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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來娣其實就是眼紅了。

　　她的妯娌，一個兩個的都比她有人脉， 比她有能耐， 她自己本身又是個好强的， 恨不得壓在兩個妯娌頭上， 却因爲現實因素，成爲被壓的那一個。

　　面對大伯娘的疑問， 張衛國回答:「不知道， 我不清楚， 我也想知道，你知道嗎？」

　　沒有得到一個答案。

　　她從來就沒有從他們身上套出過什麽來， 他們到底是從哪裡學的這麽機靈， 嘴巴閉的這麽緊，一點都不像普通的小孩子。

　　別的小孩，說幾句好話， 問什麽他們都說出來了，就連自家爸媽床上的那些事有的都童言無忌，他們四兄弟呢， 仔細一想，從他們身上套出過什麽來？

　　沒有， 什麽都沒有。

　　「衛國， 你不是在騙大伯娘吧，你就沒有聽你媽媽說起過？你哥也不小了，應該爲他打算了。」

　　張衛國裝傻:「打算？什麽打算，有啊， 繼續念書。」

　　這算什麽回答。

　　這時候張鳳華抱著他們的小堂弟出來了，他現在正是最可愛的時候，乖乖巧巧的被抱在懷裡，只要不哭的時候，他就是天使。

　　看到張衛國來了，露出一個無齒的笑容來，伸出小手要抱抱。

　　「噠！」

　　這就是張衛國喜歡往他跟前凑的原因，他喜歡自己抱他，在他這裡人緣特別好，一看到他就伸手要抱抱。

　　這讓他有一種當大哥哥的自豪感，他雖然是有兩個弟弟沒有錯，但是年紀就差了兩歲，他還小的時候他們也還小，他懂事了，他們也差不多，沒有什麽當大哥哥支配小弟的成就感，現在這個還是個沒辦法走路的小奶娃，頂多就翻身爬爬，乖巧的模樣太可人了。

　　張錦華這時候也進來了，看到張衛國抱著小堂弟，打了招呼:「你又來看他啊……」

　　沒辦法繼續問下去了，趙來娣撇撇嘴。

　　……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到了，除了第五天去看了春枝的，周小晴再第二十五天的時候去了一趟鎮上找劉大姐。

　　老人的腿養的差不多了，不過還是不能怎麽能動彈，傷筋動骨一百天，她的兒媳婦現在即將生産，她再讓春枝多頂一個月，還是老規矩，廠裡包吃包住，她再給她5塊錢。

　　這錢是要進自己兜裡的，周小晴自然高興，相當於在兩邊都賣好，春枝頂班一個月在劉大姐這邊得5塊錢，對於農村人來說是不少，但是對於他們固定工資的人來說，一個月是有20來塊的，她只需要付出5塊錢，就能把自己的工作補上，其餘的照舊落入自己的口袋。

　　春枝那邊現在還好，要是真找了個對象，一輩子都得記著這個情。

　　春枝在廠裡面很努力，她記著媽媽說的話，記住自己的本分，做自己該做的事，別人需要幫忙的時候多幫忙，辛苦一點，累一點也沒關係。少說話，多聽，聽不懂的不要總是問，默默的記下來，慢慢的就懂了。

　　她按照媽媽說的話去做，加上她身材高挑，全身洋溢青春氣息，人又勤快，手脚利落，不邋遢，不多嘴，不少看在眼裡的大姐們紛紛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小姑娘。

　　而在她們這個年紀的人，做媒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看著差不多了就拉拉綫，成了一對是一對。

　　在那裡待了一個多月，就有人來探口風了。

　　她這條件她們也不會說把廠裡的正式工介紹給他，但是除了正式員工之外，還有臨時工啊。

　　紡織廠因爲工作性質的原因，大部分的員工都是女的，男的很少，他們基本都成家了，不過臨時工倒是還有一些沒有成家的，女的正式員工看不上男的臨時工，她們方便找，畢竟跟紡織廠不一樣，其他廠子性別比例沒有這麽誇張。

　　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就不愁找對象。

　　一個廠子，總有一些拖家帶口的，他們把自家的親戚拉來，沒有辦法做正式工，就做臨時工，比如說幫忙看管倉庫、幫忙巡邏、打雜之類的。

　　這樣的不上不下，剩下來的幾率大。

　　某個車間主任就有這麽一個娘家的侄子，年紀也老大不小了，還沒個正經，平時嘻嘻哈哈的，也不見找對象，讓她看了著急。

　　小姑娘就在她車間幹活，看著是個好的，心思就轉悠上了。

　　她也不會直接找上小姑娘，而是先找到了劉大姐，劉大姐再找了周小晴，周小晴再找了張菊和李滿芬。

　　「他叫年豐，今年十九，是個喜歡笑得，個子不是很高，比春枝高5公分，在紡織廠裡面擔任臨時工，接近半年，工資每個月12塊，包吃包住，沒有其他的職工福利，過年發的錢啊票啊等等都沒有，這幾個月的工資除了留下一兩塊，其餘的全部給了家裡人，他下面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

　　周小晴清了清嗓子：「他還有些孩子心性，不過終究是老大，嫁過去了，肯定沒有分家的，不然這份工作也輪不到他來。」

　　哪怕是個臨時工，扔到村裡也是個能打破頭的。

　　這話是這個道理。

　　李滿芬和張菊都點頭。

　　而她會看中春枝，就是因爲她老實勤快，能幹活，也不碎嘴，看著是個老實聽話懂事的孩子，而且同樣是家裡的老大，帶弟弟妹妹也習慣了。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給侄子找個別的，但是正式員工露個口風就推辭了，不是正式的基本也是城裡人，總之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沒看上，她也死心了。

　　雖然幫侄子轉正以後這些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但是轉正說的容易，就連廠長的親戚都還挂著臨時工的牌子呢，她可不抱希望。

　　「兩個人先處處，處個半年，到時候男的二十，女的十七，也就差不多了。」

　　對這條件，李滿芬沒話說，恨不得立刻答應下來，這樣的好事哪裡找？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張菊也很心動，一個月十二，能一直幹下去的話，跟正式員工也差不多了。

　　周小晴話說在前頭：「他家住的是磚瓦房和泥磚房一起的房子，不過他住的那間的青磚的，以後結婚了，錢基本也是上交的。」

　　李滿芬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張菊也覺得沒問題。

　　沒分家，哪有把錢給小輩的。

　　現在他們家一大家的，每年分到的錢也都在李滿芬手裡，張全趙來娣手裡的很少。

　　大人沒意見，還很心動，問春枝，她對這個人還有印象，臉紅紅的：「看長相的話，感覺還行。」

　　「那你們就處處吧，不成的話再說，不過你也知道，這機會難得。」

　　周小晴話語裡都帶著酸澀。

　　真沒想到，她真找到了一個。

　　她看著春枝：「這個你需要自己把握。」

　　張菊看著女兒語重心長：「日子要你自己過，自己好好把握。」

　　春枝羞澀的應下。

　　說起來，真是讓人不好意思的一件事情啊。

　　經過長輩的手，他們兩個就相處了一段時間，結果就是他們兩個成了。

　　春枝給劉大姐頂了兩個半月的班，得到了十三塊，另外胖了一些，還收穫了一個對象，絕對可以說得上是不虛此行。

　　錢都給了周小晴，周小晴也不客氣，談了個不錯的對象，已經是幫了她最大的忙了，這錢是她該得的。

　　雙方父母互相見了一面，蘇茴也就知道了對方的信息。

　　他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他還有一個大姑，那就是紡織廠的那個車間主任。

　　他爸就這一個姐姐，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他爺爺不在了，不過奶奶還在。

　　性格還有些孩子氣，是個樂天派的人，笑起來還有些害羞。

　　春枝就喜歡這樣性格的，某方面來說也是正好合適。

　　這一個夏天，張保國五年級畢業了，現在是五二二學制，五年級之後就沒有六年級了，等到開學，他就要念初一了。

　　以他的成績沒問題，不過初中的學費要比小學的學費要貴。

　　小學的學費一學期一塊五，初中的學費一學期是兩塊五毛。漲了一塊錢。

　　知道初中的學費之後，張保國感覺到了壓力，上一年分到的現金多少他是知道的，算一算，等他開學了，一學期2塊5，三個弟弟每個人1塊5，4塊5加2塊5，那就是7塊錢了，扣除掉其他花銷，一年都沒有剩下什麽錢。

　　他們家掙工分的人還是太少了，這還是因爲燒制瓦片收入增加的緣故，要是之前的年份還要倒貼，入不敷出，這哪行啊？

　　該怎麽想辦法掙錢减輕媽媽的壓力呢？

　　想了一通之後，發現無果。

　　他只好趁著暑假的工夫，每天去下地幹活，他現在一整天的話能拿6個工分，或者7個工分，不少了。

　　他也不是沒有打過家裡喂養的鶏的緣故，但是家裡的鶏養多少隻都是有定數的，這還時不時有人檢查，要是偷偷養在家裡的話，太容易露餡了。

　　山上的野味也能掙錢，但是他現在一個人依舊不被允許進深山，跟著媽媽倒是能進去，不過山裡的收穫就那些，全部進了他們自己的肚子，個個吃的身强體壯，想要更多的收穫，難。

　　况且他們現在這個收穫，在他已知的人中，已經是佼佼者了，畢竟不是專業的獵戶。

　　看到大哥在暑假這麽努力，張衛國也感覺到了壓力。

　　大哥，這麽辛苦，他是二哥，是也要爲大哥分擔分擔吧。但是他年紀不够，不滿10歲的話，幹活是不給算工分的。

　　他就和弟弟包了家裡的活，大哥回家來，都不用做什麽，也只有做菜的時候，經常由蘇茴下手。

　　畢竟他們的手藝比不上媽媽。

　　蘇茴也不願意委屈自己的舌頭，普通幾頓應付過去也就是了，但要天天這樣吃，蘇茴寧願自己多辛苦一點，委屈了什麽，也不想委屈自己的舌頭。

　　他們的焦慮，蘇茴也看在眼裡，適當的焦慮，有助於提升他們的抗壓能力，讓他們更努力，過一段時間，習慣了，扛住了，就好了。

　　張保國考慮過爲了减輕媽媽的壓力去跳級，不過被蘇茴阻止住了，不過下面的三個弟弟，媽媽可沒有阻止過，張保國就督促著他們，給媽媽减輕壓力。

　　一個人一年就能省三塊錢。這還不够有動力嗎？

　　三個人那就是9塊啊！

　　大表姐去城裡代班了兩個半月，也就13塊呢。

　　蘇茴沒有讓他們一定要跳級，一次就差不多了，不過他們自己想跳的話，也不會阻止。只要他們跟著上就行。

　　於是開學的時候，張保國變成了鎮上初一的走讀生，張衛國跳了一級直接上五年級，雙胞胎也跳了一級上四年級。

　　明眼人一看，紛紛誇贊他家的孩子聰慧懂事。

　　想讀書，又想减輕壓力，這是個好辦法，就是自家的孩子不爭氣。

　　雖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自己也不重視，耳濡目染，孩子更不會重視了，但是大人一般都不會從自己的身上找問題，一時間，「別人家的孩子」名氣大盛，著實給他們拉了不少來自被念的耳朵起繭的小夥伴們的仇恨。

　　大家都差不多，就你這麽突出，叛徒啊，張衛國爲此特意提出給小夥伴們補課，拿個好成績，到時候家裡人就不會念叨了，結果全部被拒絕了。

　　相比起補課，他們寧願被大人念叨。

　　……

　　他們這裡去鎮上的路程在半小時左右，張保國每天早上起來小跑過去20分鐘左右就可以到達，所以他沒有住宿，節省了住宿費，早上吃了早餐，一邊鍛煉身體一邊小跑著去上學，中午的時候自己帶飯，或者是兩個紅薯，或者是一把紅薯乾，或者是雜糧團子，省了去飯堂吃飯的開支。

　　爲了慶祝他去上學，謝睿特意送了他一個鋁制的飯盒，這種飯盒沒有保溫的功能，不過有這種專門的飯盒的，在學生中也是比較亮眼的嗯了，大部分人都是沒有自己的飯盒的，用碗裝著，再用東西蓋上。

　　對於自己帶飯的人，他們學校也提供加熱的地方，不過柴禾要自己負責，學校是不管的，有的學生則會拿著糧票和錢去飯堂吃，各有各的選擇。

　　上了一段時間課之後，張保國就感覺到了鎮上老師跟媽媽的差距。

　　他們完全照本宣科，講的都是書本上的內容，還不如她媽媽講的呢，不過張保國也明白他們這樣做的原因。

　　有些同學在課堂上做別的老師都不管，因爲就有老師對學生太負責任，管得嚴厲，被扣了帽子，他們不得不明哲保身。

　　除了老師基本沒有存在感之外，還有同學間的欺淩，帶頭欺負的最凶的，是一個據說之前是大財主家裡奴僕的人，被他欺負的，大部分都是家裡有點問題的。

　　比如說哪一個有親戚是資本家，哪一個有親戚被勞改了……想要幫忙，都會被扣上帽子的那種。

　　因爲之前被壓抑的太狠了，現在一朝解放，就壓抑不住自己的天性了嗎？

　　張保國這樣猜測著，他不覺得自己想錯了，實在是他的所作所爲讓他只想到了瘋狗這個詞，一雙眼睛時時刻刻揪著同學老師的毛病，動不動就上綱上綫，除了固定跟在他身邊的幾個朋友之外，其他人對他唯恐避之不及，恨不得退避三舍。

　　不過他這樣子威風凜凜的樣子，陸陸續續又吸引了幾個別的同學進去他們的小圈子。

　　張保國的出身根正苗紅，初中的也沒有動不動什麽測驗的，老師不會提問，學生也不會主動回答，沒有出什麽風頭，他的個子在那裡，別人想要欺負都要掂量掂量自己。

　　一時倒也相安無事。

　　不過他有些憂慮，他自己還好，他一直都不是話特別多的人，他幾個弟弟以後遲早也要上初中上高中的，他們平時的嘴巴也閉得挺緊，但是說到興起的時候，就會漏點東西出來，要是有心人特意想要找什麽麻煩的話，容易出錯漏點，看來這方面要給他們緊緊皮。

　　他也想要改變的，可是無能爲力，除了默默的幫同學一些力所能及的忙之外，他沒辦法做得到別的，這是不可抗力的大環境，他們是正確的。

　　或許上面的人不是想要這種效果，但是到了基層，就演變成了這副模樣。

　　有些參與的同學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是一時意氣，因爲能够得到別人的眼球，也不管對自己有沒有什麽影響，就去做了，衝動。

　　還有一種就是明知道後果，但是因爲對自己是有利的，蒙蔽了自己的雙眼，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順應潮流，爲自己奪得各種好處。

　　哪一種更讓人討厭？

　　兩種都讓人討厭，但是後一種張保國更加討厭，明明知道，却仍舊摧毀了別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