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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我們/流水混帳》第53章
第 53 章 八仙過海,各憑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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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簡單、徐延亮在機場到達口道別。徐延亮去坐大巴,簡單和我一起往停車場走。

  「你說,我們真的會在北京重逢嗎? 」簡單問。

  其實我不知道。但我是這樣一個人,在殘酷的可能性面前,我努力去看光明的那一面,然後笑著告訴別人,不是可能,是一定會。

  命運負責打擊,我負責鼓勵。

  簡單先看到了她爸爸媽媽,於是跟我道別了。我繼續往前走,看到我爸站在車外打電話。

  他朝我招招手,說:「上車。」

  車在機場高速路上飛馳。窗外的高架下是單調的雪地、荒廢的農田,偶爾有些枯黃的連片草地閃過視野,算是調劑。

  簡單在文科班,極少見到。β也走了。余淮每天緊張兮兮地備戰,我獨自一人面對一次又一次月考的打擊,練就了厚臉皮,卻沒練就一顆死心。

  每次還是很難過。

  連綿不斷的烏雲,是北方冬天的標誌。並不常常下雪,但也總是不放睛。

  看得人心裡絕望。

  「爸,是不是再好的朋友,最終都會走散的啊?」

  我這種偶爾文藝的小調調也就跟我爸聊聊。我媽會回覆我劈頭蓋臉的一通罵。

  「耿耿啊,」他笑了,「長大後沒有固定的教室了,你可能都沒有時間和機會慢慢去瞭解一個朋友了,遇見之後很快就分離,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大人們都這樣。」

  我突然意識到這問題不適合問他。

  他的愛情都離散了,我居然還問他友情。

  「爸,你和我媽會不會覺得我特別讓你們失望啊,」我看著窗外,「我的成績怎麼都提不上來了,要是高考還這樣,是上不了什麼好學校的。」

  「你這麼聽話,爸媽怎麼可能覺得失望。」我爸不大擅長說漂亮話,他安慰人總是乾巴巴的,但一句是一句都很可信。

  「但我還是考不好。」我苦笑。

  我爸半天沒說話。

  「剛才你上車之前,我就在跟你媽媽打電話。爸爸媽媽會想辦法的,你安心學習吧。」

  我點點頭。

  讓我最後-次享受做小孩的福利吧,大人說什麼,我只要聽著就好,假裝他們還是我小時候認為的那兩個超級英雄,無所不能,什麼都不必懷疑。

  物理聯賽考試來臨了

  他去考試前的那天晚自習,我又在他左臂上打了一針「舒緩安眠藥」,並在「針眼」上又畫了個大對號。

  這是第三個對號,它已經成了我們之間的慣例,一個幸運的秘密。

  「老規矩,」我笑著說,「今天晚上別洗澡哈。」

  他臭屁地—揚頭:「給你個面子而已。小爺哪兒用得著這種封建迷信。」

  高三令人壓抑又悲傷。我拍拍他說:「余淮,加油。」

  我的成績越來越下滑,在大家都開始加倍努力的一輪複習期間,這種下滑愈加明顯。那些高一學過的科目,於我卻像是陌生人。我像一隻在田野中掰玉米的熊瞎子,掰一棒子,扔一棒子。

  我是最近才開始認真思考我的出路的。我坐在他身邊三年,現在眼睜睜地看著離別近在眼前,卻無能為力。

  當簡單、β都在的時候,快樂的每一天裡我沒有好好看過一眼自己的生活。學海無涯,他們八仙過海各憑本事,我卻只能站在岸邊,看著每個人的小帆船越行越遠,消失了蹤影。

  我和余淮一人一隻耳機,一起靜靜地聽著Beyond樂隊的《活著便精彩》。余淮閉著眼睛趴在桌上,留給我一個孩子氣的側臉。

  余淮是會飛的。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可我只能站在地上。

  余淮考試的那天又是一個週六。我照例定好了鬧鐘,被吵醒後發短信給他加油。

  但我沒像往常一樣發完短信之後繼續睡過去,而是爬起來,在熹微的晨光中穿好衣服,洗漱,背上書包,去上藝考生培訓班。

  十二月開始,各大高校的藝術生考試就要開始了。我不會唱歌,不會彈鋼琴,也不會畫素描,寫文章也不在行,所以只能往編導或者攝像攝影這方面努力。

  這是我爸媽給我安排的出路。

  我爸說,反正為了加分,先考著試試,之後在看高考成績,我們也不一定非要學這些,你不喜歡就不學。

  可我還是去上培訓班。

  拿著下發的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的歷年考試題和參考答案,囫圇吞棗,努力地背下去。

  我的動力倒也簡單。

  那些學校,很多都在北京。

  余淮星期一的時候沒有上學。我給他發了好幾條短信,他也不回覆,急得我趕緊打過去。

  他的聲音像是鼻塞了。

  「你在睡覺?」

  「嗯。」

  「你生病了?怎麼沒上學?」

  「病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余淮,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余淮那邊好長時間都沒任何動靜。

  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他很輕很慢地說:「耿耿,看我這三年,算是白費了。」

  連朱瑤都很識趣地沒有問余淮競賽的事情。

  林楊來找過余淮幾次,兩個人不知道在外面聊什麼,常常大半堂課也不回來。高三上學期,學校裡的所有人都在為各自的前程想著辦法,小語種保送、高校自主招生、競賽保送、藝考、少數民族加分……張平就這種浮躁的氣氛講過幾次話,但沒人聽他的。

  余淮的翹課在兵荒馬亂中顯得那麼不重要。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他。安慰此時變得如此輕飄飄,我沒辦法說出哪怕一句「沒關係」。

  我只能悲傷地坐在他身旁。

  我沒辦法安慰他,也是因為他從不提及自己的難過——「不開心」這三個字被他狠狠地壓在了心底,從來沒有浮上水面的機會。他依舊和徐延亮每天中午去打球,依然和大家正常地開著玩笑,只是說話的時候從不看我的眼睛,像是怕被我一眼看穿他的不開心。

  我不知道他在彆扭什麼。

  「大不了還能繼續高考」「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行了不提糟心事兒打球去打球去」……這些話,他在跟其他同學說話的時候,都自己說乾淨了,沒有給我留下一點兒表現的餘地。

  多麼樂觀的余淮。

  在所以競賽生都緊張地投入保送志願填報和保送資格考試中的時候。廣播裡常常傳來讓某班的某某將某某大學的保送申請表交到教務處的通知聲。

  每每這時,我都能感覺到身邊的這個男孩全身忽然僵硬一下。

  可在別人眼中,他在這段時間裡變得更加樂觀、更加陽光,像一隻有陽面沒陰面的人。

  大家都說,余淮真爺們兒,一點兒都沒受影響。

  放學的時候,他哼著歌收拾書包,我沉默地看了他兩眼。

  余淮忽然毫無預兆地沉下臉,說:「耿耿,你是不是特希望看到我哭得像孫子似的?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他沒有給我反應的時候,拎起書包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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