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甘小猴哭喪著臉,尖嘴巴抖動的道:
“洪爺、白爺,高抬貴手,如何?甘小猴給二位爺叩響頭了!”
沒等甘小猴地往上跪,姓洪的抽冷子便是一腳踢去,喝道:
“別在爺們面前玩花樣,那是自討苦吃!”
聳聳雙肩,甘小猴道:
“我哪兒敢,二位爺!”
快馬奔馳在黃土官道上,揚起一溜塵土滾滾,從遠處瞧,駿馬是往老橫山的西面馳去……
馬上面的瘦漢子,三十冒個頭,皮膚稍帶黑黝,上寬下窄的面孔上,生著一雙秀氣的長眉,黑黑的把一對大眼睛襯托得灼亮清澈,挺拔的鼻準,憨淳微翹的嘴巴,時而牽動嘴角便露出一口淨白牙齒。
一襲藍長衫,攔腰一條粗布帶,頭上紮著一條紫巾,後腰插了一支鴨蛋粗二尺半長短的怪筆——
外表看,這人似乎是瘦了些,但若細瞧他的手臂,根根筋幾乎崩出皮外面,連著脖根也暴出烏青的大筋,顯得又是那麼的粗獷與原始!
這個人在道上混了個“雅”號——索命判,同他打過交道的黑道人物,聞得“索命判”到來,多一半是退避三舍,原因至為簡單,惹不起躲得過!
“索命判”當然不是馬上這位仁兄的大名,實際上他叫阮莫嘆,如果有人問阮莫漢是干什麼吃的,就算阮莫嘆本人也不知道,因為他既不入會又不靠幫,更缺乏興致的弄個什麼門派去統馭別人,說穿了阮莫嘆是個相當單純的人物,除了銀子,別的便什麼事也擱不到他的心裡!
天底下隨地都有銀子,阮莫嘆總不能到處去搶,不是不能,而是不願。因此,阮莫嘆下手的對象,總是挑了又挑,撿了又撿,必須是銀子用起來心平氣和方下手。
阮莫嘆一個人為什麼要那麼多銀子?這件事甘小猴也曾低聲蹭肩的問過他,阮莫嘆沒回答,總是露出個無可奈何的苦澀模樣!
現在,他到了老橫山的落鷹峽,西去長安的官道,落鷹峽是必經之地。
那還曾經拉過磨的老馬,阮莫嘆把它放逐到老荒林裡,綠草嫩葉盡著啃,而阮莫嘆卻騰身到了山崖上,往東只看了一眼,便露出滿嘴白齒——笑了!
匆匆的抱了一堆枯樹皮,阮莫嘆在官道地上圍了個小圓圈,他人便躍上遮路的一棵亂根縱橫、枝葉橫生的老松樹上面,二郎腿翹的比頭還高,敢情是躺在上面閉目養其精神來了!
半個時辰光景,遠處已聽得車聲轆轆,有匹騾子拉著一輛篷車往落鷹峽而來……
老松樹上的阮莫嘆看得相當真切。不錯,是十二個人,車轅上坐了四個,兩邊各三個,有四個騎馬的跟在車後面,協遠鏢局的鏢旗插在車頭右面——藍邊白底上面繡了個紅嘟嘟的“協”字。
鏢車尚未到松樹下面,趕車的尖聲大叫:
“籲——”
車停了,四個騎馬的便立刻拍馬到了松樹下,四個人望著路上那堆枯樹斷枝圍的圓圈,彼此對望一眼——
四人彼此點點頭便立刻下馬,有個灰髮老者已高聲道:
“朋友,從表記上看,是需要銀子了,露露面如何?”
附近沒有反應,一些徵兆也看不出一一
老者雙手抱拳,高聲道:
“在下協遠鏢局總鏢頭巴高峰,請當家的出面一晤!”
依舊沒有動靜——
突的,老者身後一個灰面小鬍子背刀大漢冷冷道:
“巴兄,別理他,我們走!”
另一大鬍子沉聲道:
“鏟道,我們走人!”大步走到枯樹枝圍的圓圈前面伸腳便把一堆樹枝踢向道旁——
四個人尚未上馬,老松樹上面“沙”的一聲倒翻下個人來,這個身手矯健人物當然是阮莫嘆。
阮莫嘆上身一挺,兩手輕鬆瀟灑的交互一拍,瘦皮刮面上露出個無奈樣,道:
“巴總鏢頭,合著你是閻王老子他親爹?還是小鬼大舅子,輕輕伸腿便踢了我的台盤,也毀了我的招牌?”
雙眉一揚,巴高峰道:
“朋友,你認識巴某?”
阮莫嘆“哈”的一聲,道:
“不錯,固縣城內協遠鏢局的巴總鏢頭。”
巴高峰道:
“朋友是……”
阮莫漢冷冷道:
“鏢局這碗大鍋飯你算白吃幾十年,竟會開口問起爺的名號,敢情是要報官?還是準備報仇?”
一笑,巴高峰道:
“絕沒這個意思,不過,眼前我這位兄弟冒冒失失的踢了你的字號,大錯已鑄,還望朋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