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張成業介紹了一番張根他們， 這是他們這次採訪的主角的家人， 稍稍寒暄了幾句，看到屋裡一下子多了這麽多人，張衛國終於緩過勁來了， 沒有那麽緊張，有條有理的回答記者的問題。

　　記者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

　　一臉的和氣。

　　對剛剛張衛國的走神， 一點也沒有不耐，笑著再問了一遍。

　　「我的學習方法就是多看書，多練題， 總結歸納……」

　　鎮上來的幹部拉著張根說話：「你孫子他平時是怎麽學習的，你知道嗎？在這樣的家庭條件下，他平時是做什麽？聽說他還會下地幹活，他的時間安排得過來嗎？」

　　還有的問蘇茴：「你的兒子這麽出色，還有一個大兒子成爲了軍人， 雙胞胎的成績也名列前茅， 眼看著又是大學生的苗子， 你是怎麽教育這些孩子的？」

　　……

　　最後，該問的都問完了， 記者愛惜的拿出了相機，這時候的相機那是真正稀罕的玩意兒，他是寧願自己受傷都不願意這相機有一絲損壞。

　　損壞了賠不起啊。

　　「來，衛國，你拿著錄取通知書，你媽媽， 你爺爺他們站你旁邊。」

　　張衛國是中心，他的左邊站著蘇茴和兩個弟弟，右邊站著張根和李滿芬。

　　張貴張全他們也在，他們站在後面那一排，各個都很緊張，這可是拍照上報紙啊，到時候他們的樣子都會被看報紙的人看見，一輩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下一回，能不緊張嗎？

　　蘇茴在拍照的時候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動作和表情，讓自己變得更普通一些，不引人注目，雖然到時候看報紙的人目光焦點幾乎都在張衛國身上，但是也會有人注意到旁邊的她，畢竟培育出了這麽一個出息的孩子，他們或許會對她的教育經驗感興趣。

　　好好的激勵了一番張衛國要好好學習，爲祖國效力，以後也能反哺家鄉，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才之後，他們滿意的離開了。

　　他們離開了，但是他們過來帶來的影響才剛剛開始。

　　張根拿起那面錦旗，還有那些紙筆，刻了字的保溫壺，這都是他孫子的勛章。

　　這是能傳給後人讓他們當做傳家之寶的東西。

　　想著，張根哈哈大笑，然後就在張衛國有些無措的表情中，流了眼泪，不過他很快就抬手抹去了這代表他失控的泪水，抬手衝著張衛國的肩膀狠狠的拍下去：「衛國你好樣的，真的好樣的，爺爺以你爲榮！你是我們的榮耀！我們的驕傲！」他說的次序有些顛倒，不過意思表達出來了，大家都聽得懂，這麽直白誇獎的話，張衛國心裡也有很大的感觸，說不出話來。

　　他考上大學了，很高興，家裡人、周圍人的高興更是讓他有一種在夢裡的飄忽感。

　　張全在旁邊用羡慕的眼神盯著他看。

　　他看了眼自己的兒子，不知道兒子會不會也能給他們帶來了這個榮耀，他要求沒有那麽高，不求什麽狀元榜眼的，只要能考上大學就好了，名次的話他不敢奢望。

　　「兒子，爸等你的錄取通知書。」

　　張錦華現在很敏感，根本不敢說話，他自己都沒有足够的信心，他怎麽能給出承諾？

　　張成業送了送記者他們，沒多久就回來了，他的好心情從他臉上的笑容就能輕易的發現。

　　「衛國，你好樣的，我們村以你爲榮，接下來去大學不能懈怠，繼續加油！」

　　張衛國笑著點頭：「我會的。」

　　張貴抱著兒子過來，放到了張衛國的懷裡：「你抱抱他，沾沾你身上的文氣，以後也考個狀元，考上大學！光宗耀祖！」

　　張根拉著張成業：「我打算辦一場席，請大家好好吃一頓，你覺得該怎麽個章程？」

　　蘇茴想了一下，點頭：「我也覺得可以。」上一次高考別人家考中的，家裡不是窮到叮噹響的都辦了席，他們家也慶祝一下。

　　張根很自然的：「家裡養有一頭猪，現在也有些分量，把它宰了，正好用來辦席。」

　　聽到這話李滿芬動了動嘴巴，那頭猪可是等著過年的，而且要是大孫子也考中了，到時候辦席哪裡來的肉？

　　蘇茴拒絕了：「現在這時節正是長肉的時候，殺了太可惜了，你們放心，我有辦法，也不講究肉有多少，就是一份心意。」

　　……

　　聽著他們在討論酒席的事情，趙來娣忍到了現在，終於拉著張衛國問出了聲：「衛國，你的通知書到了，你堂哥的呢？」

　　「這學校的錄取通知書發出的時間不一樣，上一年不是也分了很長時間的間隔嗎？」說這話的是張成業。

　　李滿芬聽了沒說話。

　　模糊記得好像是，衛國考上了大學，她高興，但她也惦記著她的寶貝大孫子，他呢？

　　他怎麽樣？

　　現在聽到這，也只能繼續耐心等待。

　　那幾個人走了，其他的村民也聽到消息一窩蜂的上門來，問他們剛剛發生了什麽情况？

　　趙夏蘭：「好像說衛國考了我們市的第一名是不是啊？」

　　張根哈哈笑著回應：「對呀，他還是我們省的第二名啊，我們這麽大一個省，那麽多人，考了第二名！」

　　蘇茴對著趙夏蘭點點頭，趙夏蘭激動的哎了一聲，一拍大腿：「文曲星下凡啊！」

　　李滿芬：「他們是過來褒獎的，也是採訪，我們要上報紙了，還拍了照，我們一家人都一起拍了照，等過段時間就能在報紙上看見了。」

　　李滿芬看到他們羡慕的眼神，也唾沫橫飛的炫耀起來：「衛國的成績一向都好，也努力刻苦，這不，努力就有回報了，人家幹部都來表揚他，讓他上了大學也好好學習，還給了獎勵，這獎勵就有一百多呢。」

　　「哎喲喂，一百多，這麽多啊！」

　　還有的對著蘇茴：「你家衛國就是厲害，大家上學都是花錢的，就他還能掙錢，還能有名氣，這都被領導給記住了，以後要是回來了，多有面啊。」

　　「以後還能更有面呢，等他大學畢業，不知道就去哪裡當幹部了，衛國現在才多少歲呀？他年紀不大吧。」

　　「他十五歲，今年十五歲，那大學畢業，大學好像是四年吧，大學畢業出來還不滿二十。」

　　「年輕有爲，年輕有爲啊。」

　　「這上大學要花銷嗎？大不大，我們能多少幫把手，這麽出息的孩子可不能因爲缺錢就不上學了。」

　　「放心，現在大學有補貼，家裡不用花多少錢。」

　　「這麽出息也多虧了蘇茴教得好，我兒子也在你班上，他以後我不求狀元，能考上大學我就謝天謝地了。」

　　「以後的發展肯定很光明，衛國你到時候不要忘了我們啊。」

　　「對對對，我們鄉里鄉親，看著你長大，以後出息了，回家看看。」

　　然後蘇家那邊也來人了，蘇仲、蘇淺明，田思怡他們全部過來，他們聽到了什麽？他們聽到他們外孫考了市狀元啊，市裡的幹部都過來褒獎和採訪，這是多麽出息的一件事啊！

　　一聽到這個哪裡還坐的住？立刻就過來探究竟了。

　　一問，果然是真的，蘇淺明那叫一個高興，紅光滿面，田思怡已經抹起了眼泪，拉著蘇淺明在那裡哭：「太好了，太好了，你看我們女兒，我們外孫，這日子過得有多好，太好了，我們離開是對的。」

　　蘇淺明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對，他們出息，出息，真是太好了，我們是對的。」

　　這話有點奇怪，蘇茴聽到了，微微挑眉。

　　「要辦席是嗎，我們也來幫忙。」蘇淺明高興的，一聽說要辦席，恨不得大包大攬……

　　蘇仲看著妹妹，也很欣慰：「妹妹，這下子你不用擔心了，衛國，你好樣的。」

　　他們一直擔心妹妹，現在看來是還好，但是眼看著四個男孩子就要長大了，成家是一個坎，生子又是一個坎。

　　現在是够住，但是等到他們四兄弟都生了孩子，難道全部擠一個房間嗎？

　　建房子的支出從來就不小。

　　哪怕是泥磚房，也是要準備相應的材料的。

　　妹妹家現在又供他們念書，哪裡存的下錢來？

　　現在好了，保國那邊進了部隊，他的未來不用擔心，衛國又考上了這麽好的大學，很快就能讀出來，到時候就算兩個小的考不上，也有兩個哥哥幫襯，不用把壓力全部放到妹妹身上。

　　他們也可以放心了。

　　「你去上大學了，好好學習，以後也能掙錢養家了。」蘇仲這話說得感慨。

　　張衛國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擔心，看了眼笑眯眯的媽媽。

　　他考上了大學，媽媽開心，他也很開心，他很快就能幫著一起撑起這個家了。

　　他們在這一頭高興，也沒有忘了另一頭的張保國。

　　第二天蘇茴就去鎮上發了電報。

　　那一邊剛收到電報沒多久，張保國就拿到了錄取通知書，他立刻也發了電報回家，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太好了，他們兩個都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學校，張衛國報考的是首都大學哲學系，現在這時候文史哲是最火熱的學科。

　　張衛國打算等到了學校再兼修數學，他對數學也挺感興趣，而張保國他報了首都國防大學。

　　張保國有些興奮，他已經一年多沒有見到家人了，很快他們就能在首都相見。

　　二弟肯定是能見到的了，都在首都，不知道媽媽和兩個弟弟會不會送二弟去首都上學，然後他們見上一面。

　　想了想，張保國搖頭，家裡距離首都太遠了，兩個小的到時候學校開學要上課，估計去不了，媽媽……應該會送二弟去，畢竟二弟雖然說是大學生啊，但是他才十五歲，媽媽也是個喜歡往外面跑的，能去首都看看，媽媽應該也會嚮往。

　　但是媽媽一個人送的話也不太安全，去的時候還好說，回來的時候媽媽就一個人了，那麽長的旅途，在車上媽媽誰都不認識，不够安全也會無聊。

　　這一點媽媽也會考慮，會是誰一起呢？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麽久沒有見媽媽他們，他想見他們了，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見面。

　　這麽長時間不見，他長大了不少，媽媽應該還是老樣子，衛國本來就在長身體，現在不知道有多高了？

　　就跟張保國想的一樣，張衛國去學校報到是一個問題。

　　他十五歲，一個人坐那麽久的火車，孤零零的去報到，張根覺得這樣不太行，但是讓蘇茴一個人送他也不太行，兒媳婦現在年紀也不算太大，要是被拐子給看上了，硬來怎麽辦？

　　怎麽說也得多一個人有個照應比較好。

　　蘇茴主動去問了蘇仲，他同意了，到時候他們兩個一起送張衛國去首都報導，之後再回來。

　　雙胞胎就在家裡，到了開學日期乖乖去上學。

　　他們兩個年紀也不小了，可以照顧自己。

　　如果這兩個小孩子在家，那也不行。

　　只有兩個小孩子在家的話，要是有人起了歹心，不管他們兩個怎麽聰明，那也是小孩子。

　　最後說定由張根他住到這邊來。

　　就睡在張保國他們房間。

　　吃飯張根也提出到時候一起去老宅那邊吃。

　　蘇茴點頭同意了，這樣也好。

　　他們要是想吃別的，可以自己回來開小灶。

　　不等李滿芬說話，蘇茴就主動提出，出發前會提前把他們兩個的口糧送過去，他們兩個小夥子很能吃，她心裡有數，吃這麽久的話，吃掉的糧食確實不少。

　　這席幾乎全村的人都來了。

　　席面不是很好但很風光，這是張保國和張衛國兄弟兩個的席面，不過因爲他不在家，誇獎的話就全部對著張衛國去了，把他誇得飄飄然，就差直接飛上天了。

　　張錦華一邊焦慮的等待著錄取通知書，一邊看著他們紅紅火火。

　　辦完了席，就是收拾行李出行。

　　聽著耳邊對他們兩兄弟的誇贊，還有扎心的一問：「你的錄取通知書到了嗎？

　　張錦華感覺到了絕望。

　　能够有大學錄取他就不錯了，這麽好的學校他根本不敢想，女媧造人的時候也太不公平了。

　　吳楚楚也很吃驚，張錦華的兩個堂弟都被大學錄取了，沒有想到鄉下臥虎藏龍，普通的農家兄弟兩個都考上了那麽好大學，以後就是名牌大學生了。

　　她都有些遺憾，要是當初遇到的是張保國的話，她現在就是名牌大學生的媳婦了。

　　不過這也就是想想，現在她孩子都生了。

　　在張錦華等待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還發生了讓蘇茴哭笑不得的事情，有人上來說媒。

　　給張保國和張衛國說媒。

　　張保國年紀十八，張衛國年紀十五，張保國是正當年，張衛國雖然小了點，但是再過一年也就不覺得年紀小了，他們打的念頭是，娶了媳婦她們既可以留在家裡顧家，也可以跟去上學，照顧他們生活。

　　天花亂墜，什麽出去了心就野了，娶個媳婦能幫你把他拴住。

　　拴住？她不需要。

　　是個很勤快的姑娘，什麽活都能幹，娶了她你就可以鬆快了。

　　現在她也很鬆快。

　　蘇茴全部推了。

　　張保國那邊遠，蘇茴暫時沒辦法說，在張衛國這邊就直接說了：「我不喜歡作媒，以後你的媳婦你自己找，你要是找了個好的媳婦，日子平順，要是你找了個不好的日子也是你在過，我之前說過，你們成家了就分家，各過各的小日子，你以後睜大眼睛慢慢找，不著急，我不催你。」

　　張衛國有些害羞，同時有些莫名，這個……現在好像很多都是家長做媒的，看完了對方的家庭之後再跟小輩說，合適的話就是一家人，現在媽媽的意思是讓他自己找。

　　他咳嗽了兩聲：「……好，我知道了。」

　　說起來有點害羞，但張衛國有自信，相信很好找的，看他現在的行情就知道了，自己找也好，找的合自己心意，不然媽媽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正好給他娶了一個他不喜歡的，那日子還不好過。

　　蘇茴這邊推了，看勸不動，就有人找到了趙來娣那一邊去，算張家這邊的親戚，年紀適合的就張鳳華了，她今年十七，下學期開學就高一了，就看張衛國現在這成績，她也常在一起學習，能考上的幾率很大，要是他們提前聘了做媳婦，以後就有一個大學生兒媳婦了，就算考不上，也有張衛國張保國這麽一個親戚，可以拉拔他們兒子。

　　一時之間張鳳華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趙來娣從一開始的沒興趣到後面的興致勃勃，哎呦喂，她的女兒這麽受歡迎啊，問的人裡面可還有城裡人呢，城裡人都來問她的女兒啊，這讓她走起路來都帶風。

　　她很心動，女兒也十七了，這個年紀張菊的大女兒春枝都嫁出去了，她這還沒動靜，不過她還在念書，情况也不一樣，最後趙來娣忍痛拒絕了，她女兒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女兒要是考上了大學生，給她找個大學生的女婿，那才叫更出息更長臉。

　　現在來說的雖然有城裡人，但是那條件實在一般。

　　除了來給張保國張衛國說媒的，就是有人來借書了，對於借書蘇茴倒是放得很寬，可以，不過要是損壞了就要賠償，而且只能借不能賣，說辭也是現成的，還有兩個弟弟要高考呢，這資料肯定是要留給他們的。

　　這話說的在理，所以他們就借了回去抄一份，這可是考了市狀元、省城第二名的學習筆記呀，這是多麽珍貴的學習資料。

　　然後來的是溫靜的錄取通知書，溫靜這個人沒有什麽存在感，她當初是和周小冬、周小雷兄弟一起下鄉的，人長得瘦瘦小小，也不愛說話，幹活也常被村裡人嫌弃，不過她也很努力，這次不聲不響的就拿到了錄取通知書。

　　雖然是個大專，但是這時候的大專，同樣是萬里挑一，考上了只有被羡慕的份。

　　溫靜拿到了錄取通知書，快速的辦完了手續，不過她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沒有立刻收拾東西回家，而是跟張成業說明了情况，繼續在這邊借住，等開學了直接去學校，這樣的情况應該是她家裡有什麽變故，張成業也不多問，利落的答應了。

　　周小雷的錄取通知書跟溫靜的隻隔了一天，是同一個學校。

　　他們想的都一樣，偏遠的地方也可以，只要能錄取上，哪裡都能去。

　　他本來都要絕望了，終於等來了，他喜極而泣。

　　在蘇茴他們出發的時候，張錦華和周小晴還在等，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們的錄取通知書。

　　他們是提前出發的，算上在火車上待的時間，還有火車延遲的時間，還能够在首都待個幾天的功夫。

　　一來一回得一個多月，帶的東西也不少。

　　但是比起來又算不上很多，很多東西都沒有帶上。

　　三個人，三個大袋子，加三個隨身携帶的小包。

　　他們提前買的票，因爲是連著買的，所以買到了在一起的位置，蘇茴張衛國坐一塊，對面是蘇仲，中間就是過道，那一頭還有座位。

　　他們三個先上的車，沒多久蘇仲旁邊位置上就來人了。

　　是一個中年大叔，過道那邊是他的兒子，他們是去探親的。

　　這時候的交通工具很有限，出遠門基本上就是火車，其他的途徑很少很少，而且他們是長途，從南到北，經過很多個站，他們旁邊座位上的人，來了走，走了來，換了好幾茬。

　　張衛國來了新人都要巴拉巴拉說幾句那邊的風土人情，長了不少的見識，他們知道他是大學生，現在要去上學的時候，個個都十分的友善，問什麽答什麽，有的還送特産，雖然是不值錢的東西，但那也是一份好意。

　　張衛國是通過這種方法打發時間，在車上的生活太無聊了，第一次坐火車的興奮感很快就消失了，而且火車上人多，擁擠，噪雜，累了想要睡覺也睡不好，就這麽一個座位，只能坐著，想要躺一躺的話，就必須要他或者是媽媽走開來，這樣勉强能够蜷縮起身體躺一會兒，這樣睡著了也很累。

　　外面的風景一開始還很新鮮，但是一天不到就厭倦了。

　　他也帶了幾本書，不過火車上人太多太吵，還有味道，還一到站，就有人下去，然後更多的人涌上來，擠得密密麻麻，根本沒有看書的條件，讓人心煩氣躁，他就選擇了聊天。

　　他是佩服自己媽媽的，舅舅都有些煩躁，但是媽媽她就不會，她也不跟著大家一起聊天，就靜靜的聽著，要休息了閉上眼睛，坐著睡，看上去一點也不覺得累。

　　「下一個站是XX站。」穿著制服的人拿著喇叭走過，通報下一個地點。

　　張衛國算了一下，精神一振：「我們很快就要到了，今天就能到！！！」

　　蘇仲聽了這話也露出笑容：「太好了！現在該吃午飯了，你們想吃什麽？」

　　他們三個人不能都去，得要留著人在這裡看行禮，怕有人一個不注意拿走了。

　　基本上都是蘇仲去買吃的。

　　因爲去那裡要經過一路上擁擠的人群，讓大家借過，蘇仲一個大男人去比較方便，要是有什麽好菜，他這個個頭更能擠進去。

　　張衛國拿出一個飯盒一個大的鋁制盤，拿出了自己的保溫壺：「舅舅，我跟你一起去，我去裝些熱水，熱水沒有了。」加上熱水的話舅舅一個人是拿不過來的。

　　蘇茴點點頭：「我要一個炊餅一個饅頭。」

　　蘇仲點點頭，他們就起身，一路上：「借過一下。」

　　「同志，可以讓一下嗎？」

　　「大爺，這腿能不能收收。」

　　蘇仲打了雜糧粥，大米很少，這也是最便宜的食物之一。

　　張衛國也買了饅頭，這是雜糧和細糧混雜做出來的，分量很足。

　　每人一個饅頭，再來一小碗粥，就解决了。

　　蘇茴就著熱水，把饅頭解决了，然後拿出了一小袋南瓜子。

　　「就剩這點了，把它吃完吧。」

　　他們吃的這個還算好的，有的根本不在火車上吃東西，就著免費的熱水，吃自己帶的乾糧，還有的直接生啃紅薯。

　　不過也有比較捨得的，他們會去打肉，就著香噴噴的白米飯，在大家的視綫焦點中一口口的吃下去。

　　張衛國是無法理解的。

　　旁邊還有人用熱水硬抗，他是怎麽做到在這麽多人的目光下一口口慢慢吃的？

　　他還有些享受……

　　換成是他，他都要吃不下去了。

　　……

　　吃了午飯，過了兩個多小時，他們到了，蜂擁的人流一窩蜂的從火車上下去。

　　他們三個接連走出去，不敢分散開，要是被人流衝散，重新聚在一起不知道要多久。

　　脚踏實地的感覺無比美妙。

　　他們問了路，直接去找文學傾。

　　他的地址他們知道。

　　文學傾在家，現在是暑假，他基本都在家裡，他現在的家已經收拾出來了，勉强有了從前的幾分風采，不過有些需要時間的那還需要慢慢的沉澱，才會重新散發出它們的光芒。

　　空房間不少。

　　他就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女兒那邊，他出事的時候就斷了，他現在回來了也不想搭理，兒子這邊，他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房子，兒媳婦孫子都跟著兒子住在一起，偶爾過來他這邊住，大部分時間都很空曠。

　　他之前也在信上說了，他們來的時候一定要來他這裡，不然他們的交情就不作數了。

　　話說到這，蘇茴也圖省事，直接就過來這邊。

　　看到他們來了，文學傾顯得很歡喜，他現在人精神好了不止一點半點，臉色紅潤，穿著中山裝，精氣神都不一樣。

　　他上來先是抱怨：「你們也不告訴我什麽時候出發，早告訴我我就去接你們了，看看你們這樣。」然後就是拍著張衛國的手誇獎：「你這成績不孬，不枉費我教了你這麽久，不錯不錯，不過你怎麽選擇哲學啊，你不來數學嗎？你的天賦不來可惜了。」他有些遺憾的。

　　張衛國齜牙一笑：「我想要修雙學位。」

　　現在這時候文史哲才是最熱門的，他也覺得這個好，不過又對數學感興趣，索性就一起學。

　　「文爺爺，可以修雙學位嗎？」

　　文學傾樂呵呵的笑了：「可以倒是可以，那你可要分配好時間，很辛苦的，不過年輕人嘛，年輕的時候不拼搏，什麽時候才拼搏？有志氣！」

　　蘇仲只在見面的時候打了招呼，沒說話。

　　他在路上就在出發之前就知道了，他們來這裡有個可以直接借住的人，妹妹還裝神秘，不告訴他是誰，見了人，他嚇了一跳，這個人他知道啊，這是之前牛棚裡的人，他們偶然見過兩次就記住了他，因爲他就是救了張衛國的人，那時候下雨，溪流水位暴漲，張衛國爲了抓魚下水，就是他把衛國和小夥伴撈上來的，而且他現在回來，有名聲有地位，過得這麽好了，還記得他們，願意幫他們的忙，這是個好人啊。

　　文學傾說了幾句，就帶他們過去房間：「這邊三間房間，我提前收拾出來了，被褥什麽的都是全的，你們看看怎麽樣，還有什麽要添置的跟我說。」

　　蘇茴進去把包裹放下：「這還有什麽要添置的都齊全了，你家厨房在哪？我想燒熱水洗個澡。」

　　坐火車蘇茴不覺得有什麽，但是衛生這方面她已經忍耐了挺久了，雖然她可以用清潔術清潔身體，但是這太容易露餡，所以她現在就是在火車上只用水擦過身的鹹菜，都快要被腌入味了。

　　「哈哈哈哈哈，厨房在這裡。」文學傾哈哈大笑，帶著他們去了厨房：「前邊那裡有口井，柴火就在邊上。」文學傾擺擺手：「我也不把你們當外人，你們自己來吧，我去給你們泡茶，弄點吃的。」

　　吃的很簡單，他多少有些存貨，把餅乾麥乳精之類的拿出來，泡茶他倒是很慎重，這茶可不容易得，是他一個朋友送的，他一共就不到半斤，現在已經喝得只剩下二兩了。

　　他把專門的茶壺茶杯洗好燙好，準備好一切，等待他們洗好澡，專心享受。

　　這時候天氣熱，水燒的溫溫的就能用了，張衛國和蘇仲是直接洗的冷水澡。

　　洗好澡，換好衣服，這才過來一邊喝茶一邊說話。

　　蘇茴品了品他這得意的好茶，給了個笑容，隨後問：「保國有沒有來你這裡？」

　　文學傾搖頭：「他有我的地址，應該還沒到，你們先到了，不過他那裡過來這邊近一點，不用那麽久，再說他沒有你們這麽自由。」

　　說起來也是。

　　蘇仲暗暗點頭，視綫對上不自覺得就是緊張一笑。

　　這個之前不說，現在可是大學老師，外甥的大學老師。

　　大學生都這麽了不起了，他更了不起。

　　「你現在怎麽樣？」

　　「很多都變了，不過很多也沒變。」

　　「你們放心在這裡住吧，衛國開學了有空也來這邊住，我兒子他們平時不常過來……」

　　蘇茴享受著洗完澡後的感覺，尋思著回去的時候要想辦法買兩張臥鋪票才行，臥鋪那裡清靜，不像坐票，過道堆滿了人，臥鋪那邊是不允許站票的人進去的，不過相對應的價格也不便宜，一般人也買不到。

　　嗯，「帶壞」一下蘇仲好了，掙點錢，把臥鋪票的錢掙出來。

　　他們到的時候是下午，洗完澡收拾好一切，聊了一會兒就到晚飯時間了，沒有讓文學傾動手，蘇茴進了厨房。

　　他們帶了不少的東西，裡面有一些就是食材，加上文學傾這裡現有的，快速的做了四菜一湯出來。

　　文學傾自己一個人住，他會自己開火，也會出去外面吃。不過他自己做的飯，能吃，就是不好吃。

　　現在吃到蘇茴做的這個，連連點頭：「味道不錯啊，可以可以。」

　　吃完了晚飯，文學傾問：「明天你們有什麽打算？」

　　蘇茴：「我們先去找謝睿和林荊南，找不找得到都去長城。」

　　她還從來沒去過，名氣這麽大，想去瞧瞧。

　　「謝睿和林荊南離得遠嗎？」

　　「信上說他們有公交車，轉一次車，不用一個小時就到了。」

　　「這樣還好，我看看，這個方向也是長城那邊的。」

　　……

　　這個晚上他們都在床上睡得很香，第二天一早，喜鵲就叫了，然後張保國找了過來。

　　他挺直著脊背，穿著一身軍裝，路過的人看到了，都會贊上一句：「好出色的一個小夥子！」

　　看到了蘇茴、張衛國以及舅舅，張保國露出一口白牙：「媽，舅舅，弟弟，好久不見。」

　　蘇茴一笑。

　　張衛國一下子竄到了他的旁邊：「大哥大哥，好久不見你又長高了，你現在有多高啊。」

　　「大哥你的身板也壯了不少。」

　　「大哥，你感覺還是跟之前一樣啊，沒有變得更黑，也是，我們本來就够黑了，對了，我長高了不少，你看看我。」

　　他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蘇茴輕輕拍了下他的手，讓他安靜點，對張保國點了點頭：「來了，進來坐，你什麽時候開學？」

　　「還有五天。」

　　張衛國笑嘻嘻的：「我也還有五天，看來我們開學的時間一樣。」

　　張保國有些失笑：「大部分大學都是這個時間開學。」

　　張衛國興奮不改：「我們有五天的時間好好聚一聚呢，等之後你能出來嗎？」

　　他這樣問是考慮到了軍校的特殊性，不知道軍校在平時可不可以出來。

　　張保國正色：「我瞭解過了，平時是不可以出來的，一個月只能出來一次，到時候我再找你，至於距離開學的這幾天我已經跟我教官他們說過了。」他動了動自己隨身携帶的小包袱。

　　「我在這邊住，報到的時候再過去就好。」

　　他說著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恍惚間有些小的時候那股開心的稚氣模樣。

　　「太好了！不過你學校也太嚴格了吧，一個月才能出來一次啊。」說到後面，張衛國有些哀怨。

　　一個月才能見一次啊。

　　「你以爲你會有很多時間出來嗎？」張保國挑了挑眉：「你是不是之前沒有瞭解過大學是有多忙碌啊，大家都爭分奪秒，就你一個人優哉游哉？」

　　他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張衛國摸鼻子：「這麽久不見，大哥你怎麽這麽凶啊？你都不想我的嗎。」

　　張保國不自在的乾咳了兩聲：「你說什麽想不想的，你要是不聽話了，該訓的還是要訓。」

　　「對了。」他臉上露出一個笑來：「我都沒有親口對你說一句恭喜，恭喜你，恭喜你考了我們市裡的第一名，我們省的第二名，大學繼續加油。」

　　張衛國的臉微微一紅，乾咳了兩聲：「好說好說，我會繼續加油的，大哥你也是，恭喜考上你理想的大學。」

　　大哥這麽直白的誇獎，他聽了很多還是有點小羞澀。

　　村裡人這樣說他已經沒有感覺了，聽太多，但是大哥說的話不太一樣，感覺更受到觸動。

　　他們兄弟一番說話，蘇茴蘇仲他們都沒有打擾，讓兩兄弟好好說話，告一段落，蘇茴才開口：「一段時間沒見，你在部隊裡怎麽樣，信上寫的不是騙我們的吧？」

　　張保國搖頭：「怎麽會騙，我說的都是真的。」

　　蘇仲附和妹妹的話：「那就好，可不能報喜不報憂。」

　　文學傾：「保國，你開學後休息了過來我這裡，我把你們的房間都收拾出來了，隨時可以住，我這裡房間不少。」

　　蘇茴點頭，接了一句：「你們來了幫他打掃衛生，做飯，他做飯可不怎麽樣，你們來了還能幫他改善一下伙食。」

　　張保國點頭，幹活是不能純粹占文爺爺便宜，他懂。

　　「好，我做飯還可以。」

　　張衛國想起一件事：「你是剛下火車還是？」

　　張保國搖頭：「昨晚到的，在我教官朋友那裡借住了一晚。」

　　「那好，我們說好了要去找謝大哥他們，我們要去長城！」

　　「媽媽舅舅等我們開學了才回去，還有幾天時間不能浪費，這些景點都要去，還要拍照，拿回去給大家看，拍照的錢我出，我有錢。」

　　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張衛國抬起了下巴，很驕傲，就像驕傲的小公鶏。

　　他考了這個成績，給的獎勵，加起來有一百多現金，媽媽全都給他自己收著了，他現在是個妥妥的小富翁。

　　拍照的錢，他拿得出來！

　　說起要去長城，文學傾擺擺手：「你們去找謝睿吧，長城我是不去了，老了爬不動了，你們也別憋著一口氣硬來，我之前去，回來酸痛了好幾天。」說起來，這個上次也很久了，快要十年前的事了。

　　張衛國答應著：「知道知道，你就在家吧，我們估計要傍晚回來，午飯就不用等我們了。」

　　去長城啊，張保國也很心動。

　　不到長城非好漢，他也想去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