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阿西爾終於盼到他醒了，陰森森地問道，「睡得舒服嗎？」

　　夏佐先是立刻回憶起阿西爾吻了他，後來自己吻回去，再然後？沒印象了。

　　阿西爾半靠著石壁，氣息虛弱，嘴角破了，此刻已經結了痂，不難想像，先前是怎樣激烈的場景，夏佐不由得有些心虛，儘管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可是顯然被咬破的嘴角除了他還能是誰的傑作？

　　夏佐微微遺憾為什麼這麼重要的時刻，自己暈倒了呢？

　　阿西爾現在明顯很生氣，得想辦法安撫一下，夏佐冒出這個想法，便從濕冷的地上站起來，靠近阿西爾要去扶他。

　　阿西爾往後讓了一下，但身後就是石壁，沒有讓開的餘地，只好揪住夏佐的領口，「你先說清楚！」

　　夏佐乾咳一聲，摸了摸阿西爾嘴角的血痂，歉意道，「我暈倒了，不知道為什麼弄傷了你。」

　　阿西爾頓住了，隨即憤怒地給了夏佐一腳，混蛋！

　　夏佐以為他是生氣自己咬破他的嘴唇，任打任罵毫無怨言。

　　隨即阿西爾就盯著夏佐好一會沒挪開目光，眼裡有點掙扎。

　　夏佐不由自主地回味親吻的滋味，正猶豫著要不要冒著被阿西爾揍成豬頭的風險再感受一遍，彌補暈倒的遺憾，就見阿西爾示意他低頭。

　　夏佐微微彎了彎脖子，阿西爾揪著他領口的手就換了位置，改成揪住他的頭髮使勁一拽，又吻了上來。

　　這個吻是惡狠狠的，粗暴又血腥，毫無色氣，夏佐心花怒放，配合地張開嘴，正欲深入地「交流」一下，阿西爾又退開了。

　　夏佐舔舔唇，嗓音微暗，「阿西爾，為什麼吻我兩次？」

　　阿西爾看了看他的反應，眼裡劃過一絲失望，面無表情，「作為我的男寵，提前練習一下，免得你露餡。」

　　夏佐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既然如此，練習兩次一定不夠，只是親吻那也不夠。」

　　說話間竟似還要繼續。

　　阿西爾瞥他一眼，警惕道，「夠不夠主人說了算。」

　　夏佐悶悶笑了，「好的，我的主人。」

　　主人兩個字說的曖昧又緩慢，細細的氣流吹過耳朵，阿西爾不自在地轉移話題，「你知道我們要去惡魔深淵吧？」

　　說到正事，夏佐也暫時放下了旖旎的心思，嚴肅地點頭，順道半抱半扶把阿西爾弄到相對乾燥的地方。

　　阿西爾便隨手在地上劃了簡單的示意圖，「惡魔深淵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魔宮，另一部分是混亂地帶，魔宮在深淵正中，四周全是混亂地帶，魔宮裡的幾乎全是高階魔族，混亂地帶則是亂七八糟的低中階惡魔，魔宮的主人便是魔王。」

　　夏佐道，「你現在是高階魔族了？」

　　阿西爾點頭承認，夏佐意會，「你要混進魔宮。」

　　阿西爾又在代表魔宮範圍的半邊劃了個標記，「魔宮東部是異影族的地盤，其餘三個部位是魔宮三大惡魔的領土，他們共同替魔王管理魔宮。」

　　夏佐仔細看了看，「你知道的倒清楚，那位『大人』告訴你的？」

　　所謂的『大人』自然就是阿西爾虛擬出的自己身體的身份，不過夏佐語氣怎麼酸酸的。

　　阿西爾瞄他一眼，故意回答，「沒錯。」

　　從某種角度來說確實是這麼回事。

　　夏佐背在身後的手捏碎了一顆小石子，面上淡定無比，「我相信你。」

　　嚎叫深淵是惡魔深淵的入口，魔氣常年洩露到這裡，才是導致嚎叫深淵氣候環境土壤都十分惡劣的根本原因，嚎叫深淵的中央部位是一個天然的異界之門，連通了惡魔深淵，每到日月交替時分，異界之門就會開啟，大多數人都知道，但沒有幾個人會自己找死進惡魔深淵。

　　然而上一世，夏佐以為他受了嚴重的傷，為了一個根本還沒怎麼認識的惡魔冒死進去找惡魔果實，結果弄的自己差點死了，也沒吃那個果實，也不知道該說蠢還是執著。

　　想到往事，阿西爾總是不忍心再對夏佐怎麼樣，他就是再鐵石心腸，在知道對方差點為他魂飛魄散之後也莫名的柔軟了。

　　一個已經成神的人，還能為了自己放棄一切逆轉時間，除了夏佐，還有誰能為他做到。

　　許多年時光過去，他們仍然站在這裡，恩恩怨怨隨著逆轉的時間一筆勾銷，唯有記憶還在。

　　儘管有十年隔空互相傷害，阿西爾卻不願忘記，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這都是經歷，是他的一部分，學會釋然，引以為戒，才能稱之為成長。

　　哪怕過程苦痛，哪怕代價慘烈。

　　明確了接下去的行程，阿西爾就耐心地恢復精神力，期間莫裡斯醒過一次，但為了避免麻煩，灌了他一點食物就又打暈了。

　　這一天仍舊是漫天飛雪映藍花的嚎叫深淵，天際的光線一點點隱沒，阿西爾藉著惡魔深淵逸散過來的魔氣終於恢復了九分，等到白日過去，夜幕降臨，就是進惡魔深淵的時候了。

　　莫裡斯從無盡黑暗中醒來，等待他的是兩條道路。

　　「你可以選擇死亡，或者做我的僕人。」

　　莫裡斯譏笑道，「癡心妄想。」

　　他作為一個強大的亡靈法師，雖然沒想通自己是怎麼陰溝裡翻船的，但要因此做誰的僕人那是完全不會考慮的事。

　　阿西爾淡然點頭，「既然如此，你就下輩子繼續信仰無罪吧。」

　　莫裡斯聽到無罪的名字面色大變，「你怎麼知道！」

　　阿西爾耐心欠奉，「我不但知道無罪是你的神，我還見過他。」

　　莫裡斯頓時癲狂，「他在哪？他在哪！」

　　他激動起來，魔焰長鞭與皮肉交接的地方就勒得緊緊的，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整個人都扭動著想去拉阿西爾的衣角。

　　夏佐很自然地擋住他，「我傾向於殺了你。」

　　莫裡斯卻改變了主意，「我願意我願意！只要你們讓我見到神，我什麼都願意。」

　　阿西爾不免意外，這個莫裡斯倒是真的癡迷於無罪，不過也側面說明他跟無罪沒什麼深層關係，否則不會為了見一面就放棄了所有堅持。

　　不過莫裡斯肯妥協就再好不過了，阿西爾開始繪製契約魔法陣，小黑是魔族，天然臣服於魔王的等級又弱到不能直視，所以簽主僕契約很容易，換了莫裡斯就麻煩些。

　　幸好魔戒裡的材料一應俱全，阿西爾將魔法陣畫好，把莫裡斯扔進去，取了他的心頭血完成契約。

　　暮色降臨了，必須盡快通過異界之門，莫裡斯是亡靈法師，惡魔深淵什麼可怕的東西都有，但就是沒有亡靈，所以他去了只是累贅，阿西爾便對莫裡斯道，「你去紫羅蘭帝國，但不許管特倫斯，想辦法找出紫羅蘭帝國皇宮見過西倫公主的人，全部記錄下來，期間你可以繼續發展你的亡靈軍團，只要不用卑劣手段，都隨你，相反，如果你還故技重施，就永遠別想見無罪了。」

　　胡蘿蔔加大棒，打發走了莫裡斯，阿西爾和夏佐來到了異界之門。

　　異界之門周圍的嚎叫花開的最燦爛，香氣濃郁至極，幾乎要熏得人頭暈，夏佐忽然道，「我總覺得這裡很熟悉，但從來沒來過嚎叫深淵的異界之門。」

　　這是靈魂的記憶，夏佐曾經為了給阿西爾尋惡魔果實來過許多次，現在不記得了，熟悉的感覺還在。

　　有些不合時宜的，阿西爾鬼使神差想到了在伊那城看的歌劇。

　　葉麗珠假死之後，歐密羅自殺追隨，葉麗珠醒來發現他死了，就真的也自盡而亡。

　　這種不願獨活的行為，人類稱之為愛情。

　　所謂愛情是什麼，沒有人教過魔王，他也不懂，夏佐喜歡他，夏佐愛他，也沒有什麼分別。

　　原來，這種濃烈到要淹沒他的情感，叫做愛情。

　　阿西爾心緒有些浮動，但很快掩藏好。

　　兩人踏入黑色的漩渦，穿過異界之門，來到了一個暗紅色的世界。

　　眼前景色剛一清晰，就有一隻三頭的魔物從天而降，虎視眈眈。

　　這是一種中階低級惡魔，有個簡單粗暴的名字，就叫三眼魔，因為它的每一顆頭上都只有一隻眼睛，三顆頭加起來體積比身體還大，顯得頭重腳輕。

　　阿西爾斂了高階魔族的威壓，因此這隻三眼魔還以為是兩個人類，腥臭的口水流下，三隻血紅的眼珠盯著他們，「人類。」

　　惡魔深淵外圍的魔物都是原始本能很強的惡魔，甚至不能稱之為魔族，但他們是魔王最忠誠的屬下，所謂惡魔大軍，幾乎都是它們構成，包括降臨普羅城的那些，全是這裡的魔物。

　　它們誕生於魔氣中，智慧低下，連小黑這種蠢到發指的魅魔都比不上，長年廝殺，運氣好的話，吞噬到高階惡魔本源也許能進化成為魔族，而不再是魔物。

　　以前阿西爾覺得這種魔物的存在沒什麼奇怪的，現在再看，恐怕都是世界意志為了魔王該做的事而準備的「工具」吧。

　　聖殿抓捕的惡魔，大多數也是從惡魔深淵流竄出去的「魔物」，有智慧的魔族少之又少。

　　阿西爾現在看到它們都像看到一個個世界意志的爪牙和化身，冷冷一笑，魔焰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