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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請下凡》第24章
☆、昔我(二十三)

  夏非滿看看四下無人,才悄聲道:「我知道帝君和那些無情無義的神仙還是有差別的,對不對,帝君如今是不想讓尊上死的,對不對?」

  東華失笑道:「如今?小友這話從何說起?」隨即正色道,「本上仙何時都不想他死。」

  夏非滿眼神變得懷疑起來,沒有立即說什麼。卻往後退一步,重重的跪倒在地,整個上身都拜伏下去:「事到如今,帝君說什麼就是什麼。可這件事情除了帝君,我不知道還該和誰講。」

  東華聽他話裡有話,心裡未免有些不悅,卻隱隱猜到定是玄天那裡情況不妙,便耐著性子道:「除了你,你家尊上在這魔境裡就沒有其他心腹了?」

  夏非滿將頭微微抬起,低低的道:「帝君是知道的,尊上他二番仙魔之戰負傷休養,那時在他身邊侍候的只有我一個人,所以尊上除了我誰都不信。」

  東華不解,他著實不知玄天二番仙魔之戰時負傷的事,夏非滿卻振振有詞說他知道。又聽他說「只有我一個人」,心裡沒來由更加不悅。只不知是為當時的玄天淒涼處境,還是為了自己被隔在局外的那點子遺憾。他清楚不該遷怒夏非滿,便溫聲道:「多謝小友對本上仙如此信任,儘管說吧,你家尊上到底如何了。」

  夏非滿又將頭低垂下去:「我見今日尊上出宮時瞳孔微見紅色,想是他……魔炎發作了。」

  東華唇邊本就僵硬的笑意頓時消失無蹤:「……什麼?」

  夏非滿繼續往下說:「一個冰魄並不足以壓制魔炎,且雪魂和水魅的交合體根本比不上冰魄。而現在冰魄又在帝君身上,所以尊上打從凡界回來,魔炎發作的次數日漸頻繁。我以為帝君知曉尊上昨夜的情況,後來忽想到帝君和尊上並不在一處,因此便沒有發問。再看尊上今日陣前十分神勇,還以為沒事……求帝君讓天界的人……」

  東華已經沒有耐心聽他說完,急急忙忙打斷了他:「帶本上仙去見他。」他暗暗埋怨自己疏忽大意,怎麼忘記玄天身上還有這一樁近憂。

  夏非滿立時站起身:「不可以!我是求帝君讓天界收手,而不是……」

  東華道:「小友以為本上仙堂而皇之走出魔境天界會不產生疑心?倘或天界猜到你家尊上有異,趁機殺進來,如之奈何?」

  夏非滿眼睛閃了閃,急道:「那我也不能讓帝君見尊上。」

  東華見他顧慮頗多,索性指天誓日道:「本上仙若害他,立刻就死。」

  夏非滿見他神色凜然,與平素大不相同。咬牙道:「好,但若尊上出了什麼閃失,我不會放過……你等等!」

  東華已經越過他,心急火燎的向玄天寢殿而去。他想起昨夜玄天貼在自己脖頸後那一陣隱忍的顫抖,但當時只顧著心猿意馬,卻沒有多餘的心思為玄天考慮。難怪玄天昨夜一心想要見他,無非是被魔炎煎熬,想來求個安慰罷了。

  還好沒有推開他。

  可這兩日他還忍著魔炎力戰眾仙,簡直胡鬧!若非此時來的是青陽白藏等人可以稍緩戰勢,說不定他此刻都已爆體而亡了。

  東華大力推開寢殿大門,便聽裡頭傳來淡淡一聲:「退下。」

  殿中漆黑一團,東華從夏非滿手裡接過燈盞,隔著微弱的亮光,依稀可辨玄天在榻上盤膝而坐。

  玄天見來人並不聽他的,便又道:「本座之命你聽不見?」聲雖不大,卻因夾帶著隱隱怒意而顯出幾分迫人之感。

  此刻東華離他僅有三丈之遙,而他因飽受魔炎折磨感應不到,可想而知他的現狀有多不妙。東華便問夏非滿:「他魔炎發作的時候,就是這般咬牙自己忍著?」

  夏非滿道:「是,眼下只知道湊齊冰魄雪魂和水魅可以抵消魔炎,別無他法……尊上不肯渡給其他魔族,他從來都是獨自承受。」

  東華在楊家見過冰魄離體時玄天的模樣。只是瞬息間,便生生將玄天一雙黑眸炙成紅色。

  而近來玄天的魔炎應是斷續了很久了,他發作期間居然還逞強出戰。他平素何等驕傲,若非到了極限絕不會棄戰回宮。

  東華喉嚨發澀,輕聲道:「小友請先迴避,本上仙有話對他講。」

  夏非滿當著自家尊上的面不好對東華無禮,只得不放心的再警告一句:「休要對尊上不利,請帝君記得剛才起的誓。」

  東華平日裡還算欣賞夏非滿的純真率直,此刻卻忽然對他厭倦無比,破天荒的綻出一分冷笑:「小友認為,本上仙能對自己的師弟做什麼惡?」

  夏非滿聽東華搬出了師弟二字,沒來由怔了怔。不再多言,躬身一拜逕自關了門,守在殿前。

  東華這才放軟了神色,轉而盯著閉目調息的玄天,手捧燈盞一步一步走向榻前。

  玄天的氣息十分雜亂。寢殿燈火俱滅,原本眼前只是無邊黑暗。可此時他微微睜眼,視野裡是一片暗淡的血色。

  微光來自一個掌燈的人影,觀那修長的身量極其熟悉,只是未覆白衣。

  玄天深知此刻自己最是狼狽,不肯給任何人瞧見。

  可若對方是東華呢?

  玄天希望眼前的人不是他,只因怕他看見自己這副慘兮兮的模樣。他並不怕東華說什麼,相反,東華哪怕向他投以最狠厲的言辭,他也願意聽。

  怕只怕,東華僅是一語不發冷眼瞧著,那才最誅心。

  ……可若來的不是他,也十分誅心了。

  玄天心裡一片糟亂,撐著眼簾,勉力辨認著掌燈人。

  卻聽見掌燈人一面向這裡來,一面道:「好生威嚴,連我也不認了?」

  這語聲雖然微微顫抖,於玄天來說卻如碧梅上滑落的一滴雨露,堪堪點在他心頭。瞬間,玄天腦海中出現片刻的清靈,眼前的血色似乎也不那麼濃重了。

  他試探著張口喚道:「是師兄麼?」誰料這一鬆懈,壓在喉頭的一口血立刻湧了上來,順著他嘴角向下淌。

  東華步伐一滯,盞上燈油滴了滿手,疼得鑽心。他也顧不上看手上傷勢,更顧不上腌臢,急急忙忙將燈台放在案上,胡亂將手在衣擺上抹了幾下。直到坐在榻上時才發現身無旁物,只得徒手去擦拭玄天唇角的血漬。

  玄天他十分順從的任人擺佈,如囈語般的道:「師兄,當真是你?」

  「不然還能是誰。」

  玄天心中一熱,氣息又開始發顫,昨夜東華自始至終都只肯給他一個背影,到離去時他才趁著東華熟睡,繞過去仔細端詳他的臉。而此刻東華居然主動拉近距離,與他近在咫尺,他目光緊緊鎖住眼前這張如幻如夢的臉,伸手牢牢的牽住東華的衣角。

  東華憐惜他病體,故而任由他動手動腳。

  過了片時,玄天才敢試著開口道:「師兄專程來看我……師兄願意跟我說話了?」

  東華點頭:「是。」

  玄天得到了肯定,深深吸了口氣,而後長長的吐出,恍若滿腑的魔炎都得到了平復。

  東華溫聲道:「很痛?」

  玄天沒有吭聲,卻很坦誠的沒有掩飾眼中的痛楚。

  東華好容易將他臉上的血漬盡數轉移到自己手上,起身便欲尋找擦拭的物件,卻見玄天眸色忽然暗了暗,牽著他衣角的手往回猛力一收。

  東華措手不及,立時撲倒在玄天懷中,他愕然仰望,發現玄天嘴角又漫出一點血絲。

  東華嘆道:「白擦了這麼久。」

  話音剛落,便覺自己唇上貼來兩片炙熱的柔軟之物,玄天赤紅的雙眸近在咫尺。

  雖然此刻玄天身體欠佳,卻絲毫不影響這個吻的力道。也可以說是東華肉體凡胎,費不去他許多力氣。他緊緊摟住懷裡的人,輕而易舉的撬開他的雙唇。

  東華被玄天突如其來的妄為驚得睜大雙眼,口中傳來淡淡的血腥味,滿是血污的雙手不知該往何處擱置。而玄天闔著雙眼,睫毛顫的厲害,其下投射出一片蕭索的密影。

  東華的一顆凡心也跟顫開了,他自暴自棄的想,此處可是堂堂魔皇的寢殿,哪個能知道此間發生了何事。不若先依他胡來,左右不過是一副軀殼。區區唇舌之交罷了,本上仙七世輪迴什麼沒經歷過。

  二人唇舌交纏了一回,玄天猛然將東華按在榻上,兩隻手在他腰間游移,顯然是在撥弄衣帶。

  東華掙了幾下,含糊不清的道:「別忘了,我如今是凡體……我還不想死……」

  一則如今互為參商,東華點到為止,本就不欲與玄天有更多牽扯;二則他不明冰魄底細,不敢保證這幅肉身是否能承受玄天雷霆之勢,若立刻就死,還不如再熬幾日。

  東華啼笑皆非,攤上這種事,本上仙竟是畏懼大過牴觸。

  玄天動作一滯,貼著他的唇角,喃喃道:「你不能死……別走……」

  東華見他一提「死」和「走」這樣的字眼,眸子裡的紅色便又漸漸加深了幾分,顯然是他心緒激動而致魔炎加劇。

  東華向來對玄天照顧有加,洪荒初破他和玄天出離恨天歷練時,遇著棘手的妖邪從來都是他挺身而出,邊出言安撫邊將玄天護在身後。此刻他本能的將手繞在他脊背,輕拍幾下,一如當年那般安撫道:「別怕。」

  玄天迷濛的眼中頓時泛出星星點點。

  東華看他神志不太清楚,便又在他背上拍幾下,柔聲哄道:「師兄不走,聽師兄話好好睡,醒來就不痛了。」

  玄天表現出前所未有的乖順,老老實實的在東華身側躺好。這時赤紅的眸色稍稍淡了些,但一雙手仍是牢牢的糾纏著東華。

  東華無法從他的禁錮中脫身,索性扯起錦被擦拭唇角的痕跡,轉而又去為玄天擦拭。

  忽忽這麼多年掠過,玄天還是只願將脆弱的一面暴露給他一人。

  東華以為玄天變了,可好像變得不太徹底。當年玄天為仙時,別人只知他叱吒八荒的神威,又哪裡知道他幼年每每受傷掛綵時,會躲到自己這裡尋安慰。

  小小的偏殿裡,一個少年神仙輕聲細語撫慰另一個少年神仙,後者伏在前者身側沉靜安睡。

  也許從世俗的眼光來看,這已經親密的有些過分。可東華理所當然,他和玄天從爐子裡出來以後,便是這樣相伴著長起來的。

  仙體大成後,他二人依然無間,卻不再這般親暱相待了。從何時起,玄天有了避嫌的自覺?

  東華追憶了片刻,暗猜大概是出了離恨天以後。

  光陰荏苒,物是人非。

  自己已經從離恨天的小童搖身一變,高居天界帝君之位,而玄天也投身於他所執之道。

  可他對玄天痛心過,激憤過,灰心過,卻從沒怕過。就算玄天修為可能會高過他,就算玄天此刻輕輕鬆鬆就可以讓他灰飛煙滅,他也絲毫不怕。

  因為這一聲「師兄」不曾變過。

  東華僥倖的想,若玄天不認他,說不定他便會將玄天和其他妖魔一概而論,不會這樣糾結了。

  東華將手輕按玄天因痛楚而緊鎖的眉宇,長長的嘆出一口氣,覺得腦子裡亂糟糟的。

  「玄天身為魔皇,大逆不道,弒仙無數,他不過是本上仙的師弟而已,本上仙豈能心慈手軟?」

  「玄天是本上仙師弟,全心全意待我,且本上仙早已屬意於他,他不過是墮入魔道而已,本上仙匪石,安能不徇私情?」

  兩個聲音都是東華的。

  一時間在他心神間往復交替,聒噪非常,鬧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索性他閉起眼,由著自己心性大發,反手環抱玄天,一面在他身上繼續輕輕拍打,一面往玄天身上貼的近了些。

  與此同時,東華狠狠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

  終於作出了取捨。

  他注視著玄天漸漸平靜的睡顏,同時有些貪心的感受著對方的體溫與氣息,久久不捨閉眼睡去。

  待東華醒來,玄天仍在合目睡著,神情十分安恬,尋不見半點痛苦之色。東華見兩人都還維持著最初的姿勢,相互摟抱一夜沒變。想了想,便抽回自己的手臂,又去撥牢牢按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

  卻發現這隻手驟然一緊,東華看去,見玄天已經睜開眼,正靜靜的看著他。

  玄天輕聲道:「我還以為昨夜全是幻覺。」

  東華問道:「好些了?」

  玄天點點頭,道:「謝師兄昨夜相救。」

  東華淡淡道:「我沒有做什麼。」

  玄天一怔,唇邊柔和的弧度立時變得僵硬,若非瞥見錦被上的墨蘭被血跡點染,他還以為昨晚種種皆是幻覺。

  卻聽東華繼續道:「況且,我為我師弟而來,與魔皇毫無關係。魔皇可否放手?」

  玄天深深的笑起來,可那眼裡卻未見一絲笑意:「師兄善變的功力愈發長進了,昨夜明明與我那般親近,現在又搬出這番說辭,就是不肯正視自己的真心。」

  東華狠下心道:「那又如何。你為仙之時我都不曾正視,更遑論如今呢。」

  玄天忽然欺身而上,將東華壓在身下,目光裡起了幾分狂熱:「原來師兄那麼早就喜歡了我,告訴我,何時開始的?」

  東華自知失言,索性故態復萌不再講話。

  「師兄不願意透露?」玄天等了片刻,看東華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溫吞模樣,知他又開始緘口,便冷笑一聲:「或許師兄喜歡這樣。」

  最後一個字剛落地,他便將東華下巴抬起,繼續行昨夜那唇舌相湊之事。

  東華皺起眉想要偏過頭,卻被玄天牢牢卡主下巴動彈不得。

  玄天執拗的使上些力道,毫不費力的撬開了東華的唇。他在東華嘴裡橫衝直撞,頑固的侵過東華口中每一寸。

  東華暗道好你個玄天,先囚禁再用強,分明欺負本上仙如今手無縛雞之力。

  由於呼吸阻滯,東華眼睛裡起了一層薄霧。可是那雙向來平和的眸子,卻透過薄霧射出一抹冷冽的光。

  玄天被他看的眉心一動,忽然感到自己唇舌上傳來輕微的異樣之感。以玄天刀槍不入的神仙之體,自然輕易不會產生痛覺,可這感覺總錯不了。

  東華咬了他。

  玄天喉中傳出輕笑,極低,東華聽不出是冷笑,還是嘲笑。東華自然清楚咬不壞他,但發現這樣十分解恨,登時在齒間幾乎用上全身的力氣。

  玄天深色的眸子光彩熠熠,如同被清風拂過的春潭。雖然幽深,卻水光通透。

  東華待人接物向來是謙謙君子,即便不悅也很少流於表面,唯有在玄天這裡,才會稍稍放任心緒。玄天一邊含著笑一邊與東華面貼面,眼對眼,任由他咬。

  東華咬了許久,直到用盡力氣,心中那股無名火也隨之漸漸消散。這才鬆了口,依舊眉垂目合。

  玄天湊在他耳邊輕輕道:「只要師兄喜歡,咬到天荒地老我也奉陪。」

  東華只顧心疼自己用力過度的兩頰,哪裡肯去理會他。

  玄天目光灼灼的落在東華臉上,這張臉美絕萬物,從前他便這樣認為,如今尤甚。深覺時光每添一歲,這個人便添一分氣韻,他對他便添一分癡迷。

  萬餘年的光陰累積,無法想像,他對他癡迷到了何種境地。玄天想要將身下之人永遠留在自己身旁,無論像從前那樣,或是像現在這樣。

  東華在這片刻靜謐的間隙裡,也自有一番計較。

  東華和玄天師出玉清真人,從小遵從師命奉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此類教條,凡事只論結果不論起因與過程。玄天已然墮魔,理由是為「恪守魔道,盛極魔境」。可是縱然塵埃落定,他也仍想知道,玄天會有這種想法是何原因。

  且還是一番仙魔大戰後不久。

  東華覺得腮上沒那麼酸睏了,便籌措著如何問起。

  忽然聽見夏非滿十分慌亂的在外面拍打殿門,那節奏毫無章法,十分突兀。

  東華眉心一動,嘆息著將疑問壓下。

  玄天已經寒著臉發問:「何事驚慌?」

  夏非滿急急的聲音傳來:「尊上大事不好,今日來的是天帝百忍,他破了尊上設下的結界,天兵要衝進魔境,我們快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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