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對她一見鍾情(1)
路遠來接她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她開了自己的車跟在路遠的車後,等到了莫笙位於大潭紅山半島的別墅,已經是八點多。
「這套別墅莫先生剛買下不久,他本人都還沒來過這邊,平時也隻請了鐘點工打掃衛生。」路遠開了門拎著她的行李邊走向客廳邊說。
樓伶忙著打量四周,沒回他。
這套沿海而建的別墅有著很好的視野,站在露臺處便能將不遠處的無敵海景盡收眼底。只是樓伶不太喜歡空氣中漂浮著的那股大海特有的略帶鹹腥味的氣息,這大概和小時候父親帶她乘游艇出游時她險些掉進海裡有關,總之自那以後,她就很抗拒去海邊,甚至抗拒下游泳池。
「這是別墅的鑰匙,樓小姐的房間在樓上第二間,冰箱裡我已經讓人準備了一些新鮮蔬果食材,只是莫先生不喜歡太多人出入他的地盤,所以沒請傭人,就只能麻煩樓小姐親自下厨解决溫飽。」
正站在露臺上望著遠處碧波浩渺的海面神游的樓伶回頭便看到路遠把一串鑰匙放在光可鑒人的水晶茶几上,然後聽他繼續說:「莫先生吩咐,樓小姐如果還有其他需要儘管提。」
儘管提?
樓伶挑眉,半開玩笑的說:「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下過厨,他如果不怕我把他的厨房燒了弄出什麽火灾命案來,那麽最好請一個傭人。」
路遠楞了一下,而樓伶沒再看他,走過去拎了自己的行李上樓。
不得不說路遠是個辦事非常細心的人,房間裡的生活用品大到睡袍拖鞋小到名牌護膚品竟然樣樣俱全。
打開行李把帶來的衣物放進衣橱裡,也沒管樓下的路遠是否離開,她徑直拿了件睡袍進浴室洗去一身的疲憊。
等她洗完澡出來,樓下傳來汽車發動的引擎聲,與此同時,她的手機發出新接收短信的提示。
拿過手機點開屏幕,信息是路遠發來的:樓小姐,我煮了碗什錦海鮮面,你下樓趁熱吃。
有些訝异路遠居然會下厨給她弄吃的,她把一頭濕漉漉的長髮吹得半幹後下樓,見餐廳的西餐桌上果然放著一碗麵條,另外還有一份蔬菜沙拉。
麵條放置的時間有點久了,湯幾乎全被吸乾,不過樓伶是真的餓了,加上面條味道還不錯,倒也吃了大半碗。
收拾餐具時她忽然想起莫笙,現在都十點多了他還沒回來,那她是否要等到他回來?而他回來後她該怎麽面對他?如果……
她沒敢繼續往下想,因爲一想到自己將要和一個弄不清楚到底是誰的男人發生親密的肢體接觸她便感覺到渾身不自在。可她心裡又很清楚,不論如何,她都已經沒有退路。
清理完厨房,她回房拿了辦公用的筆電下樓蜷在客廳的沙發上辦公,注意力却怎麽也無法集中在工作上--她承認她害怕莫笙回來後會對她做的那些事,更怕自己會忍受不了他的碰觸而做出什麽無法預料的事情來。
時間在她的神游中一點一點流逝,不知不覺困意襲來,她迷迷糊糊摸索著把筆電蓋上後放到地上,之後沉沉睡去。
淩晨兩點多,門外傳來汽車駛近的聲音。
應酬完一身酒氣的莫笙把車停進車庫時瞥了眼樓伶那輛奧迪A8,然後才邊扯下領帶邊往外走。
沉睡中的樓伶幷沒聽到朝自己走近的脚步聲。她蜷縮著窩在沙發上,臉擱在自己屈起的一隻肘彎裡,另一隻手握成拳放在胸口,一頭烏黑秀髮全被她撥到腦後枕著,露出白晰的修長脖頸和光潔漂亮的額頭,還有燈光下那張秀麗的標準美人臉。
莫笙置於襯衫領口解紐扣的動作頓住,目光定格。
樓伶身上僅著一件淡紫色的絲質睡袍,睡袍的下擺大半翻卷到大腿根部的位置,一雙筆直勻稱的美腿無所遁形。而睡袍的領口因爲她側臥的姿勢敞得很開,不用刻意都能一眼觸及那兩團在紫色中更顯刺眼的白色嫩肉,如同蟄伏的小白兔,仿佛隨時會蹦出來。
莫笙擰眉,不知是不是喝了太多酒,他覺得有些渴。
這個女人明明不甘願用身體和他做交易,却偏偏還這樣一副勾引的姿態呈現在他眼前,她到底是無知還是覺得反正已經是他的情婦了所以無所謂了?
沒再多看,他轉開視綫往樓上走去。
樓伶依舊睡得很沉,等她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因爲是在沙發上睡了一夜,她一醒來首先感覺到的是脖頸發酸,手脚發麻。
揉著酸痛的頸子坐起來,視野觸及陌生的環境,她怔了怔,一時沒想起來自己置身何處,直到看到露臺外的海景,她才想起。
隱隱聞到呼吸裡涌入的食物香氣,她皺了皺鼻子,目光轉向厨房的方向,不自覺起身走過去。
越靠近厨房,食物的香氣越濃,似乎還能聽到輕微的『嗡嗡』聲。
「黎先生,你年長我十幾歲,想必比我更清楚生意場上所謂的摯友,爲的不過都是一個利,沒有誰會平白無故對另一個人付出,你受了別人的好處就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正所謂商場如戰場,勝者爲王,勇輝從業界數一數二的地産大亨落到如今快要破産的境地,你要怪也只能怪令弟沒顧及手足之情……」
樓伶在厨房門口停下來,厨房裡側身站在流理台旁正在講電話的男人有著她最熟悉的側影和最熟悉的臉部輪廓,有那麽一刹那,她險些又將那個名字喊出口。
剛要轉開眼,側身對著她的男人忽地轉過臉來,四目相對,她一下就陷入那雙熟悉的漆黑眼眸中。
實在是太像了,像到她很難在看到那張臉後移開視綫。
她有多愛穆亦,就有多想在看到這張臉時不顧一切的撲上去緊緊抱住他和他訴說自己這幾年來對他的思念。
可殘存的一絲理智提醒她不可以,至少在她沒確定這個男人就是穆亦之前,她必須沉住氣。
莫笙沒漏掉她在看到自己時眸底迅速浮現的一抹期翼和驚喜的亮光,可又很快就暗了下去,臉上的神情甚至還隱隱透著失望,連臉色都白了幾分。
他知道她想到了誰。
沉下臉,沒再繼續聽電話那端的人喋喋不休的哀求,他切斷電話,却又很快撥通路遠的電話:「在下午收盤前分批大量買入勇輝在港內外的A、B、H股,我要看到勇輝提前宣布倒閉。」
他短短的隻言片語便决定了一個地産大鰐的生死,還一副面無表情的冷漠姿態,樓伶望著收起電話的男人,發現一點他和穆亦的不同--曾是仁心醫院心胸外科醫生的穆亦雖然幾乎每天都要和一大堆銳利的手術器械打交道,但他却是醫院上下所有員工和病人公認的愛心大使,因爲他善良溫和,對所有病人一視同仁,醫術上也力求精益求精,完全站在病人的角度爲病人决定適合他們的手術,既能讓病人節約開支又能更好的化除、减輕他們的痛苦。可這個男人冷血寡情,殺人不見血,和那些在素美陷入困境後不但不願貸一分錢給她反而還落井下石催命一樣每天催著她還貸的銀行家們沒有兩樣,他們骨子裡流動的血都是沒有溫度的。
想到這一點,樓伶有些難以接受她深愛的人竟然變成了殺人於無形的魔鬼。
「叮」地一聲烤箱發出的聲綫打斷她的思緒,耳邊那陣『嗡嗡』聲也停止。
她看著莫笙從烤箱裡抽出一個裝有吐司的烤盤,被烤成金黃色的吐司散發出誘人的香味,牽引著她在聞到食物香氣後便早已蠢蠢欲動的食欲。
莫笙無視她的存在,煎鍋裡放入底油燒熱後,隨著『滋』地一聲響,黃白分明的鶏蛋迅速在煎鍋裡成型。
他已經換好外出的衣服,漿洗得筆挺的襯衫西褲讓他挺拔的身形越發英挺,他這樣正式的穿著打扮站在流理台旁做料理,却竟然沒有絲毫格格不入的感覺,反而有種獨特的味道,如同一副別具風格的風景畫,越看越讓人移不開眼。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沒什麽溫度的話傳來,樓伶一怔,很快轉身匆匆上樓洗漱。
等她下樓來,餐廳裡莫笙已經在用餐,而他對面的餐位上放著一份西式早餐--烤吐司,果醬,煎蛋,咖啡。
沒想到他竟然也準備了她那份,樓伶有些意外,却也坐下來,安靜的吃東西。
對面的男人連用餐的時間也在工作,目光在瀏覽PAD上的財經資訊,用餐的動作却也優雅。
五官出衆的人就是這點占便宜,即使是做鬼臉,也是好看的。
她想起以前穆亦爲了逗生氣的她開心而故意做鬥鶏眼又把牙齒露在下唇外做齙牙哥的糗狀,嘴角不自覺得彎了彎。
「你笑什麽?」
對面的男人突然出聲,她嚇了一跳,忙斂住思緒,搖搖頭後岔開話題:「你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
「兩點多。」
樓伶皺眉,懊惱昨晚自己睡在沙發上沒察覺他回來,也不知道當時是什麽狀况,但有一點很讓她意外--他昨晚他竟然沒碰她。
「你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很失望我昨晚沒碰你。」
樓伶背上一冷--他竟然能猜到她在想什麽。
「你那樣看著我會讓我誤以爲你現在就想要。」已經端起咖啡杯的男人繼續口頭上耍流氓,眼睛却幷沒看她。
樓伶氣絕,却念及他目前是素美的護身符所以懶得和他計較,端起咖啡飲了一口,然後僵住,臉上的表情像是見了鬼一樣。
咖啡是鹹的!
她死死握著咖啡杯,眼睛直勾勾盯著莫笙,像是想將他看穿,看清楚他到底是誰。
莫笙察覺她的异樣,抬眼看過來:「怎麽了?」
樓伶嘴唇動了動,顫著聲吐出幾個音節:「咖啡……是鹹的。」
莫笙皺眉:「我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有喝鹹咖啡的習慣,你倒掉吧。」
語畢他起身往餐廳外走。
「等等!」樓伶放下咖啡杯急步跟過去,而莫笙轉瞬間幾個大步已經走出餐廳欲往摟上走。
「你爲什麽喜歡喝加鹽的咖啡?」
她語氣急迫,追上他後雙手不自覺捉住他一條手臂,莫笙一回頭就看到她俏顔上滿布的緊張和心焦。
瞥了眼自己被她捉住的手臂,他淡淡開口:「我幷不喜歡喝加鹽的咖啡,因爲咖啡加鹽味道很怪,甚至難以入口。但咖啡喝多傷胃,對於像我這樣嗜咖啡的人來說,喝加鹽的咖啡却可以减少每天的引用量從而保護身體。」
樓伶臉上血色全失!
他不但喝鹹咖啡的習慣和穆亦一樣,就連理由都不差分毫!
穆亦以前做一台手術要連續做六七個小時是經常的事,所以他喜歡喝咖啡提神。可他胃不好,於是爲了减少咖啡的引用量,他會適當在咖啡裡加些鹽,以免自己每天喝咖啡過量傷胃。
「你果然是騙我的!」她更緊的捉住他的手臂:「你說你不是穆亦,那你爲什麽和穆亦一樣有喝鹹咖啡的習慣?他也是因爲咖啡傷胃才……啊--」
下顎猛然被一隻大手狠狠攫住,像是要捏碎她的下顎骨一樣,力道大得讓她眼眶裡很快浮出泪意。
「以後別再把我錯認成他人,否則……」
他沒繼續說下去,樓伶却從他森冷的眼眸裡捕捉到嚴厲的警告,讓她不寒而栗。
瞥到她眼眶裡打轉的泪意,他哼了聲,鬆開攫住她下顎的手,拇指指腹按在她豐潤的下唇上,停頓了幾秒後忽地低頭,樓伶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含住她的唇瓣近乎野蠻地吮了一口。
「口感不錯。」他放開她,嘴角有些輕佻的勾起,明明前一秒還是讓人害怕的惡魔,這一秒却又一副十足花花公子的放蕩不羈。
「抽空去報個烹飪班,我可不想以後每天工作回來還要下厨伺候你。」
他轉身上樓,樓伶呆呆地僵在原地,唇上似乎還殘留有方才他親吻她時的觸覺,那種野蠻和穆亦親吻她時的溫柔呵護明顯就不是同一種感覺。
難道真的是她弄錯了,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失神間,脚步聲重新傳來,已經穿上西裝外套的莫笙拎著公文包下樓來,西裝筆挺的樣子看起來風度翩翩。
兩人的距離越近,樓伶的呼吸便越急促,尤其是他186的身高,總讓她有種快呼吸不過來的壓迫感。
「晚上有個聚會,你陪我一起去。」他抬腕看了下時間,「等你五分鐘,我送你去公司。」
下顎處傳來的痛意提醒她方才莫笙像是要捏碎她下顎骨那一幕,語氣不由帶了一絲惱意:「我自己有車,就不麻煩莫先生了。」
莫笙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又看了看時間:「還有四分三十三秒,你每超過一秒我就收回五億的十分之一。」
樓伶胸口一窒,怒氣很快涌上來,可不及發作,就被莫笙一記冷眼給硬生生把所有不滿都逼了回去。
短短幾分鐘時間根本不够化妝換衣服,她壓抑著怒氣回房隨便抓了套套裝換上,連妝也沒化,直接把一堆化妝品掃進手包裡就匆匆下樓來,時間剛剛好五分鐘。
坐進車內一扣上安全帶她便打開手包旁若無人的化妝,完全無視駕駛座上的男人。
在她往唇上抹淡粉色的防曬唇蜜時,聽得身邊的男人開口:「我不喜歡壞脾氣的女人,也討厭看到女人黑臉,所以你不論有多麽不開心,記住別在我面前表現出來。」
樓伶側眸掃了他一眼,想起那份協議,於是問:「莫先生,那份協議幾乎全部有利於你,對我却無半點好處,你難道不覺得不公平?」
「公平?」他嗤笑,「你不過是我的情婦,有什麽資格和我講公平?」
「……」
「這個世界有錢有權就有公平,你作爲素美最高掌權人,思想却還這麽天真,我真爲素美的未來擔心。」
「……」
「我知道你不甘願做我的情婦,可你別無選擇,因爲只有我才能讓素美繼續姓樓,所以你沒資格和我提條件。」
「……」
「如果我是你,既然妥協了這筆交易,那麽就心平氣和的接受既定的事實,而不是像你一樣收了錢做了prostitute還彆扭的擺出一副別人欠了你多少似的姿態。樓小姐,銀貨兩訖,我可不欠你。」
樓伶答不上話來。他每一字每一句都極盡刻薄和惡毒,尤其那句prostitute,讓她感覺脊背迅速沁出一股濕冷的寒意,幷不斷向四肢百骸蔓延,一直到心底。
一路再無話,直到車子停在素美廣場,樓伶才從後座的公文包裡拿出兩份素美股份轉讓協議遞給莫笙簽字。
渾渾噩噩進了公司,齊秘書看她臉色蒼白,擔憂問:「大小姐,看你臉色不好,大概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她搖頭,公司剛解决資金問題,還沒步入正軌,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她哪有時間去醫院。
况且她在經營公司方面幷無經驗,既不懂社交也不懂如何處理公司業務,爲人處事更是不够圓滑。是齊秘書一直手把手交她,她才能支撑到現在,所以她要花更多的時間來學習,否則就真的應了莫笙那句話,素美的未來堪憂。
下班後莫笙來接她,在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欲坐進去時指了指車後座爲她準備的禮服、鞋子和首飾等用品,示意她換上。
下班高峰期,莫笙回港後難得遇上一次堵車,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等置身會場樓伶才知道莫笙口中的聚會其實是由卓維主辦的社交餐會,會場名流雲集,不是企業大鰐便是商界新貴,而這樣的場合免不了會有新聞媒體,整個會場衣香鬢影,男人紳士優雅,女人嫵媚漂亮,觥籌交錯間交談甚歡。
「阿笙,你怎麽才來?」一個身形瘦高的男人快步走到兩人面前,白晰清朗的面孔看起來十分斯文:「你可是今天的主角,爹地一直找不到人臉色不太好,你趕緊過去。」
男人說後半句話時視綫已經落在樓伶身上,審視的目光中夾雜著的驚艶讓本來就有些緊張的樓伶越發局促,攥在一起的手指關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