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蘇茴把豆角起鍋， 然後把泡發的木耳和油渣一起爆炒，油花滋滋的在冒， 引動人的食欲。

　　在這香味中，張衛國蹲在灶台前專心致志的看火， 他現在需要靜靜，好好想一想， 以前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到底發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好想知道啊，可是媽媽說：「自己想， 想明白了再告訴你。」

　　他想明白了還用媽媽告訴嗎？他對著紅彤彤的火焰嘆了口氣。

　　他知道媽媽做的醬一直很好吃， 而且媽媽打獵有一手，摘草藥也有一手，那些比較珍貴的草藥，大都是媽媽採回來的，他跟去根本沒遇到多少， 大部分都是很常見的， 價格低還不一定收購， 而打獵的話， 他問過他叔，還有他大伯， 以及其他人，暗暗對比過，就他媽媽收穫的頻率，比他們高出一大截， 這還是明面上的，暗地裡的呢？

　　他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底做了多少事啊？

　　之前他沒有說，肯定是因爲他還年紀太小了，現在他上初中了，小學畢業，這也意味著是個大人了吧，所以他才跟自己說？

　　不不不。

　　他用手托著下巴，盯著火焰失神。

　　他上初中也有一段時間了，媽媽都沒有露過口風，這次會跟他說，是因爲他提起了黑市，媽媽才說的。

　　要靠他自己發現嗎？

　　他還有什麽沒有發現的呢？

　　只要他發現了，媽媽就不會瞞他，他沒有發現的話，媽媽就不會告訴他，是這個意思吧？

　　是怕他衝動，怕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歸根結底，還是不够敏銳，或許也有部分原因是這是自己的親人，不會追根究底？

　　在他思考人生大事的時候，蘇茴已經把今天的晚飯做好了。

　　張安國，張衛國，張定國他們三個先後嘻嘻哈哈的回來。

　　他們一起去溪裡面摸螃蟹去了，他們這裡的溪邊、池塘邊有一種本地的小青蟹，個頭不大，最大的也就嬰兒拳頭大小，沒什麽肉，還凶，會夾人，大部分小孩去抓它都是爲了玩，不是爲了吃，但是在一次媽媽蒸了一次蟹給他們吃之後，他們就愛上了這種凶巴巴的食物，雖然殼子很硬，肉很少，但是真的很鮮甜！滋味太好了，他們很願意辛苦一點，小心一點去抓它們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這東西因爲沒有被人類列入食譜中，也就一些小孩會抓來玩，所以他們這裡的螃蟹還算得上個頭大，他們抓回了滿滿一桶，不過把水晃蕩一下就能看見，底部的根本不是螃蟹，而是河蚌，還有一些個頭不小的石螺。

　　河蚌、石螺去掉泥沙，加上辣椒、薄荷等等爆炒，又是一道美味。

　　這些螃蟹會爬出來，他們換了一個桶，倒入水，然後蓋上一個篩子，有透氣的孔，最後再壓上一塊石頭，這樣就能阻止它們「越獄」離開了。

　　張保國回過神來，提醒他們：「把之前的蚌跟這個分開放。」

　　之前抓到的那些可以吃了，現在剛摸上來的怎麽說也要泡個兩天才能吐乾淨泥沙。

　　蘇茴看了一下數量：「明天收拾一些拿去給你們爺爺家，還有你們外婆家。」

　　張衛國看了下，也覺得可行：「好啊。」一下子吃不完，那就送一些給他爺爺和外公外婆吧。

　　張安國想了起來：「媽媽，外婆說還有辣椒的話給她拿一些。」

　　蘇茴嗯了一聲：「你明天摘一些帶過去。」

　　院子邊上種了三棵辣度驚人的小辣椒，他們這個地方沒有吃辣的傳統，很多人吃不了辣，一邊吃，一邊掉眼泪，吃過一次之後，有的人會敬謝不敏，再也不吃，有的人一邊辣的吸氣，一邊快樂著。

　　蘇淺明和田思怡兩口子都挺喜歡的，兩個孫子也喜歡，不過他們自己種了一棵，辣度不够。

　　明明也是女兒那拿來的種子，種出來之後却好像不是一個品種。

　　之前跑腿都是張保國居多，現在他就早上和傍晚之後在家，要跑腿的活由他弟弟代替。

　　張衛國：「明天我去爺爺那邊，正好可以看看小堂弟。」他還是那麽喜歡自己吧。

　　張安國和張定國對視一眼：「我們去外公外婆那裡。」

　　今天的晚飯一個炒豆角，一個油渣炒木耳，一個凉拌豆皮，還有一個海帶黃豆湯。

　　油不計算在內的話，算得上葷菜的就是木耳裡面的油渣，蘇茴是數著放的，每人兩顆，香噴噴，油渣這東西，他們百吃不膩。

　　張衛國看到了厨房角落泡著的東西。

　　「媽媽，明天做什麽吃的？」

　　「做綠豆團子。」

　　用糯米做的綠豆團子，小小一個，軟軟糯糯，又帶著綠豆的清香，張衛國一口氣能吃五個。

　　張安國和張定國就不一樣了，他們一口氣能吃十個！

　　吃完了晚飯，蘇茴拿出了一個水果罐頭。

　　這時候的水果罐頭價格都比較貴，不論裡面是什麽水果，一個至少也要一塊多，對於普通家庭來說，絕對是奢侈品。

　　他們這裡的供銷社水果罐頭的種類也不多，最常見的就是橘子、梨、荔枝、芒果。

　　荔枝和芒果都是南方的水果，但是北方的橘子和梨是他們這邊沒有的。

　　這次蘇茴拿出來的，是這類根本沒有賣的草莓罐頭。

　　她自製的。

　　對於草莓罐頭，四兄弟都表達了自己的喜愛，但是雙胞胎兄弟表現的喜愛，更加明顯。

　　媽媽在房間裡也用木盒子種了一些草莓，但是做成水果罐頭的草莓，跟直接生吃的草莓，是另一種滋味，直接摘下來的是酸酸甜甜，做成了水果罐頭之後，因爲放了糖的緣故，就只剩下半分的酸，九分五的甜。

　　這個滋味，雙胞胎無法抵抗。

　　草莓罐頭出現，四個人的眼睛都亮亮的，然後每人就平分了平分了這一瓶罐頭。

　　甜的，好吃！

　　舀了甜甜的果汁放進嘴裡，張保國突然想到一點，這些水果罐頭，真的是爸爸在部隊裡的戰友寄過來的嗎？

　　不會是，媽媽自己跟別人「友愛互助」得來的吧？

　　不過是借了名義，給了它們一個合適的身份，然後拿出來給他們吃的吧？

　　晚上跟自己的二弟躺在一張床上，張保國手墊在後腦勺上，看著窗戶邊隱隱的光芒，有些睡不著。

　　他現在上了初中，不小了，不過他還是跟自己的二弟一起睡，雙胞胎睡另一個房間。

　　他現在想著知青點那邊的事情，知青點那邊，跟他們家最熟的就是謝睿謝大哥了。

　　謝大哥經常作爲知青點的代表跟媽媽「下單」，說明他們要什麽種類的醬，然後自己備上材料，材料會要多一些，餘下的就是他們的辛苦費，這是現在，之前呢。

　　他努力的回想，一開始的時候，那時候有的人是不拿材料過來的，那他們用什麽換？

　　他努力的想，想起來了，好像就是三嬸他們那一年來的時候，有新知青加入，就換了模式，然後一直延續到了現在，不過，那是其他人，謝大哥還是經常會拿一些別的東西過來。

　　那一次二弟幫他把那本書拿出去之後，他送東西的頻率更高了一籌不止。

　　爲什麽會改？

　　是因爲新人不知道品性，怕他們去舉報嗎？

　　之前沒有細想過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他隱隱的發現了什麽……

　　早上，張保國最先出門，他要比媽媽他們更早出發，才能趕在上課之前到達學校。

　　他離開了好一會兒，蘇茴和其餘三人才去小學。

　　中午放學回來，蘇茴進厨房，他們三個輔助。

　　解决了午飯，雙胞胎去午睡，張衛國寫作業，沒多久，張鳳華來了，看著在寫東西的二嬸，有些佩服。

　　她是知道的，二嬸今年夏天去參加高一的考試了呢。

　　再一年，或許就能拿高中畢業證了。

　　兩人一起靜靜的寫作業。

　　睡了半個小時左右，雙胞胎醒了，加入學習的隊伍中。

　　張鳳華寫完了作業，完成了二嬸寫出來的題，看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回去，回去再做點別的，就到了下午集合下地掙工分的時間了。

　　張衛國叫住她：「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去到厨房，拿出一個小桶：「走吧。」

　　張鳳華探頭：「這是什麽？」

　　「我們昨天去摸的河蚌。」

　　河蚌啊，在她很久的印象中，奶奶和媽做出來的，跟二嬸做出來的，完全不一樣。

　　奶奶她們做出來的又腥又韌，二嬸做出來的，又香又辣，簡直停不下來。

　　二者的差距就在於辣椒。

　　自從加了辣椒之後，她們都顛覆了對它的印象。

　　凡是看到了河蚌，都不會放過。

　　不過就是爺爺奶奶都不愛吃，爸爸媽媽也不愛吃，就他們幾個小的愛吃，喔，小叔小嬸也愛吃。

　　她探頭看了眼外面：「我去掐幾個辣椒。」

　　張安國抬頭：「不要摘太多啊。」還要給外婆那邊，自己家也要吃。

　　張鳳華點頭：「我知道，就加幾顆，多了我們也受不了。」太辣了。

　　他們一起提著回去。

　　看到是什麽，李滿芬：「……」

　　這東西也就孫子愛吃，不然她寧願砸碎了喂鶏。

　　加了辣椒等等調料做的是好吃了，相應的，油也不能少，不加油香味哪能出來？

　　每次做，她都心疼她的油罐子。

　　她突然靈機一動：「你去問問你小叔，看看他要不要，要的話分他一半。」

　　兩個油罐子分攤，耗油量也能减少。

　　周小晴要。

　　所以張貴過來拿。

　　他看了眼河蚌的個頭：「你這是在哪裡摸的？我上次摸得沒這個個頭大。」

　　張衛國嘿嘿笑：「運氣，找到窩了，個頭大的全摸上來了。」

　　「得咧，我拿走一半，辣椒分我一點。」

　　周小晴所在的區域是吃辣的，她剛來時沒有辣的吃很不習慣，不過現在自己種辣椒，也有一個問題，産量上不去，植株看著就不精神，挂的果很少，她大部分時間都是靠她爸媽寄來的辣椒醬、辣椒幹解决口味問題。

　　想吃新鮮辣椒，難。