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年輕人沉聲道:“故不論你持何理由,你都不該橫插一手管這檔子事。”勞愛道:“可是我已經攔下了,而且絕不後悔的攔下了。”年輕人已是面上青筋跳動,漸漸起了怒火:“你想怎樣?”淡漠的,勞愛道:
“我說過,銀子是你們千方百計弄到手的,我不叫你們把銀子留下,但人卻得放他們上路。”
年輕人冷哼一聲,道:“聽口氣你好像是天王老子地王爺了。”陰鷙的一聲尖吼,又道:“我不但要他二人的命,嘿……我還要你這麼個辣椒貨,嘿……”
勞愛不怒反笑地道:“那藍風可就是你這麼個寶貝兒子?”
年輕人厲喝,道:“你少他娘的攀交情。”
勞愛道:“你太囂張了,光景還真的叫藍風把你寵壞了,想要把你渡化,只怕是不太容易了。”
年輕人跳腳怒道:“別在本大少爺面前說放,你是什麼東西!”勞愛道:“我想起來了,那晚在‘駝鈴居客店’樓上吃酒的,除了宇文長江與南宮兆以外,另外也有你一份是吧?”那日勞愛自大雁堡一役回來,就在“駝鈴居客店”中,聽得幾人尚自嘲笑自己呢——如今月光下勞愛果真認出面前這年輕人來了。年輕人一怔,道:“你究竟是誰?”
勞愛道:“別問我是誰,只說你放不放這二人離去?”年輕人厲聲道:“就憑你的幾句屁話?”
勞愛平靜地道:“你知道你口出惡言的代價嗎?”
年輕人面孔痙攣地道:“你是什麼東西?你嚇不了本大爺。”
勞愛道:“南宮烈、宇文山,再加上個藍風他們在道上光興風作浪數十年,卻不料他們的子孫卻憑般的不成器,區區一千兩銀子也要殺人,太不成材了。”
橫著伸手一攤,年輕人厲吼道:“刀來!”
早見一個大漢急快的送上一把細而窄的雙刃尖刀。年輕人一把握緊尖刀,迎著月光連揮三四次,便在連聲“嗖嗖”中,成束的刃芒激盪,他踏前一步,帶著強烈的挑釁意味,道:“現在,我將履行我說的,先殺了他二人,再把你擄回本少爺的香春院,因為本少爺漸漸覺得你還真是個美人胚呢!”
雙目一眺,勞愛道:“一個集邪惡陰毒於一身的人,他已是厲鬼的化身,惡魔的現世,一個人如到了你這步田地,似是只有一途可循了。”
年輕人尖刀已橫在胸前,他不耐地道:“不論你的膽識再大武功再高,本大爺仍然要擊殺他二人且要拿下你,是好是歹,且看你的造化吧!”冷哼一聲,勞愛不為所動地道:“你以為自己行嗎?”
年輕人尖吭的叱道:
“行與不行並非嘴巴說了算了,那得彼此之間掂量以後才知道!”
勞愛平淡地道:“如果藍風就是你這麼個寶貝兒子,難道你也不為你老子著想?”
年輕人怒道:“你少在這時候提我爹!”話聲中年輕人正欲錯步掄刀而上呢,勞愛的身後卻突見人影閃動。
“嗖”的一聲,鋼刀已快不可言的斜劈出手,力勁勢急,光景是欲一刀把勞愛劈成兩半!
錯移半步——那是十分神奇的半步,勞愛已貼著閃向左面的鋼刀而到了那人的右肩頭。
猛力抽刀不及,便聽得“叭”的一聲,勞愛的長劍未出鞘,但自下而上猛頂的劍把頂端,直把那大漢的下巴搗碎,連嘴巴鼻子也爛成一團——只見大漢狂噴一口鮮血,橫著身子倒在地上,再也挺不起來了。
更靜了——靜得似乎還可以聽到地上那人的臉孔向外滴血的聲音,那是一種“呱唧”
聲,殺雞就會常聽到這種聲音。月光更見明亮。
明亮得可以看到年輕人那雙目充滿了血絲。
他注視著地上的死者,一攤鮮血所襯托出的那個屍體,那個尚在蠕動的屍體。
於是,他的呼吸已見急促起來。
勞愛,仍然平靜的站在那兒,她根本不屑看一眼地上的死人——兩個已被她擺平的大漢。
突然,年輕人厲喝道:“李判官——”
李判官忙搶前一步,道:“在!”
年輕人怒喝道:“給本少爺圍起來殺!”
李判官大手一揮,喝叫一聲:“併肩子上呀!”
也只有三位仁兄,但三個人全心中明白,別看人家是個女流,有道是,不是老龍過海,人家能這麼的敢於出面攔事,就必有那麼兩下子,再說還未正式開打,便是兩個夥計躺下,只是——李判官雙手握刀,三個仁兄分成三面,不殺難道還抹頭撇鴨子不成?
三把砍刀不約而同的閃爍著森森寒芒,帶著破空的銳響,既狠又快的合力向勞愛劈落,宛如三個人一條心的那麼整齊劃一,三把砍刀只在中途,便改變了架勢,它們突然全脫手飛去,不!是被三人拋去的,因為三個人也十分整齊劃一的雙手捧起各人的肚皮,似醉酒般地橫跌兩丈外倒在血泊裡!
這些天寶賭坊的殺手臨死尚不知道殺死他們的人就是青龍會當家的。
當然,連藍大少爺也不知道面前這女子竟是同那宇文長江解除婚約的勞愛。
只是,藍大少漸漸明白,面前這女子的本領自己不定能挺過幾招,今夜怕是真的遇上鬼了。
忽然間,他仍是腦際閃過一抹靈光,不由得雙目炯炯的逼視著勞愛,道:
“你……你難道是……青龍會的……”
勞愛沉聲道:“你不該這時候才想到我是誰,你應該在未曾憶及我的時候就走人的,現在,你卻不能走了。”
藍大少激動的罵道:“姓勞的,別以為你了不起,認真說來你算什麼東西?如果不是你毀約,還不是我長江兄的老婆?大雁堡,長青門,你領著青龍會的人耍狠,可是現在你卻只是一個人,你以為本公子就怕了你?”勞愛冷笑,道:“與南宮兆完全是一個口氣!”
尖刀一伸又縮,藍大少的身子已在滴溜轉,像風般的開始旋動——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但看得出藍大少的面色已見赤紅一片,手中的尖刀更是倏忽間不停的變換方向。勞愛口中“嘖嘖”兩聲,她甚至連劍也未出鞘的面上露出不屑樣子。
藍大少那俊俏的面上含著無比的怨毒,牙齒聲已隱約可聽得到。
旋轉的身法宛如一陣徹地旋風,他衣袖兜起發出“噗嚕”響聲中突的如殞星般直轉向卓立中的勞愛,有一道森森冷芒暴刺向前,寒芒閃掣倏忽又滅,只聽得“咔”的一聲清響,藍大少的身子倏忽的一頓,橫裡倒退八步,幾乎一跤跌在地上。
月光下,勞愛以劍豎在前面,冷笑道:“你比藍風老兒的旋風刀,在火候上差了一大截。”藍大少雙肩晃動中,拿樁站穩身子,他咬牙橫心,決心同勞愛玩命了。
就聽他焦雷般的叱喝一聲向前三步再衝天而起,卻在身形掠空中又是一陣翻滾,尖刀便在這滾動中,挾著縱橫溢灑的刀芒,兜頭便罩向勞愛。
一招旱地拔蔥而起,勞愛冷叱一聲,人已在藍大少的頭頂,點點碎芒皆落空中,藍大少已知不妙,不及抽刀上檔,已覺背後一涼又痛,隨即他大口嚥著氣,跌跌撞撞的爬匐在地上。雙刃尖刀跌落在地上,勞愛的長劍已插回劍鞘內,她毫無表情地看著藍大少,神色上是那麼的孤傲與厭惡……
又是幾聲嗆咳,藍大少斷斷續續的翕合著嘴唇,勉強的伸出一手戟指向勞愛,道:“你……你……這潑辣歹毒的女人……你絕對逃不過……我爹……的追殺……”
勞愛道:“藍風不用找我,我自會找去的,至於你藍大少……”勞愛話聲未完,突見一團黑影突的撲上藍大少身上,勞愛一怔之間,早見一個血人狠命的拖住藍大少,口中厲烈的罵道:“你媽的,這便是你的現世報,拿命來吧!”說完張口便將藍大少的鼻子咬下來,緊接著又是一口咬上藍大少的右耳,仰頭猛的一聲“嘶”,剎時一股鮮血狂噴而出。藍大少苦於背上一劍深入內腑,一時間只有任對方抱住狂咬,他連伸手阻攔也不能。
連勞愛也心中一寒,因為藍大少的面皮全地人咬碎,森森牙齒全露出來,只有兩隻眼睛,直不愣地望著天上的月亮,可怕的直視著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