兩個嘔吐袋。
朱墨看了空姐一眼,這種飛機居然還配空姐,還能端茶送水?好喜感。她接過,剝了糖紙放在嘴巴裡,無意識的咀嚼。
沈學圻看向窗外,飛機漸漸離地,過了一會兒,他敲了敲窗戶,說:「墨墨,你看。」
朱墨在起飛後就靠在座椅上,裝睡掩飾恐懼,只覺一直在騰雲駕霧,腦裡混沌不堪,聽到沈學圻喊,她才睜開眼睛。
直到她睜開眼睛,這一刻,她發出哇的驚歎……太壯觀了吧,高聳入雲的山峰好像觸手可及,山頂是終年積雪的,白皚皚一片,陽光照射其上,折射出動人心魄的金色光芒。
沈學圻拍了拍她的手:「我們也算半個朝聖之旅,來都來了。放鬆心情,不會有事的。」
然後是四十分鐘的上下顛簸的飛行,沈學圻知道她害怕,始終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身心都懸在半空中的朱墨,漸漸的呼了一口長氣,平靜下來。
來之前,沈學圻在百度上看過這個機場的簡介,對父母的勇氣十分欽佩:這個機場被譽為世界上最危險的機場之一,海拔近三千,跑道不到五百米,建在深山谷中,氣候變化多端,地形複雜,機場沒有助航燈光等現代化的導航設備,著陸完全靠飛行員眼睛判斷,在這裡降落根本就是一錘子買賣,完全沒有複飛的可能,所以……幾乎每年要摔一架飛機。
著陸的時候,飛行員來了個大拐彎,擦著山邊飛了過去,朱墨覺得機翼幾乎都碰到懸崖了,比看緊急迫降還刺激,然後是像垂直落體一般的下降,砰的一聲巨響,飛機在停機坪上滑了一會,終於停住了。
「嘔……」朱墨最後沒忍住,還是把早上的咖喱飯吐了個精光,沒浪費空姐遞給她的嘔吐袋。
索性朱墨吐了也就沒事了,她拿了漢克遞給她的水漱了漱口,瞪了瞪眼,下了飛機。
漢克說:「沈,丁波切那邊有不錯的醫生,就不從這裡再帶了。一輛救援直升機能坐5個人,連同你父母,正好可以捎回全部的人。」沈學圻點點頭,很感激他的鼎力相助。
到了候機室,沈學圻問漢克:「為什麼還要在這裡乾等?」
漢克打了個電話問:「因為附近的山脈能見度太低了,得等霧再散一點。要不先去吃飯,等機場通知。」
沈學圻點頭,又是一頓咖喱飯,他看朱墨吃飯的樣子雖然像在吞毒/藥一般,但是還是一顆不剩的全部都吃完了。沈學圻也是真心佩服朱墨,她知道怎麼做對自己和身邊的人是最好,會讓自己幫得上忙,從不給別人添煩惱。
朱墨也很驚奇,這裡的除了咖喱飯就沒別的吃的?而且炒的手藝居然都差不多難吃,難不成都統一培訓過?
又是一個多小時的幹耗。
直到下午一點多,天氣終於放晴,三人登上了一輛更小的直升機,往山的那一頭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