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墨爵城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林深、陶然聽得清楚，辦公室裡的班主任李旭謙也聽得很清楚。

　　他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皺著眉頭黑著臉看著墨爵城：「你強迫同學逃課？」

　　李旭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是個認真負責的老師，學校裡教F班的科任老師。

　　包括一些領導，平時都不怎麼管墨爵城的，畢竟連學校都是人家家裡的。

　　但是李旭謙不同。

　　整體而言，墨爵城平時並不是個會給老師惹麻煩的學生。

　　他逃課，不學習，高冷……

　　但他不影響同學。

　　李旭謙帶了他們班兩年多，這還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墨爵城。

　　少年已經要比他都高出不少。

　　在說出那句話之後，就繃緊下頜沉默著，彷彿不準備在這件事上再多說什麼。

　　李旭謙盯著他。

　　墨爵城沉默著。

　　辦公室外的林深和陶然也沉默著。

　　陶然憋了會兒，實在忍不住了。

　　他拉拉林深的衣袖，無聲對他做著嘴型：「老大怎麼了？」

　　林深搖搖頭，沒說話。

　　陶然不相信墨爵城會強迫林深逃課。

　　他和對方認識多年，從小玩到大，墨爵城再霸道也沒強迫別人的愛好。

　　他看看林深，又看看辦公室裡的墨爵城。

　　對方背對他們而站，他們看不到他臉上的神色。

　　但背脊挺得筆直。

　　而且剛才他說的那句話……

　　陶然回味了下，總覺得語氣有些怪怪的。

　　他又拉拉林深衣袖，無聲地問：「你們鬧矛盾了？」

　　林深：「……」

　　陶然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的，要不要這麼敏銳？！

　　他沒說話，也沒搖頭。

　　這麼一會兒時間，辦公室裡重新有了聲音。

　　李旭謙和墨爵城對視片刻，搖搖頭：「你先出去，等林深回來，我會問他。」

　　墨爵城沒動：「這件事和林深無關。」

　　他說：「老師您有什麼問題，找我就夠了。」

　　「你先出去。」李旭謙衝他擺擺手，「這件事老師心裡有數。」

　　辦公室裡又僵持了會兒，墨爵城朝李旭謙微微鞠了一躬，轉身朝門口走去。

　　林深心中五味雜陳。

　　他看著墨爵城朝他們走來，下意識就朝後面退了一步。

　　但是陶然就堵在他身邊。

　　林深才退一步，就被陶然一拉胳膊迎了上去：「老大。」

　　他笑嘻嘻地沖墨爵城眨眼睛：「我們都聽到了。」

　　陶然「嘿嘿嘿」地笑著看看林深，又看看墨爵城：「哎我不打擾你們了，你們聊！」

　　他說著轉身就朝辦公樓下面跑去，還背對著兩人瀟灑地揮了揮胳膊。

　　林深：「……」

　　好尷尬！

　　墨爵城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順手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林深站的距離本來也離門有一小段距離。

　　他抬頭看看緊閉的辦公室大門，目光下意識地飄向別的地方。

　　他手裡，現在就提著墨爵城的校服外套。

　　原本不算重的一件衣服，此時卻像是有千斤重。

　　他們就這樣沉默著，在班主任辦公室外的走廊上，沉默著站了好一會兒。

　　又或者，只是短短一瞬間。

　　因為很快，墨爵城高大的身影就從林深身邊擦過。

　　他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這樣無聲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腳步聲在身後漸行漸遠。

　　林深在原地呆了會兒，這才轉頭看向墨爵城離開的方向。

　　白襯衣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腳步聲也逐漸消失。

　　只有他手上，還提著對方的校服外套。

　　林深突然覺得有些頹。

　　他又呆了幾秒鐘，突然深吸口氣。

　　然後上前，有節奏地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誰啊？」李旭謙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門沒鎖，進來吧。」

　　林深又深吸口氣。

　　他手上用力，打開門大步走了進去。

　　「林深？」

　　「李老師。」一進辦公室，林深就主動低下頭站在李旭謙面前。

　　「今早逃課的事，都是因為我，和墨爵城無關。」他說：「我壓力太大，心情不好，所以才會發生早上的事。」

　　「林深。」李旭謙坐直了身體，眼睛看著林深的眼睛，「剛才墨爵城，也對我說了差不多的話。你們……」

　　他眉頭微皺：「究竟在搞什麼？」

　　「真的和墨爵城無關。」林深說。

　　「嗯？」李旭謙仍然皺著眉看著林深，「林深，你知不知道，上周四門競賽，你全都進了複賽。老師非常欣慰。」

　　他頓了頓，有些語重心長地對林深說道：「雖然現在一直都有種說法，說成績不能代表一切，但是作為高中老師，學生成績的進步，永遠才是我們最大的安慰和成就感。林深，看到你的進步，老師真的非常欣慰。」

　　「謝謝老師。」林深吶吶地說。

　　「雖然起步有點晚，但是你讓老師看到了希望。所以，老師也希望你，在高中最後的這幾個月裡，可以完全將心思都花在學習上，暫時不要去想別的事，好不好？」李旭謙又說。

　　林深倏然抬頭，看著李旭謙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有點明白過來。

　　班主任老師的意思，是自己和墨爵城在……談戀愛？

　　林深忍不住苦笑。

　　這還真是……

　　拋開別的不說，自從穿到小說中之後，林深覺得自己全副心思還真的都花在學習上。

　　不管是自己刷題，還是讓墨爵城也……

　　他晃晃腦袋，怎麼又想到他！

　　「老師，我和墨爵城沒有……」

　　「你不用解釋的。」李旭謙衝他擺擺手，組織了他接下來的話，「老師也年輕過，也懂得你們年輕人之間的這種心情。」

　　他舒展眉頭，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等你到老師這個年齡就會明白，該讀書的時候，把心思盡量都花在讀書上，才是最好最賺的做法。」

　　林深：「……」

　　「好了。」李旭謙對他又擺擺手，「去休息吧。今天早上的事……」

　　他遲疑了下：「本來是應該叫家長來的，但是第一次就算了。老師希望沒有下一次了，好嗎？」

　　「……好。」林深有點哭笑不得，「謝謝老師。」

　　他有點恍惚地轉身出門。

　　手握上門把的時候，又忍不住轉頭看向李旭謙。

　　對方對上他的目光，含笑對他點點頭算是鼓勵。

　　林深抿抿嘴，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李旭謙真的是個好老師。

　　特別好！

　　林深有時候都忍不住感慨，這明明是本瑪麗蘇校草文啊，為什麼自己在書裡面碰到的人，從老師到家人，一個個都那麼好。

　　他回到教室的時候，午休時間已經過去大半。

　　F班的教室裡安安靜靜的，但是沒有一個同學在睡覺。

　　他們的面前，都攤著一本教材。

　　不管有沒有看進去，至少表面看起來是專專心心在看。

　　聽到腳步聲。

　　他的同學們全都齊刷刷抬頭看向他。

　　在發現回來的人是林深後，好幾個同學都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林深有點想笑。

　　但他現在真笑不出來。

　　他目光在教室裡掃了一圈，很快發現墨爵城已經沒坐在自己後面。

　　他又把他的東西搬回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這時候正單手托腮，冷著一張臉看著面前的課本。

　　即使林深進來，墨爵城也沒抬頭多看他一眼。

　　「深哥深哥！」林深的好友錢明明小小聲地叫他，還在對他拚命招手，「這裡。」

　　林深遲疑了下，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錢明明立刻湊了過來：「墨少這是怎麼了？」

　　「嗯？」林深輕哼一聲。

　　「哇塞你都不知道！」錢明明拚命壓低聲音，但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誇張一點，「剛才啊，冷著一張臉進來，那目光，那神色……嘖嘖嘖……」

　　錢明明有些誇張地抱著自己的胳膊：「我們都快被他嚇死凍死了。」

　　林深有些勉強地勾勾唇角，沒說話。

　　「深哥！」錢明明盯著他看了會兒，「你們是不是吵架了？為什麼啊？」

　　他說著回頭，小心翼翼地飛快看了眼墨爵城：「他回來，就把位置搬回窗邊，也不說話。同學們多看他一眼，就被他凶巴巴地瞪回來！」

　　「好可怕！」錢明明心有餘悸地抖了抖身體，「大家只好又繼續看書。我好想睡覺啊……」

　　他頹然地趴在課桌上，臉在課本上蹭了蹭。

　　「那就睡。」林深輕聲說道。

　　「別開玩笑啦！」錢明明一下彈坐起來，「墨少都在學習，誰敢睡覺啊？！」

　　林深：「……」

　　墨爵城有那麼可怕嗎？

　　其實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拋開別的不說，墨爵城並沒有傳說中的「惡魔校草」那種可怕啊。

　　他又回頭看了墨爵城一眼。

　　對方單手仍然撐著臉頰，英挺濃黑的眉微微皺起。

　　目光灼灼看著他面前攤開的書。

　　「深哥深哥……」錢明明又叫他，「你們早上去哪裡了？」

　　他好奇地問道：「兩人都不來上課，班主任還找我問知不知道你去哪裡了。」

　　他說著拍拍胸膛：「我當然不會出賣深哥。不過……」

　　錢明明眨巴著眼睛，好奇又八卦地看著林深：「你們究竟去哪裡了啊？」

　　「也沒去哪裡。」林深含含糊糊地說道。

　　「深哥。」錢明明又問：「你們真的吵架了？」

　　「……沒。」林深更尷尬了。

　　吵架談不上吧。

　　就是鬧得很不愉快。

　　「哎……」錢明明輕輕嘆了口氣，「我懂！哪有戀人不吵架的？我以前和隔壁班的那誰誰談戀愛的時候，你知道的撒，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我盯著別的班的女生多看一眼，她都能和我鬧好幾天！」

　　林深：「……」

　　他還真不懂！

　　而且，他還真沒和墨爵城談戀愛！

　　「所以沒事的！」錢明明說著，用力拍拍林深的肩膀，「你去服個軟，哄哄他，很快就沒事了。」

　　他說著對林深擠擠眼睛，從自己的課桌裡摸出一把棒棒糖：「深哥，獨家秘籍，不要客氣！拿去哄墨少吧。」

　　「謝謝你啊！」林深哭笑不得地接過那把棒棒糖。

　　他下意識又轉頭去看墨爵城。

　　對方仍然專注地看著面前的題目。

　　神色冷肅，渾身上下都寫著拒人千里之外。

　　林深轉頭看向自己的桌子。

　　錢明明還在他耳邊說著什麼，但他已經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只是偶爾對對方笑笑，表示自己還在聽。

　　他的腦袋裡面一團亂麻。

　　原來從班主任到自己的同學好友，都認為他和墨爵城在談戀愛嗎？

　　真的是他太不在意，是他做錯了嗎？

　　一直到放學，墨爵城都沒再看林深一眼。

　　放學鈴聲一響起，他就立刻背上書包大步離開了教室。

　　林深還在慢吞吞收拾著自己的書。

　　他看到墨爵城走出去的瞬間，心裡也有些茫茫然的，好像真的空空蕩蕩的，丟失了什麼似的。

　　他就這樣，有點恍惚地回到家裡。

　　客廳裡沒有人，只有楚榕在廚房裡興致高昂地做著菜。

　　她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端著一個大大的透明沙拉玻璃碗就走了出來。

　　「小深。」楚榕朝自己的兒子招招手，「過來試試。」

　　她說著盛了一勺沙拉，對依言走到自己面前的林深眉開眼笑：「嘗嘗媽媽剛剛學的沙拉。」

　　清爽的蔬菜，帶著一點酸酸辣辣的味道，裹著鮮美Q彈的蝦仁，被楚榕塞到林深口中。

　　「怎麼樣？」楚榕看著林深吃了下去，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好不好吃？」

　　「很好吃。」林深對她笑笑。

　　他今天一整天，都各種不在狀態。

　　這口楚榕親自做的，新鮮美味的沙拉，總算讓他稍稍打起精神來。

　　「蝦仁味道非常鮮美，而且沙拉帶著點微酸微辣，讓蔬菜的口感變得不那樣單調，很棒。」林深想了想，又說道。

　　「噗……」楚榕一下笑出聲來。

　　她端著沙拉碗，「哈哈」笑得前仰後合。

　　看得林深都有些懵了。

　　「小深。」楚榕笑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止住笑容。

　　她單手端著碗，微濕的手輕輕揉揉林深的頭髮。

　　楚榕似乎輕嘆了口氣，目光溫柔地看著自己兒子：「跟媽媽說話，哪裡需要這麼正正經經的。嗯……」

　　她想了想，又說道：「你只需要說：好吃！超級好吃！媽媽做的菜天下第一美味！為你瘋狂打call瘋狂爆燈……媽媽就超級開心啦！」

　　林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不是誇得更厲害了嗎？！

　　楚榕看到他現在露出的笑容，又揉揉他的頭髮：「這就對了嘛，剛才苦著一張臉，媽媽都以為你要哭了。」

　　她對林深眨眨眼：「好啦，我要繼續去做美味可口天下獨一無二的沙拉了！你就等著吃吧！對了……」

　　楚榕走出幾步，又回頭看向林深：「你大哥已經回來了，他就在樓上書房，他最近是不是也有心事？你有空的話，去陪大哥說說話吧。畢竟有些話，你們兄弟之間交流起來，肯定比和父母要容易許多。」

　　「好。」林深點點頭。

　　他目送楚榕走近廚房，這才轉頭看向二樓。

　　林淵，也有心事嗎？

　　和他的公司有關嗎？

　　林深想了想，還是朝二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