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手機屏幕上，新郵件的內容很簡單。

　　短短幾行，一屏就能顯示完整。

　　郵件的最下面，還有幾個圖片附件。

　　墨爵城食指滑過屏幕，眉頭擰得緊緊的。

　　指尖到底還是移動到附件的標識上。

　　只需要輕輕一點，就能看到圖片的內容。

　　他，遲疑了。

　　墨爵城目光幽深，落在發件人的信息上。

　　對方隱藏了發件人的地址。

　　當然，如果他想的話，分分鐘就可以把這人抓出來。

　　「唔……」

　　林深就是在這個時候轉過身來。

　　他飛快嚥下嘴巴裡的一口蛋糕，看著墨爵城：「我怎麼覺得我還嘗到了檸檬的味道……你怎麼了？」

　　他說完這句話才發現墨爵城的神色不太對勁。

　　剛剛不是已經哄好了嗎？

　　眉眼都已經舒展開。

　　根據他的經驗，墨爵城已經沒生氣了。

　　怎麼一分鐘不到，整個臉又黑了？！

　　「檸檬味的海鹽。」墨爵城說。

　　林深：「……」

　　大兄dei你這麼懂真的好嗎？！

　　檸檬味的鹽，對甜品這麼有研究……

　　冰山校草的人設真的要崩成渣！

　　「笨蛋。」墨爵城又凶起來，「嘴角。」

　　他抬手，指指自己的唇角，「蛋糕屑。」

　　墨爵城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將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子上：「笨！」

　　林深：「……」

　　不過……

　　他看看墨爵城，又看看對方扣在桌上的手機。

　　對方這個動作太明顯，應該是擔心自己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機。

　　墨爵城以前不會做這樣的事，所以他正在看的東西，和自己有關嗎？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林深喃喃問道。

　　短短一瞬間，他腦補了好多東西。

　　墨爵城的父母連蘇甜甜都不喜歡，對性別同樣為男的自己，怕是恨不得把他送到沃米爾星去，直接連靈魂都獻祭了才放心吧。

　　不過自己是不是想得太遠了？

　　林深又忍不住唾棄自己。

　　這才哪跟哪啊，他竟然就已經想到墨爵城父母棒打鴛鴦上去了。

　　他和墨爵城，還真沒走到需要對方父母出手拆散的那一步哎。

　　「沒事。」墨爵城語氣淡淡。

　　林深狐疑地看著他。

　　真的沒事？

　　他越看越覺得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林深的目光，慢慢轉到對方的扣在桌上的手機上。

　　他還沒說什麼呢，墨爵城已經一把抓起手機。

　　「我出去下。」他站起來，大步走向教室外。

　　還說沒事！！！

　　林深目送著他離開。

　　還有兩分鐘就要上課了！

　　給他們上第一節 課的英語老師已經站到講台上。

　　墨爵城就這樣大剌剌地出了教室。

　　英語老師抬眼看他一眼，竟然什麼都沒說，就這樣繼續準備著他上課要用的資料。

　　教學樓下，學生們已經回到了教室，整個校園都安安靜靜的。

　　墨爵城將郵件直接轉發出去，連自己的郵件賬號和密碼也給了對方。

　　「查一下。」他點開微信，「誰發的郵件。」

　　他的臉色有點冷，發完消息後重新回到郵件界面。

　　墨爵城手指輕點，重新打開附件的照片。

　　清晰的手機屏幕上，一張照片完整地顯示出來。

　　如果是星尚學院的學生，那麼肯定一眼就能認出照片上的背景。

　　那是星尚學院的大禮堂二樓，也是學校的展覽館。

　　除了有優秀的教師，為學校發展做出了卓越貢獻的校長等的照片外。

　　每一年取得優秀成績的學生，照片也會放在這裡面。

　　比如高考的狀元。

　　比如競賽的金獎得主。

　　或者在運動、藝術等方面相當有天賦的學生。

　　當然還有畢業之後成為某個行業頂尖人物，足以引領行業發展的學生。

　　他們的照片都會收錄在優秀校友錄裡面。

　　有專門的校史相冊，擺放在展覽館裡。

　　每個學生都可以去翻看。

　　星尚學院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激勵所有在校學生努力向上。

　　墨爵城手機上那張照片，拍的就是學校展覽館的一角。

　　那裡放著一本厚厚的相冊。

　　每一頁都會有一張優秀學子的12寸照片，旁邊還會有文字描述這名學生的成績。

　　照片上，穿著校服的林深就站在相冊前。

　　他的目光專注，神色認真，用一種墨爵城完全不熟悉的樣子，看著眼前的相冊。

　　在他身邊，展覽館的窗戶開著。

　　窗簾被風吹起，陽光透過開著的窗戶照入，勾勒出林深清秀的容顏。

　　這張照片其實拍得不錯。

　　少年容貌俊秀，被陽光籠罩其中，看起來清新又舒服。

　　就像是畫一樣美好。

　　墨爵城目光微閃，手指滑動屏幕，第二張照片被加載出來。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林深，同樣的場景。

　　他仍然對著那張照片，只是左手食指和中指併攏，輕輕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墨爵城手指輕顫，第三張照片被加載出來。

　　林深的左手，食指中指仍然併攏。

　　雖然只是靜態的照片，但可以看得出，他正要將手指，按上那本相冊。

　　——或者說，相冊上某個人的照片。

　　墨爵城的目光，逐漸冷了下去。

　　最後一張照片上的林深，神色是那樣虔誠。

　　他的眼瞼微垂，目光收斂。

　　就好像，擺放在他面前的並不是一本相冊。

　　而是他的神祇一般。

　　墨爵城深深吸了口氣。

　　他關掉照片，用腳想都知道，那張照片上不可能是自己。

　　他還是在校學生，運動雖然全能，但並不喜歡參加各種比賽，完全就是隨心所欲，從來沒考慮過是不是應該為學校的聲譽也做做貢獻。

　　所以他壓根沒資格出現在那裡。

　　他在原地沉默了片刻，轉身，大步朝大禮堂方向走去。

　　這個點大禮堂還沒開放，二樓展覽館大門緊閉。

　　墨爵城隨手撥出一個電話，幾分鐘後，星尚學院的副校長親自過來了。

　　「墨少？」副校長有些驚訝地看著墨爵城。

　　星尚學院是墨家的，校長是聘請的。

　　這個副校長可算是直屬墨家的人了。

　　雖然整個星尚學院都是墨家的沒錯。

　　但是墨爵城從幼兒園開始就在學校讀書，這麼多年來還從沒濫用過自己的特權。

　　除了成績差一點，偶爾會逃逃課。

　　但是人家不仗勢欺人，不玩特權，也從不會無理地仗勢欺負同學。

　　副校長接到墨爵城電話的時候，老實說還有點驚訝。

　　墨爵城心情明顯不是很好。

　　他瞥了副校長一眼，隨意地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示意對方：「開門。」

　　「好的。」這個要求也一點不過分。

　　副校長連忙打開展覽館的大門。

　　難得自家的小少爺對自家產業發展歷史有點興趣，他還特地跟了進去，準備親自給墨爵城介紹下展覽館裡那些照片的歷史。

　　誰知道墨爵城又瞥他一眼：「你不用跟進來。」

　　他頓了頓，補充一句：「我自己看就行，麻煩您了。」

　　他又朝副校長點點頭，進門，然後轉身順手帶上了展覽館的大門。

　　展覽館裡面，平時來的人其實不多。

　　每周二四會開放半天。

　　新生入學的時候，會有老師帶著專門來參觀一次。

　　所以這算是墨爵城第三次還是第四次來這裡。

　　他目光隨意掃了一圈，很快落在展覽館的一角。

　　那裡，就是照片拍攝的地方。

　　一個斜斜的支架上，放著一本厚厚的相冊。

　　墨爵城難得的，遲疑了片刻。

　　但他很快深吸口氣，緩步朝那相冊走過去。

　　現在不是展覽館的開放日，相冊旁的窗戶關著。

　　落地窗簾靜靜垂落到地，遮住了窗外的陽光。

　　天花板上的燈光灑落，靜靜照在墨爵城的手指上。

　　他並不著急，一頁一頁緩緩翻著。

　　陌生的臉，從他面前一頁頁閃過。

　　翻到大約一半的位置，墨爵城手指微頓，終於停了下來——

　　照片上的少年看起來，和他們現在差不多年紀。

　　他穿著星尚學院的校服，校服外套整整齊齊地扣著，襯衣也規規矩矩地扣到最上面一顆紐扣。

　　容貌俊秀，笑容溫文。

　　即使只是一張靜態的照片，也彷彿能從對方明亮清潤的雙眸中。

　　看到他的天才和優秀。

　　林淵啊……

　　有點意外，但好像也不算意外。

　　墨爵城目光掃過相冊旁那大段的文字描述。

　　林淵，算是他們學校近十年來畢業生中的天才到近妖的人物了。

　　墨爵城甚至從他那個嚴肅又冷漠的父親口中，聽到過林淵的名字。

　　他知道對方是林深的哥哥。

　　也知道他對林深的影響很大。

　　只是沒想到……

　　墨爵城對著林淵的照片靜靜站了片刻。

　　修長的手指輕輕合攏這本厚厚的相冊。

　　他深吸口氣，轉身大步朝展覽館外走去。

　　神色一如往常，看不出喜怒。

　　副校長還等在門口。

　　「墨少。」他輕聲叫著墨爵城，「我鎖門了？」

　　「嗯。」墨爵城點點頭，「麻煩您了。」

　　他沒有停留，就那樣徑直走向教學樓。

　　第一節 課也已經上了一半多。

　　墨爵城沒有站在教室後門，看著林深半趴在桌上的身影。

　　對方時不時就會回頭看看他空著的課桌。

　　每次看到那裡沒人，林深臉上都會露出一抹明顯的失望。

　　墨爵城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不少。

　　他彎腰，壓低身體，悄無聲息地從教室後門快步走進去。

　　然後輕手輕腳坐在自己位置上。

　　林深都不知道自己轉身看過多少次了。

　　但每一次，身後的位置都空著。

　　這一次也是如此。

　　但他剛轉過去沒兩分鐘，背上突然傳來手指輕輕的觸感。

　　林深背脊一僵。

　　墨爵城已經開始在他背上緩緩寫字：「擔心我？」

　　林深身體都僵硬起來。

　　他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好在墨爵城似乎也沒打算要他的答覆。

　　他很快繼續又寫：「就這麼喜歡……」

　　墨爵城的字寫得不快，一筆一劃。

　　寫到喜歡兩個字的時候，最後一筆還刻意加重了力道。

　　林深只覺得背上被他畫得癢癢的。

　　而且這樣的問題，對他來說真的超尷尬的好麼？！

　　林深實在有些忍不住，他動了動背。

　　別動。

　　墨爵城輕輕敲敲林深的背，示意他不要動。

　　然後他繼續在他背上寫字：「……我啊。」

　　這句話連起來就是：就這麼喜歡我啊。

　　林深的身體，更僵硬了。

　　他身後傳來很輕很輕的低低笑聲。

　　墨爵城的手指很快又按在他的背上。

　　林深：「……」

　　他忍不了了！

　　真的超癢的有沒有！

　　他左手扭到背後，一把握住了墨爵城在他背上滑來滑去的手指。

　　對方喜歡運動，指腹摸著有薄薄的繭。

　　手指修長又溫暖。

　　林深才剛捏住那根搗亂的手指，墨爵城就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在林深掌心輕輕撓撓。

　　將他的手握在手中。

　　手指把玩著林深的手指，就好像這是什麼新奇的玩具一般。

　　林深：「……」

　　不過他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放下。

　　墨爵城看起來並沒有生氣。

　　可能，只是他家裡有什麼事。

　　他出去一趟也已經解決了。

　　他稍稍鬆了口氣。

　　大概因為早上的事，又因為確實擔心墨爵城。

　　林深沒有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他就這樣有些彆扭地將左手背在身後，感受著墨爵城溫暖乾燥的手指，在自己指縫間戳來戳去。

　　玩得不亦樂乎。

　　過了好一會兒，林深才慢吞吞將手收回去。

　　那時候離下課也就幾分鐘了。

　　鈴聲一響，他就飛快轉頭看向墨爵城：「剛才，你沒事吧？」

　　「什麼事？」墨爵城聳聳肩，反問道。

　　林深狐疑地看著他。

　　但墨爵城神色太過鎮定，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他盯著對方看了片刻，只好晃晃腦袋，告訴自己剛才確實是他多心了。

　　「沒事就好。」林深喃喃說著。

　　「晚上要去我家嗎？」墨爵城突然又問。

　　「去、去你家？」林深頓時結巴起來，「去做什麼？」

　　「除了檸檬味的鹽，還有榴蓮，抹茶，草莓，芥末……」墨爵城說：「讓你長長見識啊，笨蛋！」

　　林深：「……」

　　墨爵城抬眸看他，眉一挑：「你想到哪裡去了？難不成你以為，我會對你做什麼？」

　　「沒有！」林深聲音提高，「我什麼都沒想！」

　　他霍然轉身，完全不想和墨爵城說話。

　　這能怪他嗎？

　　兩人剛剛才算確定交往，然後對方又邀請他去他家裡。

　　正常人都會想歪好嗎？！

　　「喂……」墨爵城又戳他，「去不去？」

　　「再說吧。」林深含含糊糊應道。

　　「有事啊？」

　　「最近爸媽不在家，我哥公司好像遇到一點問題。」林深解釋，「他最近在家裡都經常加班到深夜，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

　　「嗯。」墨爵城淡淡說道。

　　「所以我想早點回去，雖然工作上的事我是幫不上忙，但他如果想找人談談心……」林深說：「至少我可以陪陪他。」

　　他沒忘記自己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林淵發現他有心事，耐心安慰他，陪他的情況。

　　現在反過來，就算他幫不上實質性的忙。

　　不過倒倒水，幫忙切切水果還是可以的。

　　「這樣嗎？」墨爵城語氣淡淡。

　　「嗯。」林深點點頭。

　　他發現自己在說完這些話之後，墨爵城臉上剛剛才舒展開的笑容，又淡了不少。

　　林深小心翼翼地看著墨爵城，心中轉過無數想法。

　　對方又生氣了？

　　他有點不確定。

　　因為自己拒絕了他嗎？

　　他想起墨爵城早上說的。

　　剛剛交往的人，總是恨不得隨時隨地黏在一起。

　　是自己表現得太疏遠冷漠了嗎？

　　墨爵城是不是很快就會覺得，自己其實沒勁透了。

　　性格不討喜，除了學習別的什麼都不懂，然後還磨磨唧唧做什麼事都不爽快。

　　然後他是不是很快就會覺得還是不要所謂的「交往」比較好？

　　林深張了張嘴。

　　墨爵城眼瞼微垂，不知道是在看書還是在生氣。

　　「那……」林深想了想，說道：「我吃了晚飯就回家，行嗎？」

　　「隨你。」墨爵城說。

　　他語氣比剛才還要淡漠。

　　林深一下僵住，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他看看墨爵城，又看看對方手裡的書。

　　墨爵城眼睛都沒抬一下，似乎真的在專心看書。

　　林深呆坐了一會兒，慢慢轉過身去。

　　墨爵城果然還是生氣了嗎？

　　林深有些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他想起從前，自己剛上大學的時候。

　　一開始到了一個全新的環境，宿舍裡的人，班上的同學也好，還是對他挺熱情的。

　　有什麼活動，總是會來叫他一聲。

　　但是林深事情總是很多。

　　他要花很多時間學習，才能完全消化一些對他來說枯燥又難懂的專業知識。

　　還要去旁聽醫學院的課程，因為他感興趣。

　　如果家裡親戚，或是小妹遇到什麼事，他總是忙碌無比的父母和天才哥哥抽不開身。

　　那去跑腿，去忙那些雜事的也是他。

　　再加上林深確實除了學習，沒什麼愛好。

　　不喜歡唱歌，電影電視動畫一概看得非常少，對運動不感興趣。

　　同齡人喜歡的娛樂活動，對他來說幾乎都算是空白。

　　他又總是早出晚歸，學校的時間絕大部分都泡在圖書館。

　　常常他回宿舍了，同宿舍的人全都睡了。

　　這樣久了，同學們也好，宿舍的人也好，就不怎麼叫他一起去玩了。

　　因為覺得叫上他，也沒什麼意思吧。

　　林深腦袋都埋到曲起的胳膊裡。

　　很快墨爵城也會覺得，他可沒意思了。

　　也會逐漸疏遠他吧。

　　然後墨爵城身邊的朋友，陶然也好，許晨也好，自然也不會再和他玩。

　　他又會變成獨來獨往的一個人。

　　不過也沒啥。

　　林深迷迷糊糊地想。

　　他早習慣了。

　　他昨晚上沒睡好，趴著趴著，腦袋都逐漸模糊起來。

　　「喂。」墨爵城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伸手戳戳林深，又戳戳。

　　林深只是身體動了動，卻始終沒轉過身來。

　　「林深。」墨爵城乾脆抓住對方的肩膀搖了搖。

　　「什麼？」林深晃晃腦袋，有些迷茫地轉頭看他。

　　「晚上去我家啊。」墨爵城說。

　　「哦。」林深答應了聲，「我知道了。」

　　他答應了就轉過身去。

　　懶洋洋地看著教室前面。

　　教室前門，蘇甜甜正好在和來找她的許晨說話。

　　林深知道這次月考蘇甜甜進步也挺大，這其中許晨功不可沒。

　　教室同學們喧囂的笑鬧聲中，少女落落大方站在門口，臉上笑容燦爛如陽光。

　　在這寒冷的深秋季節，真的可以點亮一室溫暖。

　　特別是蘇甜甜看向許晨的時候，那雙圓圓的明媚雙眼。

　　就像會說話般。

　　亮晶晶的，讓人看了心情就很好。

　　然後林深看著蘇甜甜，將一個套著深藍色格紋的便當袋遞給許晨。

　　她的臉紅紅的，不過眼睛卻比剛才還亮。

　　真好！

　　林深眨眨眼睛，看著這一幕。

　　其實仔細想想，蘇甜畫畫超棒。

　　那些Q版條漫，連林深都覺得畫得很好很有趣。

　　而且性格甜美又大方。

　　真的很招人喜歡。

　　他還真有點，羨慕她。

　　他正想得有些出神。

　　眼前突然出現一張放大的俊臉。

　　墨爵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身前，湊近了在看他。

　　他看看林深，又轉頭去看蘇甜甜和許晨。

　　然後再看看許晨手裡的便當盒。

　　墨爵城單手撐在林深桌上，俯身看著他臉上滿滿的羨慕，「你也想要？」

　　他說：「早說嘛。」

　　墨爵城很大方地說道：「我明天給你帶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